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事情就是这样。”谷凯按照谢阳的嘱咐，跟听南传达道。
听南“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但谷凯听说当晚，听南又偷偷摸摸地去了谢阳房间一趟，他就知道这事八成是传达成了。
果不其然，听南那嘴唇在往后的几天就没消过肿，而谢阳每次进到听南房间之后，都会待上半天才出来。
甚至就连那几日的精神疏导，谢阳都干脆是在听南的房间做的。
谷凯实在是很难猜不到这两个人每天都待在一起干了些什么。
事后，以防万一，听南还是把那两本书看完了。
……包括比接吻更深程度的那几步。
但他自认吻技还是没什么进步，每次遇上谢阳，率先被亲得晕晕乎乎的那个人似乎总是他。
他这么想着，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偏偏“肇事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后，关切地问他：“怎么不开心？”
“不是不开心，就是……”听南含含糊糊地说不清楚。
好在谢阳并没有追问太多，让听南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好歹保存下来了最后的颜面。
听南和谢阳正式建立深度精神链接的时间也终于被敲定了下来，查尔斯说什么都要给他们办个隆重的仪式，还特意在那天把帝国大宴会厅空了出来，邀请了不少人来见证。
无论是实权贵族，还是普通百姓，几乎是整个主星的人都收到了印着两人烫金姓名的请柬。
听南对此有些不好意思，认为太大费周章，并且总觉得查尔斯这葫芦里没卖什么好药。
谢阳却没拒绝，只是抬眼问他：“正式些，不好吗？”
听南垂眼看着谢阳那张近日稍微有些血色了的帅脸，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扣着手指道：“不是不好，就是……”
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总不能说是正式地太像结婚，他的脸皮受不住吧。
他只转移话题地问：“是不是等我们进行深度精神链接之后，你的腿就能在我的精神力的安抚下，慢慢好起来？”
“应该吧。”谢阳回答，模棱两可地并不算十分肯定，以至于引得听南皱了下眉，显然是不太满意这个答案。
哪怕知道这只是个异世界，他们可能并不会在这里待上太久，但听南还是忍不住嘟嘟囔囔地吐槽起谢阳的系统。
“真是坑人啊，”他说，“哪有一上来就给人设定这种地狱难度的。得亏你在这个世界还算是有点身份，如果是普通人，就没有专人照顾你了，你平时的生活起居该怎么办，多不方便呐。”
谢阳听着，知道对方是在暗戳戳地心疼自己，所以弯着眉眼地顺毛，安慰完之后才问出了他这几日一直在意着的问题：“如果我在这个世界一无所有，你还会专门来找我吗？”
听南扪心自问：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他还会义无反顾地来找谢阳吗？
答案应该是肯定的，毕竟不管怎么样，谢阳都是他在这个世界认识的唯一一个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异世界，他还是更习惯待在熟悉的人身边，这很正常。
……哪怕他当时给谢阳的定位，是他的死对头。
听南暗自合理化着自己的答案。
但他看着谢阳略显期待的眼神，还是只说了前半句：“我肯定会来找你的。”
“就是如果没有那则让权新闻的话，”听南大喘气地转折道，“我和你，估计就会像是散落在整个星系的两颗沙砾，我得多花些时间才能找到你。”
谢阳对于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因为听南说的是只不过过程曲折些，但他一定会来。
“那就够了。”谢阳拉着听南的手道，温热的指腹在上面摩挲。
听南垂眼，看着谢阳骨节分明的手，总觉得对方这动作带着点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暗示意味。
只是他也没出息地并不排斥，甚至佯装淡定地回握了一下对方的手。
正式建立深度链接的前一天，谢阳坐着轮椅，去了一趟听南的房间。
