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何旭日只要有时间便会去卫生院帮忙，表面是去帮忙，实际更多的是为了和刘肖柏见面，乡镇卫生院，除了集市那天病人集中起来比较多，其他的时候几乎没什么人，两个人一起逛街，一起吃饭，一起上山看日出日落，一起学习，一起给患者扎针输液，这样平凡的生活，在刘肖柏看来，大概算是最理想的生活，他甚至有些不想再去考研，就这样能够和何旭日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一天，刘肖柏正在和何叔整理药架子上的药品，刘肖柏发现这里的药品种类太少，而且很多已经过期，他心里有些担心，说道：“叔，这里的药品种太少，而且很多过期。”
“我知道！”
“您知道？，那为何不更换呢？”，刘肖柏不解的看着何叔。
“地方偏远，换一次药不方便，再加上，村民们不愿意在小病上花钱，这些天你也看到了，老人血压高的很多，可愿意抓药的没有几个，因此，很多药放到过期都卖不出去，更别说去买回一些不常用的药。”，何叔的平淡回答让刘肖柏更加不解，甚至有些担忧。
“这样太危险了吧，万一有病人需要呢？”，虽然看到何叔不愿意多说，刘肖柏却紧追不舍的问道。
“没办法，亏损太多。”，何叔长叹一声，又道：“我非圣人，也有妻儿老小。”
“叔，那你什么时候再去换药，我想和你一起去转转。”
“明天，明天就去，这些药的确该换了！”，何叔将一些过期的药收集起来，在手里攥了好久，才不舍的把它们扔进垃圾桶里。
第二天，刘肖柏跟着何叔去了县城买药，刘肖柏看了看药单，说道：“叔，很多急救药都没有啊，比如缩宫素，你们那里地方偏远，要是有妇女生孩子，发生大出血怎么办？”
“以前有，后来时代进步，很少有村民在家里生孩子，大家都提前去了县城，用不上。”
“万一有的孕妇来不及去医院生呢？”，刘小肖柏追问。
“没事，来不及就家里生，我家的几个娃都是在家生的，现在的小媳妇娇贵，过去，婆娘生孩子都家里生！”
“叔，还是买一盒吧，很便宜的，就当满足我的一个小心愿吧？！”，看到何叔没有打算要买的意思，刘肖柏只好使出请求的语气。
“别，没用，放着都过期了。”，何叔不以为然的去和老板结账。
刘肖柏很不解，几块钱的急救药品何叔为何不愿意买，他心里很失落，同时有些鄙视何叔的小气，可刘肖柏根本不知道，对于何叔这样贫穷的人，和很多村民一样，一年可能都不会为自身买一件衣服，怎么会舍得浪费几块钱在没用的药品上。
…
过了几日，又到集市，来乡镇卫生院看病的人真不少，刘肖柏和何旭日忙着给村民们测血压。
这时有个中年大叔慌慌张张跑过来，大喊着嚷叫着：“让一下，让一下！….何，何大夫…，快，快救救我老婆…，她，她大出血了，快，快啊…”
“什么？，何三，你，你们没去县城生娃？”，何叔心里顿时一阵心慌，连忙反问。
“没有，前几胎都家里生的，想着老婆没那么娇嫩，这胎就也在家生！”，男子脸色煞白，看来情况应该很不容乐观。
“好，好，走，快走！”，刘叔连忙收拾一下药箱子，在药架子上翻了翻药，他心里慌得厉害，但只能离开。
“叔，我和你一起去！”，何旭日见状，连忙上前说道。
“我也去！”，刘肖柏连忙跟上去说道。
何叔刚准备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回答，已经被何三拉着跑远。
“旭日，等一下，我去拿一种药。”，刘肖柏连忙拉住向外跑去的何旭日。
“什么药？”
“缩宫素，那天何叔不让买，我悄悄私自带了一盒，怕他发现，放在我住宿处，想着等我离开后再告诉他，没想到今天就发生这样的事！”
“那快去拿呀！”，何旭日着急的说道。
…
“找上了？”
“嗯，走！”
何旭日望着何叔离开的方向，那几个人早已走远。
…
刚到了何三门外，便听到里面哭喊声一片，何三垂着头坐在院子里发呆。
“何三叔，怎么样了？”，何旭日着急的问道。
何三摇了摇头，哭丧着道：“都怪我，都怪我！”
刘肖柏连忙跑进去，只见有几个老妇女围着产妇转圈，有的端着热水，有的换着干净的布块，一块一块的**血布被仍在地上。何叔正在给产妇输液，看到何旭日和刘肖柏进来，连忙喊道：“何旭日，快，给产妇按摩肚子，持续按摩，别松开！”
