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山风簌簌。
破庙中，男人被看不见的绳索结结实实捆住，不停在地上打滚，红衣的厉鬼飘在他头顶，动不动就贴脸杀吓得他屁滚尿流。
司瞳和秦渡并肩坐在长廊下，两人共同食用一只热乎的烤鸡，沉默在两人之间无限蔓延，司瞳偶尔偷瞄一眼身边的女人，试图从她冷漠的表情看出些什么。
但很可惜，秦渡从头到尾只有一个表情。板着脸张口咬下一小块鸡肉，板着脸咀嚼，再板着脸咽下去……她吃东西的举止都十分优雅，就是有些优雅过头了。
司瞳暗中观察了好一会儿，实在没忍住好奇心问了句：“秦教授，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许是没想到她会主动跟自己搭话，秦渡面无表情的脸露出一丝很明显的惊讶，然后答：“还行。”
司瞳咂巴了一下味道，觉得她口中的“还行”应该就是不错。可她之前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让别人看见肯定以为这烤鸡味道多么难以下咽……
不过……司瞳又瞥了她一眼，新的疑问冒出来：鬼怎么会尝得出味道？
她目光偏移到一身红衣的丁梦玉身上，怨气冲天诞生出的红衣厉鬼已是鬼中等级极高的存在，它们最大的劣势是不能以常人的样貌出现在普通人眼中，若想被人看见，必要化出死时的鬼身才行。
可即便如此强大，红衣厉鬼依然对人类的食物没什么**，看看丁梦玉，喷香的烤鸡在她眼前也完全无动于衷，她现在最大的乐趣是折磨汪鹏海。
据司瞳所知，比红衣厉鬼更高级的摄青鬼和鬼王也尝不出食物的味道，一般都是要靠活人将食物以祭祀的方式上供给它们，它们才能享用。
可秦渡明显区别于以上所有鬼，她像活人一样在一点点品尝食物，虽然她始终没什么表情，可司瞳看得出来，她在享受烤鸡的味道，她说的“还行”，是真的觉得味道不错。
太像活人了。
这个疑问烙印进司瞳脑子里，迫使她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格外关注这个神秘的女人。
零点，正常人类已经疲惫不堪的时间，汪鹏海更是被丁梦玉折磨的像一滩烂泥一般瘫在地上。
如此时辰，是鬼怪横行的绝佳时机。
夜色如浓稠的墨，云层吞噬了月光，山风呜咽，吹得庙内破败的窗咯吱作响。
忽然，刺骨的寒风自门外刮进来，汪鹏海蓦地瞪大双眼，他感觉身上有一条冰冷的毒蛇沿着他的脊椎爬行，蛇身勒在他身上，扼住他的咽喉。
“呜呜——啊！！”
汪鹏海发出惊恐的吼叫，什么困倦疲惫全都抛在脑后，他眼睁睁看着一只青紫色的手缠在自己脖颈间。
“救、救命……”
蛇一样的手臂不停收紧，丁梦玉给他造成的惊吓早已让他阳火虚弱，此时面对魂力更强大的鬼根本不堪一击。
司瞳的眼睛能看清一切阴邪之物，只一眼她便惊道：“摄青鬼！”
秦渡起身整理两下衣袖，漫不经心道：“是多重怨念凝聚而成的。”
“什么？”
这下司瞳更加震惊，摄青鬼本就强大，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强大的，没看丁梦玉都被定在半空动弹不得了么？
“有许多冤魂。”秦渡迈步走进摄青鬼爆发出的滔天怨恨之中，狂躁的阴风呼啸着，却奈何不了她分毫。
“你是什么人？！”摄青鬼发出嘶哑的质问。
秦渡：“超度你们的人。”
“哈！笑话！”摄青鬼发出一阵狂笑，“从我们诞生起，就没人能超度得了我们！你们人类的道士现在道行差太远，我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我们今日是非要报仇不可的！你要是执意管这闲事，我们就先拿你的命！”
说罢，两条绿色的线凭空出现，游蛇般缠上秦渡的双臂，看不见的信子对着她白皙修长的颈项，发出嘶嘶声响。
“秦教授！”强大魂力形成的狂风外，司瞳看得心惊胆战。
秦渡双臂都被绿色的“蛇”捆住，她听见司瞳的声音也没有回头，右手随意掐了个决——
“天清地灵，阴浊阳清。”
“煞气消散，鬼魅无形。”
“破！”
摄青鬼魂力锻造出的绿蛇应声消散，甚至连它布下的结界都受到巨大的冲击。
是破煞咒，身为“走无常”的司瞳再熟悉不过，但秦渡省略了部分内容，并未把咒语念完全就达到了应有的效果。