听南躺在床上继续装睡，想看看谢阳要做些什么，结果对方靠近了些之后就没再移动位置，似乎只是想在这个月明风清的夜晚，借着月光认真地再看看他的脸。
意识到这点的听南，本来是想再装睡一会儿，因为当下的他心跳得太快，他担心自己一旦睁眼对上谢阳的视线，就会暴露他今夜过分的紧张了的事实。
但架不住谢阳的目光对他来说，就像是温度的那般，光是落在他的身上，都足够烧得他脸颊滚烫。
于是他最终还是颤动着眼睫，睁开了眼睛，只不过装的是刚睡醒的样子。
谢阳其实看得出来，但他没拆穿。
他只是顺着听南的意图演戏，哑声道：“是我制造出的动静太大，吵醒你了吗？”
如果是一两个月前的听南，肯定会点头如捣蒜地说“对啊，都怪你”，然后抓着这事不放，不依不饶地讨伐谢阳。
但在经过这近半个月以来诸多纷繁复杂的事情之后，听南面对谢阳，更多的其实是一种“没办法”的心态。
谢阳需要他的精神疏导，没办法，只能照做了。
谢阳想亲亲他，没办法，只能闭眼了。
谢阳想跟他建立深度精神链接，没办法，也只能同意了。
包括现在，谢阳在正式仪式前一晚睡不着觉，所以来他房间看看他，他更是没办法，只能认命地起床，问谢阳要不要聊聊天，就像小时候那样。
在他看来，反正只要谢阳开心就行。
谢阳说“好”，却没再张嘴。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的听南，误以为对方是跟自己一样，单纯的紧张，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要讲，于是他主动揽过当哥哥的责任，打开了话匣子。
他从小时候开始回忆往昔，期间，谢阳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只是如同以往那样，眼底含笑地温柔看他。
反倒是听南自己，被自己说的那些儿时糗事逗乐了好几回。
直到他的记忆洪流淌到了高二下学期，他喋喋不休的嘴才跟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捏住了，卡顿了一下没再说话，再开口时，已经跳过了那段时光。
于是谢阳再清晰不过地意识到，不管听南对他的底色是怎样的纵容，那段时间都是卡在对方心底的一根刺。
哪怕已经过去三五年，都依旧是听南一提及就会觉得心口泛疼的存在。
所以谢阳把轮椅又推近了些，弯下腰去跟听南说“对不起”。
他哑着嗓子说：“是我太脆弱了，不过是两个早就不相爱了的人，没办法为了我再忍下去了而已，我却自私地消化不了那件事，觉得是他们对不起我，觉得这件事该被我永远地藏着掖着，不希望任何人来窥探。”
“是我太胆小了，我不敢冲着两个当事人发泄，也不敢跟其他人分享，只能在一堆亲戚来访，不断地追问我他们俩最后为什么会闹到那个地步的时候，被压垮地选择封闭自己，不跟任何人交流。”
“是我太明白你对我有多好，所以有恃无恐地在你来关心我的时候摆臭脸，觉得只要事后我低个头，你就会跟从前一样，满血复活地再度凑上来，忘了小人机也会长出心脏，也会因为我的态度而难过与失望。”
“是我……”谢阳声音一顿，还是说出了那句被他掩埋在心底，藏了很久的话，“是我自以为是地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停留在那镜花水月般的美好时刻就够了。这样以后回忆起彼此来，就会只有爱，没有恨，也永远不会有争吵。”
听南被这突如其来的坦白局砸得眼冒金星。
他无数次想打断说“不是的”。
他认识的谢阳才不脆弱，明明在关键阶段遭受了那样的家庭变故，但是在学习上却一点都没松懈，之后的每次考试都还是名列前茅，是老师，也是他的骄傲。
更不胆小。是那些便宜亲戚太过分了，跟他们毫无关系的事，到底为什么要凑上来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但是有一点，听南觉得谢阳说得挺对的，就是那个时候谢阳确实是仗着自己对他的无底线包容，对他特别特别的坏。
思及此，听南有些难过地吸了下鼻子，想控制一下情绪，却还是没忍住地落下了几滴滚烫的热泪来。
谢阳只是看着，都觉得自己的眼眶快要被灼伤了。
于是他把头低得更低了些，反反复复说的还是“对不起”。
他还在继续自我剖析，说他其实很早就后悔了。