“好！”，何旭日连忙爬上去，她按照着课本里讲的知识，和以前在实习期看到的情景，给产妇按摩子宫。
“何叔，缩宫素！”
“缩宫素？，哪里来的？”，何叔犹如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欣喜若狂。
“那天，我私下偷买的。”
“你小子，太给力，这下有救了，快，拿过来，加入液体里，何旭日，继续按摩，观察一下，下面出血有没有少了一些？”
“少了，少了，叔，血止住了！”，何旭日开心的叫着。
“太好了，太好了…”，地上转圈的几个老妇人紧张的看着这三个人的操作，听到产妇血止住，看了看产妇身子底的确不再持续出血，产妇的脸色也渐渐有些好转，高兴的大叫着：“止住了，止住了，救过来了，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啊！！”
有一个老妇人，扶着门把手，颤抖着走出去，看到何三还在哭丧着脸，连忙喊道：“何三，还不去给你媳妇做一碗面来，要龙须面，要煮得软一些，哈哈哈…”
“好了？，血止住了？”，何三蹦哒起来问道。
“止住了，止住了，救过来了！”
“啊？！！哈哈哈…，老头保佑，太好了，我这就去煮面！”，何三高兴的向厨房跑过去。
…
“这次出血不少，月子期间要好好补，需要大补，一会我开点药，你来卫生院取一下！”，何叔叮嘱着何三一些注意事项。
“老何，何大夫，我，你真是太厉害，我该怎么感谢你，…你就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我该怎么感谢你…，哎呀，老哥，你说我该怎么感谢你…，等老婆好些，坐完月子，我们一家人登门拜访！”，何三激动的说话语无伦次。
“好了，何三，你应该感谢的人不是我，是这位刘医生，省级专家，是他救了你老婆的命。”，何叔微信着看了刘肖柏一眼，眼睛里充满赞许。
“真的吗？，这么年轻，就这么有本事，刘专家，我家里有一箱鸡蛋，土鸡蛋，我，我给你拿过来，真是谢谢你，你就是我们家的救星！”，何三握着刘肖柏的手，看到母亲走过来，连忙说道：“妈，快把家里的鸡蛋拿过来！”
“别，别，别，叔我不吃鸡蛋，我对鸡蛋过敏，您留着给产妇补营养，她比我更需要，还能，救你妻子的人不止我和何叔，还有何医生，她也帮了很大的忙。”
“哎呀，谢谢你们啊！谢谢何医生，你们都是国家未来的栋梁，年轻有为，感谢你们！”，何三一个劲的感谢着。
“没关系，三叔，应该的。”
“好了，何老弟，卫生院还有很多等着看病的老头老太们，我们先走了，一会别忘记过来取药！”，何叔再次叮嘱着，然后带着刘肖柏和何旭日离开。
这天，何旭日和刘肖柏都格外高兴，因为他们第一次感到救人的快乐，第一次感到医生这个职业的价值，两个人开心的在街道上逛街，庆祝着他们救活产妇的这个伟大成果。
又过了几日，刘肖柏在卫生院里的石头块上休息，他在等何旭日出现，两个人约好下午一起去看日落，刘肖柏还特意为何旭日挑选了一件礼物要送给她。
早上十点钟的阳光明媚刺眼，很多小孩子陆陆续续起床，因为这条街只有卫生院算是比较空旷的地方，因此小朋友们喜欢来院子里玩耍，怪不得卫生院的围墙会破坏严重，小孩子们在围墙处上翻下跳，互相追赶。刘肖柏拿着一杯茶，品着茶，等着何旭日，看着小朋友嬉闹，这时他发现有个小朋友，约莫四五岁的样子，一个人坐在远处，默默不语的低着头，在地上画着什么，刘肖柏心里想着，这个孩子大概被父母打骂后心情不好，便走过去。
刘肖柏蹲下来，笑着说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不去爬墙啊？”
小孩子头低的更低，他一句话也不说。
“怎么了？，心情不好啊，玩一会就会把不开心的事忘掉了。”，刘肖柏以为这孩子有点自闭，便继续鼓励着孩子去和其他小朋友玩耍。
这时，小男孩慢慢抬头，他眼睛清澈，开口问道：“我可以去玩吗？”
“当然可以了！”
“不行，妈妈不让我和他们一起玩。”，说完，小孩又低着头，继续在地上画圈圈。
“刘肖柏，做什么呢？”，听到何旭日的声音，刘肖柏心情有些激动，连忙站起来走过去，说道：“你怎么才来！？”
