“诶!疑之啊……”
温润清透的儒雅男声自玉佩中传出,听着十分和蔼,如同天下最慈爱的父亲对儿子的呼唤。若非重活一世,沈疑之都看不穿沈期的慈爱假面。只是如今的他,早不是当年那个愚不可及的蠢货。
沈疑之靠上椅背,没什么耐心问:“嗯,您老大半夜不抱着姨娘们快活,找我什么事?”
千里之外的沈期明显一怔,大抵是被沈疑之混不吝的气口噎住,但没立即发作,反而故作关切:“怎么这样和爹爹说话?谁又惹我们疑之生气了?”
沈疑之笑了,佩服沈期这虚与委蛇的能力,手指敲着桌面不说话。
沈期:“疑之?出什么事情了,和爹爹说说,爹爹替你出气去。”
“不必了。”沈疑之没这闲工夫和沈期闲扯,不留情面道:“父亲若有闲心,还是想想怎么藏好新纳的外室吧,否则“母亲”知道,又该和您闹了。”
“你……”沈期话音冷下来,但转瞬的又忍住,耐着性子问:“疑之……你怎会知道这些,谁在你面乱嚼舌根说的这些?”
沈疑之笑了:“要不父亲您猜猜?”
“疑之!”对面的沈期终于忍不住,换了副腔调,语重心长道:“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你怎么短短时间变成这样了?可是在怨爹爹上次责罚你?”
沈疑之望向窗外狂风暴雨,其实早忘记第一次输给谢问后,沈期对他说了些什么,只隐约记得,他败后不久,沈期就将他骗回去,把他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整整十日,连滴水都没给喝一口。就这还美其名曰,助他潜心修炼,早日结丹。
“父亲说笑了,孩儿不敢。”
“父子间说什么敢与不敢,上次确实是爹爹严厉了些,可爹爹是希望你早日成长起来,独当一面。疑之,你是爹爹唯一的血脉,爹爹还能还害你吗?你如今这样生爹爹的气,爹爹实在寒心。还有……”沈期演够慈爱,话风一转,语调也冷下来:“听周先生说,你最近心思没用在修行上,反而常常下山捉什么妖?疑之,爹爹能问问你怎么想的吗?”
“孩儿能怎么想?”沈疑之被恶心够呛,忍不下去,露了刺,直言:“只是手头拮据,需要灵石罢了。父亲,说一千道一万都是虚的,您若真关心孩儿,便寄些灵石来吧。”
对面的沈期明显一顿,好似抓住了沈疑之的弱点,忍了会才为难道:“疑之,非是爹爹不愿给,只是你长大了,应当懂得自立自强。再者,如今是你母亲掌管后宅,连爹爹也没甚花用,从前都是爹爹求着你母亲让她看在你勤勉的份上,好歹给你点。如今……你自己不争气,输给个低贱的散修,爹爹有什么脸面求你母亲给你钱?”
沈疑之冷笑。
沈期失去耐心:“行了,疑之,别再耍小孩子脾气。明日我叫剑奴送一百灵石来,你自己俭省些用吧。”
“还有,别再给神剑宫跑腿来丢我沈家的脸面,你若觉得没有灵石学不下去,就回家来。家里事务繁多,你正好回来替爹爹分担。就这样,这是爹爹最后一次提醒你。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你生母出身微薄,拼了一条命才把你生在沈家,你别不懂珍惜。”
窗外忽降惊雷。
沈疑之眯了眯眼,双手攥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沈期:“行了,疑之,时间不早,爹爹也不打扰你了。下月你母亲生辰,你文考好好表现,结束回来一趟,求你母亲原谅你吧。”
说完也不问沈疑之意见,直接切断联系。
玉佩上的灵光黯淡下来。沈疑之静静坐着,长久地望向窗外,片刻后轻轻笑起来,阴沉沉道:“好呀父亲,孩儿定然好好求你们原谅我。”
“哐当——”
对面的柳小青怔怔听完这极其压抑的父子对话,懵了,正不知所措,想要悄然离开,谁料起身时,脚不小心碰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极大声响。
沈疑之倏然抬眼,不带一丝温度地看向他,“听完了就想走?”
