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
秋缘皱眉,昨晚听到的哭声、以及小镇和支流上空的滚滚黑气,是不是和这女鬼有关?
玄酉看她脸色,双手捏拳跃跃欲试:“可要擒住此鬼?”
秋缘抱胸,盯着人群:“再等等。”
小时候看过的电视剧告诉她,**oss都是要等最后才出来的。
两人说话期间,跪在最前方的老人已经将方才那阵离奇的大雨讲给女鬼,末了问:“可是河神有何吩咐?”
女鬼摇头,叹息一般:“有妖魔侵扰,河神与之斗法,受了点小伤,有吩咐需要你们去做。”
她拉长了声调。
老人身子一抖,背躬得更低,谦卑道:“使者尽管吩咐。”
“河神想要供奉。”女鬼声音没有半点起伏,“两个童女,明日午时。”
老人一顿,眼睛瞪大:“可……不是上月才刚刚……”
还没说完,便被女鬼冷声打断:”河神决断,岂容你来置喙?”
老人脖子一缩,伏低身子,颤道:“是。”
声音带着点哽咽。
秋缘看着这一切,摸摸下巴:“这女鬼不强,困不住鱼大,应该不是河底搞鬼的妖怪。看那老人家称她为‘使者’,应该是个狗腿子。”
玄酉的重点却在其他:“这女鬼问供奉的语气如此轻车熟路,这小镇想来没少被索取祭品。”
秋缘:“我问过鱼大了,它不清楚这妖怪来历,只知吃过不少人。”
玄酉当即双眼冒火:“漓水沿岸供奉,皆只能河神享用。他们此举这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淡定,淡定。”秋缘摸摸她的脑袋安抚两下,思索着,“不过,这女鬼既然是幕后妖怪的狗腿子,应该会知道入口在哪吧?
玄酉生气的表情顿住,“如果……”她斟酌着慢慢道:“那妖怪准这女鬼进入自己那方世界的话……”
“简单。”
秋缘打个响指,“抓住问问。”
玄酉捏拳,一脸认真:“我来!”
秋缘才不跟她抢。
看着前面不远那跪在地上的老人家,她的思绪没由来跳到另一个方向,好奇问:“不过……这些妖怪为啥都这么爱吃童女?按理说,男子阳气重,吃童男不是更补吗?”
包括她刚穿越来的那一场,祭品也是女子。
玄酉:……
水君……似乎总是口出一些奇怪又大胆的话。她叹口气,提醒:“香将燃尽,女鬼要走了。”
秋缘连忙止住话头,抬头一看。
小河边,供桌前。
人群乌泱泱跪了一地,桌上香炉里的香也已经燃到尽头,稀薄的烟雾里,女鬼下半边身子已经消失不见。
她大手往前一挥:“上!”
玄酉抬手。
才刚掐诀,忽有黄光从远处急飞而来,卷起那消失到一半的女鬼,转眼不见踪迹。
跪在地上的众人被吓一跳,发出阵阵惊呼,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秋缘愣了下,很快到反应过来,这是被人截胡。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成螳螂了。
胸中火气不自觉升腾,她一把抓住旁边玄酉的衣领,随手甩出一道寻息术:“追上去看看。”
夜深,漫天星如雨。
艳丽的黄光在空中拉出一道长长的拖尾,越过长河,穿过森林,落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里。
手的主人站在山顶一棵歪脖子松树上,怀中抱剑,脸如玉,身如鹤,覆在身上的黑衣勾勒出一把细致的腰线,金属束袖紧覆在手腕上。
他侧着脸,眉眼与鼻梁间的起伏被月光渡过一层朦胧的光晕,如世间最精妙的工笔。
握住黄光瞬间,他突然抬头。
松随风动,林中萤虫四起。
身侧十丈来远的一块石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女子。红衣,黑发,素面如玉,衬着漫天飞扬的衣带裙角,如乘月而来的仙人。
两人目光相触瞬间,俱是一惊。
“是你?”
“是你?”
异口同声。
秋缘松了口气,居然是昨晚在河边遇到的那个小帅哥。
对方却没放松警惕,单手抱剑,将握住黄光的手背在身后:“你也是为这女鬼而来。”
语气不是疑问。
秋缘想起他昨晚从河里出来时的样子,斟酌:“我想,我们的目的都是河里那只妖怪。不如消息共享?”
小帅哥眉头微皱,没了昨晚的好说话,冷声问:“方才河边雷声滚滚,似乎有大妖与河中妖怪相争,你可看见了?”
秋缘点头。
不止看见了,她还是主角之一。
他又问:“当时你在哪里?”
“……”她微顿,“……河边。”
这人听罢,嘴角一勾笑了起来。他长相偏冷,此时展颜,颇有些雪里花开、冰雪消融之意。
“我不信你。”说完,他纵身一跃,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后面树林里。
月更高,林中虫鸣不绝。
一道身影落在旁边,盯着那人消失方向,皱眉道:“水君,我去追他,定将那女鬼抢回来。”
是玄酉。
先前秋缘为快点追到那道黄光,将她放在了半路。
“算了。”秋缘摇头,“先回水府吧,其他事明天再说。”
玄酉愣了下,皱眉道:“辛苦一天,水君是该好好休息一下。可丢了女鬼,明日又如何能找到入口?”
“怕什么?”秋缘跳下石头,看着远方星穹下的河流,“你忘了刚才在河边时,那女鬼和老头说了什么了?”
玄酉不明所以,跟在她身后,摸着脑袋回忆:“供奉,要献童女……”说到一半,她突然眼睛一亮:“我明白了!”