“家里有点事耽误了，这么着急找我，有事吗？”，何旭日将自行车停放好，跟着他进了刘肖柏的休息室。
“我有一个东西送给你，打开看看。”
何旭日看到刘肖柏从衣柜里取出一个礼盒，递给何旭日，何旭日异样的看着他，说道：“什么啊？，这么神秘！”
“拆开看看，你就知道了。”
何旭日拿出盒子，打开后，是那条红色裙子，裙子上面点缀着白色小花，上次两个人逛集市，何旭日走进一家裁缝店里看到的布料，她特别喜欢这块布料，想定做一条裙子，裁缝阿姨为她量好尺码，最后算钱时何旭日犹豫了，没想到这条裙子订做下来价位竟然比成品还贵，旭日无法接受便只能作罢。
“喜欢吗？”，看着何旭日轻轻的抚摸着裙子，刘肖柏连忙问道。
“喜欢，但是…”
“别但是了，喜欢就好！”
何旭日没有说话，她知道，刘肖柏平日里也是很节省的人，这大概也是他省吃节用节省下来的零花钱吧。
“谢谢，我很喜欢！”
“喜欢就换上，刚好，你今天上身穿着白色衬衣，最配这条裙子，试试看，我在外面等你，换好了出院子来。”
“嗯！”，何旭日点了点头。
看到何旭日特别喜欢这件礼物，刘肖柏心里甭提有多开心，他再次来到院子，感觉整个天空格外晴朗，心情也美得犹如这天空的太阳。
这时，刘肖柏发现旁边的小孩依旧蹲在那里画圈圈，他走过去，再次蹲下来，说道：“怎么还没过去玩？，来，叔叔抱你过去。”，刘肖柏将小孩子抱起来，放在围墙上，小孩子笑得异常兴奋，开心的冲着他笑。
“刘肖柏！”
听到何旭日叫着他的名字，刘肖柏转身，何旭日穿着雪白的衬衫，鲜红的碎花裙，她那白皙的皮肤，会说话的眼睛，高挑的身材，出现在院子里，配上这蓝天白云，那种感觉犹如从油画里走出来的女孩一般靓丽！
“好美！”，刘肖柏不觉称赞道。
“好看，我也喜欢。”，何旭日转了一个圈。
“真好看！”，刘肖柏看得有些出神。
这时，突然听到咣当一声，紧接着便是孩子的哭声，刘肖柏和何旭日吓得连忙跑过去，是刚才那个小孩从围墙上跌下来。
几个小孩子围着他。
“怎么了？”，刘肖柏抱起孩子，只见孩子瞬间脸色青紫，没了意识。
“怎么回事？，快，快抱过去让何叔看看！”，何旭日大声喊着。
刘肖柏连忙抱着孩子送进卫生室，“何叔，何叔，快，快来，看看这个孩子怎么了？”
“小强！小强！”，何叔叫着小孩的名字，“快，心肺复苏！”
刘肖柏连忙进行心肺复苏。
“没有反应！”，何叔拿着听诊器听了听心脏，又触摸了一下孩子的颈部动脉。
门外有几个不懂事的孩子挤着看热闹。
“小宝子，快去叫小强的妈妈过来！”，何叔指了指其中一个大一点的孩子喊道。
那个孩子点了点头，转身跑开。
刘肖柏吓得脸色煞白，继续做着心肺复苏，可那孩子丝毫没有一点反应，反而越来越面如灰土，没有血色，再后来，刘叔说道：“别按了，已经没命了…”
“…”，刘肖柏没有放弃，继续按着。
……
“小强，强强…，我的儿，我的命根根呀！”，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女人跑过来，抱着孩子嚎啕大哭。
“英子，孩子死了，你，你抱回去吧！”，何叔垂着头，瘫坐在一边。
又过了一会，一个有些消瘦的年轻男子出现，他看到孩子已经没气，眼睛里充满眼泪，抱着哭泣的妻子，说道：“走吧！”，说完，抱起孩子准备离开。
那妇女终于爆发了，她撕扯着那男子的头发，怒骂着：“我恨你，恨死你了，为什么，为什么不给孩子看病，为什么？”
“…”，男子没有说话，低着的头更低了，他默默抱起孩子的尸体离开。
看到这一切的刘肖柏吓傻了，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呆坐在地上，久久不能缓过来。
“刘医生，刘医生，你起来，回去吧，小强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先天性的那种，越来越严重，本来也活不了多久。”，何叔安慰着刘肖柏。
“那为什么早点不治疗？”，听到这句话，刘肖柏慢慢抬起头。
“没钱，他们家太穷，再加上，即使手术，效果也不好，活不了几年，除非心脏移植，他们便放弃治疗，带孩子回来。”
刘肖柏从地上爬起来，此刻的他心如刀割一般疼痛，内疚，自责，还有无法言语的痛楚纠缠着他，让他无法呼吸。