柳小青一颤,连声:“对不起对不起沈师兄,我、我我没来得及走开!我、我发誓,绝对不会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你相信我!”
“呵……”沈疑之冷笑,起身按住对面小弟子的肩膀,凑近他小声且阴冷道:“师弟,你知道吗,誓言是最无效的约束。真要保密,还得你……”
“去、去死?”柳小青惊恐万分地瞪大眼。
沈疑之莫名被他这反应逗笑了,一腔恨意消了些,并起二指轻轻点在少年眉心。
柳小青一阵抽搐,哐当倒在了座椅上。沈疑之将他坐姿摆正,揣上书走了。
不久,柳小青睡醒。他搓搓自己脸,茫然道:“诶?我怎么在这里?不对,我是跟着沈师兄来的,沈师兄呢?”他在图南书阁找一圈,没见到人,最终失望离去。
沈疑之离开图南书阁后,便揣上灵石去了乘云仙宫的坐忘谷 。
此谷天开一线,灵池异木遍地,灵气十分浓郁,环境光都呈现淡淡的灵力蓝,是神剑宫特批给乘云仙宫的修行之地,非常有利于元婴期以下的弟子打坐修炼。
只是仙宫规定,每人每进入一次,就需上缴一千灵石。灵石本身就可内化为灵气,这对炼气、筑基期弟子来说得不偿失,因此只有金丹期弟子来此修炼。
夜晚是打坐修行的良机,沈疑之来时,谷内灵池中、奇花异草旁已经坐了不少金丹期的弟子。
沈疑之环顾一圈,没瞧见那张令人厌烦的面孔,略感不解。
谢问那种人,应当不会放过难得的修炼机会。但转念一想,又明白了。谢问上次出任务被人骗了,这会儿兜里应该掏不出一千灵石。
“蠢货,活该。”沈疑之幸灾乐祸,寻了个僻静地势,打坐修炼。
充沛的灵力涌入沈疑之眉间金印。沈疑之内府金丹流转,修行速度较之筑基期,瞬息千里。
只是……
感受着丹田泛起细微的燥热感,沈疑之眉头蹙起。
*
翌日清晨,沈疑之结束修炼,从坐忘谷回到宿舍。
正准备去上课的风萧瑟与林三生瞧见他,招呼:“兄弟,昨晚在图南书阁泡一宿啊?你这也太刻苦了吧。”
“没。”沈疑之搭耸着眼皮,哑声道:“我去坐忘谷了。”
“坐忘谷?”林三生最先反应过来:“疑之你结丹了?下山捉妖遇到什么机缘了吗?”
沈疑之点头,没解释自己是挨了顿草才有这样的福气,径直越过二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往房间里走,同时警告二人:“我累了,想睡一觉,你们别吵我。”
“好!走了走了,别吵我兄弟。”风萧瑟拖着还想再问什么的风林三生离去。
房间内,沈疑之行将就木般走入,瞧见还没走的谢问,没好气道:“你,赶紧滚。”
谢问正换衣服,麦色肌肤在玄色单衣下裸.露一半。他身上的抓痕和咬痕已经用灵力消去,如今骤然瞧见沈疑之,有些心虚,忙扯上衣服,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沈疑之瞧着,笑了,嘲讽:“谁稀罕看你?”