“哦?”秋缘抱胸。
在她好整以暇的目光里,玄酉开口:“既然那妖怪要人类献上祭品,那肯定也要收祭品。到时候藏得再深,也要现身的。”
“不错,不错。”秋缘呱唧呱唧鼓掌,“还不算太笨。”
玄酉挠挠脑袋,双颊红晕浅浅。
“好了。”秋缘满意,甩甩衣袖,“走,我们回去吧。”
说罢抬脚,一个纵身飞出去。
玄酉连忙跟上。
风吹树林,虫鸣鸟叫不断。月落日升,转眼又是一日。
天蒙蒙亮。
小河边,松树镇。
梧桐树下的小院里,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哭声。
“我命苦的女儿啊,你怎么就投生在我的肚子里?没了你我可怎么活啊……”
“别哭了,你想让邻居们都听了去……”
随着日头渐渐升高,哭声慢慢弱下去,只剩细细的抽泣。
不知多久。
哐当一声,院门打开。
一个灰头土脸的男人从门里走出来,看着二十来岁的模样,脸方正,眉粗浓,打着补丁的衣物裹在瘦巴巴的身体上。
他理理歪掉的衣领,关上院门,抬手摸了摸脸上那几道指甲留下的红痕,嘟囔:“臭婆娘,下手这么重……”
旁边邻居探头出来,眼睛在他身上一刮,笑出声来:“哎呦,黄老三,又被你媳妇打了?”
黄老三甩甩袖子,没好气:“关你屁事!”
邻居全不当回事,笑嘻嘻地唱起来:“丧良心的东西,老天怎么不收了去?”砰一下关上院门。
“呸!”黄老三啐一声。
然后头也不回,顺着屋前蜿蜒的石板路一直往前。
旁边树枝一抖,有小鸟扑腾着翅膀越飞越高,俯瞰着下面整齐的小镇。
松树镇很大,加上附近几个小村,繁盛时期有上千户人家。如今虽然十室九空,但附近地势平坦,良田成片,一看就是个好地方。
黄老三晃着步子,走了一阵,终于来到镇中一座高大的建筑前。
这是镇上的祠堂,平日里冷冷清清,连鸟都不来,如今却围了不少人。个个脸色灰白,如丧考妣。
看见他过来,不少人呸一声扭过头去。
黄老三毫不在意。
昨晚河神示下,想要童女供奉。这些人都是来抽签的,抽得不好,就要把自己女儿送进河里去,能挤出好脸色才怪。
他穿过众人走到祠堂中央。
被人群围在中间的,是几个老头。其中一个须发皆白,一身绸衣,三角眼向下耷拉着,看起来格外有威严。
如果秋缘在这,一眼就能认出这是昨晚烧香的那位。
他坐在祠堂中间的桌子上,一边慢悠悠将杯子里的茶水往嘴里送,一边不知道跟身边的老头在说些什么。旁边几个家丁一脸凶神恶煞举着棍棒护在周围。
黄老三挤进人群,还没靠近,被家丁们举棍架住。他大喊:“文耆老,我有事情要说!文耆老,文耆老!”
一连几声。
老头转头看他一眼,慢悠悠开口:“黄老三,你怎么来了?”
黄老三嘴巴一咧,脸上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来。他指指架在脖子上的木棍:“您看这……”
老头挥挥衣袖,家丁们立时收起棍棒,让出身侧位置。
黄老三游鱼一般,立时蹿到老头身边,按肩捶腿,狗腿至极。
老头不吃他这套,面无表情:“我知道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快说,无事就滚。”
黄老三收起笑容,看看周围,压低声音,期期艾艾开口:“就是,就是……祭品的事……”
老头瞥一眼过来:“怎么,送了一个女儿进河里还不够,想再送一个?”
“不不不……”黄老三连连摇头,“我想,我想,就是……”他看看老头脸色,小声:“别送我家女儿了,换别家吧……”
砰——
杯子重重砸在桌面,里面茶水飞溅。
老头冷哼:“你当我是什么人,任你耍着玩的吗?”
黄老三肩膀一抖,有苦说不出来,颤着嗓子道:“不然……我把收的钱,还你一半……”
老头不语,盯着他,面色阴沉。
黄老三话说一半,又吞回去。他缩缩肩膀,心里叹口气。
若有法子,他也不想这样。家里妻子闹得厉害,说他若真将女儿送进河里,她也要跟着一起去。
妻子是他花了大力气娶回来的,连儿子都还没生下,若这样就让她走了,自己百年以后,谁来送终?
“耆老,看在我妹妹的份上……”
还没说完,便被老头一个大力甩开:“滚滚滚,别在这里碍事!”又喊:“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
哐当——
祠堂两片木门被大力关上。
黄老三站在门口,摸摸自己差点被夹住的眉毛,愤愤甩袖:“神气什么?自己也不是卖了女儿才发家!”
回答他的,只有两扇紧闭的木门。
黄老三盯着门看了半天,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争吵声,一屁股坐在门槛上,长长叹口气。
他看看天色,眉毛皱得更紧。
祭河神的时辰就快到了,再等会儿,就有人要去家里把女儿带走,到时候还不知道妻子要怎么闹……
坐也坐不住。
他干脆起身,顺着祠堂前的巷道,漫无目的往前走。
要不,出门躲躲?
等生米煮成熟饭了,妻子再闹也无济于事。
不知不觉,越走越偏僻。
脚才踩在一块长着青苔的石板上,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响在耳边:“黄老三,你往哪里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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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没有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