但是他下定决心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听南就像是小太阳，身边没了他这朵乌云之后，很快地又围上了很多底色更柔软、更善良的其他云彩。
他听着听南跟其他人撇嘴说两个人早就不是朋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再和好了的时候，心沉了一瞬。
之后他试着找听南出去玩，约听南一起旅行，但是都以被拒绝收尾。
听南打断他，终于坦率承认：“我只是想装矜持地冷脸回去，想你多约我几次，我再点头，结果你扭头就走，再也没提。”
谢阳却不承认扭头就走的事，觉得那是听南带上了情绪色彩的判词。
但他承认，是他太懦弱，被拒绝了几次之后，就怕听南嫌烦地减少了“骚扰”频率。
因为他爸就是这样，和他妈关系好的时候，他妈怎么过问每日行程都行。可当感情淡了之后，他妈哪怕没打电话，只是发个短信问他爸什么时候回家，他爸都会嫌烦。
谢阳不想自己和听南的关系恶化成那样子。
或者说，很害怕。
但眼下，他只是伸手擦去了听南脸颊上那几滴可怜兮兮的眼泪，继续说着自己的少男心事：“百日誓师那日，我特意绕过了排在我前面的那六个人，把名字签在了你旁边。”
“在王老师那天发下来的便签上，我也特意地写上了你的名字，说我想和你上同一个大学，想和你一起，开启一个全新的阶段。只是我当时以为，那天的纸条也会是你帮王老师收，所以暗自把那当成了我写给你的求和信……”
结果那天的听南不知怎么的心情不是很好，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怕看见谢阳会在便签上写下想逃离他的可能，于是小官大耍地甩手让学委去收了。
以至于阴差阳错的，直到出成绩那几天，他才看见谢阳那封迟到了的情书。
但听南嘴硬不想承认，他想反问“那大学呢”，整整快三年，谢阳不也没再对他释放什么求和信号。
可念头刚一出，他就很快就意识到：谢阳总会跟他在同一节选修课相遇，会在同一个活动中碰上，或许都不是巧合，而是谢阳笨拙的有意为之。
是他在这三年里，把他和谢阳是不共戴天的死对头的口号喊得太响，以至于对方只敢一点一点地向他靠近，不敢再有大动作，怕会惹他不高兴。
于是听南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几年都干了些什么，忍不住瘪嘴，带着哭腔地接话：“没关系，我现在原谅你了。反正我也只是个爱面子的笨蛋……”
他见谢阳只是喉结滚动地不回应，便觉得今晚的坦白局到此为止就很好，再说下去，他真的要兜不住眼泪了。
他没想到的是，谢阳会在这种时刻忽然亲他。
他感受着谢阳分别落在他的眼尾、脸颊、嘴角的吻，怔愣了片刻，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是在珍重地吻他的眼泪。
听南意识到这点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眼底原本已经被压下去的情绪又有了卷土重来之势。
但他怕谢阳看见，于是他在谢阳细密的吻落在他的唇瓣上的时候抬手搂上了对方的脖子，把那个吻按得更实了几分。
他自以为掩饰地很好地开口，让谢阳今晚一句话都别再说了，只需要乖乖闭眼、伸舌头就行。殊不知他话里的颤音已经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好在谢阳意识到了这点之后，也只会更心疼他。
所以谢阳最终还是从善如流地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对方如蝴蝶羽翼般颤动的睫毛扫在他的眼窝处，感受着对方一点一点地舔湿他的唇瓣的触感。
那一刻，谢阳在心里忏悔，觉得自己在性格上果然还是更像妈妈一点，所以才会在明知道两个人的未来可能并不光明的情况下，还是自私地想跟听南就那样一直纠缠下去。
谢阳：终于说出口了[托腮]这下可以毫无芥蒂地模拟婚礼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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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