谢问冷脸,拿上剑快步走了。
随着房门掩上,房间内的光线暗下来。
沈疑之收回钉在谢问身上的冷眼,扑上床,曲起裹在白色丝绸里裤的长腿,慢慢扯过枕头,放怀里夹住了。沈疑之侧趴在被褥上,抱着自己的枕头,身体小幅度蹭了下,半晌后发出又细又难耐的哼声。
他如今之所以这般累,除了昨晚彻夜修炼,还因那宛如附骨之疽的燥热感。
虽然早怀疑春桃娘的合欢术没那般容易解,可沈疑之完全没想到,这情潮竟隔夜又犯,这又让沈疑之十分无奈。昨夜他去图南书阁查过相关的记录,虽没找到明确的答案,但条分缕析后,怀疑自己是中了蛊。
这无疑是最坏的结果。
蛊虫入体最是难解,便是下蛊者都不一定有解法,唯有中蛊者的修为超过下蛊者,方才能无痛逼出蛊虫。
沈疑之前世就听说,明尊为了更好的淫.乐,喜欢以身饲蛊。这倒是不是明尊老糊涂,而是因为大乘期修士,除蛊就跟呼吸一般简单,根本不怕蛊虫控制自己。
可沈疑之才步入金丹期。要想解炼虚期修士的蛊,至少得与其修为持平。
他虽然重活一世,熟谙修行诀窍,但纳气炼体没有捷径,除非走邪修们杀人夺丹的路子,否则他至少要三十年才能到炼虚期。
三十年……
就这样被情热折磨三十年,等他日后真解了蛊,怕也忘不掉这蚀骨**的滋味了。
该死!
沈疑之忽然咬唇,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白皙细长的手没入堆叠的布料,隔着丝滑濡湿的布料,生疏地覆了上去。
“唔……”
……
是日午后,始终得不到疏解的沈疑之从床上坐起,抓了把乱发后换下汗湿的衣物,强行封闭自己五感,状似与往常无异,起身去了任务栏。
**终归是一体的,若**得不到释放,还可以通过借由杀欲疏解。后者,恰好是沈疑之长久隐匿的本性。
一处无名山谷,浑身浴血的沈疑之抓住一只食人恶妖,学着此妖剥皮拆骨的吃人行径,拿着灵剑,趁其还活着时,一点点拆下它的皮、它的肉、它的骨!黏腻冰冷的妖血濡染手掌,杀戮带来的快意慢慢压过胸腔郁结的燥热。原来蚀骨**,不过如此。终究,抵不过他深藏心底的……嗜杀欲。
丢开恶妖零零碎碎的骸骨,沈疑之站起身,甩甩鲜血淋漓的手,仰头沐浴着惨红的夕阳,轻轻笑起来。
乘云仙宫。弟子们沐浴着夕阳散学,纷杂的交谈声响彻山间,不时夹在三两爽朗的笑声。
“让让让,好狗不挡道!”风萧瑟撞开走在他们前面的谢问,率先进入宿舍。
“兄弟,醒了吗,我们回来……诶?”
看着铺得整齐的床榻,风萧瑟意外道:“疑之不在。”
“不在才正常吧。”林三生:“文考将近,疑之那性子,必然要拿第一。此刻说不定已经去图南书阁温书了。”
“也是。”风萧瑟白一眼已经走进来的另一人,挑衅道:“某些人等着吧,别以为侥幸赢一次就高枕无忧。我兄弟可不是吃素的。”
谢问无视这二人,将手上书本放入自己的柜子,准备夜间去坐忘谷修炼。
沈疑应该会去那里……
“……”不禁意间又想起那个人,谢问暗自摇头,正要走,却隐约嗅到一股熟悉的甜香,一如前夜,沈疑之凑近吻他时散发的,甜得令人目眩。
如今同样的气息,竟然出现在……沈疑之的被褥间。
虽然极其细微,但谢问还是情难自禁地咽了咽唾液,喉结上下滑动,燥热感很快染红他的耳尖。
仿佛需要那甜香进一步的安抚。等风萧瑟和林三生相约出门寻找沈疑之,谢问慢慢走到沈疑之床榻前,默默站了许久后,忽然抓起那被褥一角,放鼻尖贪恋地嗅了下。
“谢问?”沈疑之冷冰冰却带点喑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谢问一僵,手上攥着的柔软香甜的被角成了他贪恋的罪证。听着缓慢靠近的脚步声,更为浓郁的甜香扑鼻,谢问心如擂鼓,一时竟说不清,自己此刻是窘迫,还是……
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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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情与蛊·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