“肖柏，不关你的事，你，你也是不知道小强的病情的。”，看着刘肖柏有些颤抖的呆坐着，何旭日心里很不是滋味，又道：“肖柏，你尽力了，不是所有的病我们都能治好。”
“不，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他去爬墙，这样就不会诱发他心脏病发作，也许他就可以一直活着，是我害死了他，他原本是坐在那里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有心脏病！”，刘肖柏自责着，无法原谅他的愚蠢行为。
“肖柏，你别这样，这件事是个意外，别这样，好吗？”，何旭日抱紧刘肖柏，刘肖柏像个孩子一样藏在何旭日的怀里，他痛苦的握紧拳头，真想给自己狠狠几拳。
良久，刘肖柏慢慢情绪稳定下来，何旭日给他倒了一杯水，刘肖柏没有喝，他走出院子，不敢面对刚才小孩子掉下来的地方，绕着离开。
何旭日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跟在身后，刘肖柏来到不远处的小山坡，他沉默着看着远方，好久才说道：“我错了，我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大，这样才可以拯救更多的病患，因此，考研势在必行，旭日，你好好珍惜这次读研的机会，别随便说放弃，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医路漫漫…”
“嗯，肖柏，我们一起努力，我相信，读书有用，考研更有用，我们的价值会实现，说到读书，我突然想起一个人，现在想想真有意思！”
“什么人？”
“我以前喜欢过的一个男生。”
“什么？，不是李宁波吗？，你难道还喜欢过别的什么人？”，刘肖柏突然有些心酸。
“别多想，只是就事论事，当年他告诉我，读书没用，读书的人到头来是给有钱老板打工，现在我不认为这是对的，我相信，知识一定可以改变命运，所以考研这条路必须走，总有一天，我们会实现读书人的价值！”
“我还是比较关心你那前前男友，他说读书没用，那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这个我还真知道。”
“什么？，你们还有联系？”
“高中群里，有人聊到他的事，说是他犯了事，坐牢，其他的就不知道。”
“哦，听起来很解气！”
“你这什么人嘛，把自己的开心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谁让他是你的初恋，初恋最可怕，你又不是不知道！”
“难道你就没有喜欢过别的人？，高中时候，是不是也有初恋？”，说到初恋，何旭日有些关心刘肖柏的过去事。
“我啊？，嗯，…，当然也有过！”，刘肖柏故作神秘的表情，似乎对前女友很是思念一般。
听到这句话，何旭日低着头，不说话，看到何旭日有些醋意，刘肖柏忙说道：“就那么一点点感觉，高中毕业后再没联系，早忘了，我只喜欢你一个，一辈子只爱你一个！”
“这还差不多。”，何旭日泯着嘴笑着，依靠在刘肖柏怀里…
太阳渐渐落下了山，天边的云彩被夕阳照得通红…
“旭日，你看，远处的那片云彩，像不像小强的样子，红红的脸蛋，他是不是已经升天成仙，脱离病痛，终于可以自由自在的玩耍！”，刘肖柏看着远处的云彩，不觉流下眼泪。
何旭日看着远处，长叹一声，说道：“是啊，愿天堂里没有疾病，没有苦难！”
又过了两日，刘肖柏支援的时间到期，他告别何家乡的村民，告别何旭日，带着对他和何旭日美好未来的憧憬，带着对小强子的愧疚，缓缓坐车离开这个静谧的乡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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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悔恨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