好强大的修为。
难道她是鬼修？
结界内，摄青鬼被秦渡表现的强大震慑住，它缠绕在汪鹏海身上，幻化出蟒蛇的形态警惕地盯着眼前的黑衣女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
如今怎还会有如此强大的道士？
施了破煞咒后，秦渡并不急着收那摄青鬼，反而从容自若地站在她的攻击范围内，淡定道：“我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只是多劝你们几句，莫要徒增杀孽。”
摄青鬼闻言嗤笑，怨念冲天，幻化出的蛇形双目赤红，恨道：“你有什么立场对我们说这些！我们遭受了多少痛苦你们不会明白，今日我定要杀了这恶徒！就算你有通天彻地的本事，我们拼得魂飞魄散也要带此人的命一起走！”
它身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怨气，若非秦渡提前在破庙之外设下阵法结界，这脚下的荒山都要为此震上一震。
破庙的地面被强大的魂力震出裂痕，秦渡稳稳站在原地不动，倒是丁梦玉最先沉不住气，她冲进摄青鬼的魂力范围内，厉声嘶吼道：“不管你和姓汪的有什么仇恨，都不关我女儿的事！你先把我女儿还回来！”
红衣厉鬼在摄青鬼面前有天然的等级劣势，可以说在魂力巨大的差距面前，丁梦玉的鬼身差点儿被摄青鬼的魂力冲碎。而她确实从见到第一面起，就对眼前的摄青鬼有着天然的畏惧。可无论再如何恐惧，丁梦玉身为母亲的那部分情感，依旧驱使着她不顾一切冲到前面，哪怕摄青鬼轻而易举就能打散她的魂魄。
“丁女士！”
司瞳急切呼喊丁梦玉，眨眼间她已手持符篆准备强闯进摄青鬼的攻击范围，试图劝阻丁梦玉以卵击石。
秦渡看破她的意图，在她还未进入危险境地前抢先一步拽住丁梦玉的衣服领子，用力一甩将她直接甩出摄青鬼的结界，直直砸在司瞳脚边。
“麻烦。”
刚救了丁梦玉鬼命的秦渡没有半句好话，冷着脸扔下两个字，并示意司瞳把这鬼看住了。
“我对汪鹏海的性命没有兴趣。”秦渡对着摄青鬼再次开口：“把给他替命的那个女生交出来。”
摄青鬼终于弄懂了她的意思，十分警惕地打量她几眼，道：“等我把人交出来，你不会立刻拘我魂魄送去地府？”
秦渡拢着双手，漫不经心道：“谁知道呢，你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摄青鬼怒道：“那就没得好谈！”
愤怒的蟒蛇将汪鹏海死死缠住，本就阳火微弱的男人已经口吐白沫、翻起白眼，只剩最后一口气。
秦渡不紧不慢向前伸出一只手，五指微微并拢成抓握状：“我耐心不多……”
“啊啊啊——”
凄厉的叫声响彻夜空，丁梦玉躲在司瞳身后捂住耳朵，司瞳连忙掏出一张符篆拍在她魂体之上。
像蛇一样缠绕着汪鹏海的摄青鬼惨叫着，被一股未知的力量牵制住，绿色蛇化作浓雾散开，又重新凝聚在秦渡的掌下。
绿色浓雾化作一个“人”的样子，这只鬼面色青黑，眼窝深陷，嘴角咧开到耳根下方，残缺不全的身体以绿色的森森鬼气作为掩盖，散发着腐烂的气息，在黑夜显得尤为可怖。
就是这样恐怖的存在，此刻却被秦渡一只手轻易扼住命脉，像普通人被掐住咽喉一样动弹不得，那双猩红的眼睛甚至流露出恐惧。
司瞳怔怔看着这一幕，瞬间从心里闪过许多念头，最疑惑的是，她甚至没感受到秦渡动用了灵力，她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掐住摄青鬼，像在左右一只蝼蚁的生死……
“说不说？”
摄青鬼眼底怨恨和恐惧交织，颤声说：“……说。就在云雾山上的一家民宿里……”
云雾山是京郊一个著名的景区，距此不过十公里，听见女儿的下落，丁梦玉激动地流出血泪。
“其实半年前我们就找过一次汪鹏海，但下手后才发现中了替命阵的圈套……”摄青鬼被秦渡扼住，瞥了眼原地转圈的丁梦玉，“所以这次我们留了个心眼，分辨出抓住的并不是汪鹏海本人。”
厉鬼寻人报仇多是靠认仇人的命格和灵魂，摄青鬼并不是分辨不出样貌，只是替命阵会影响它们的判断，误导它们找错人。
看它回答得还算老实，秦渡五指微微一松，摄青鬼得了空隙也不敢逃跑，依旧规规矩矩飘在秦渡身前。
“你是多种怨气凝聚而成的摄青鬼，有多少人？”
摄青鬼答：“26人。”它停顿一瞬，又补充道：“都是女子。”
又被老秦帅到了[猫头]
但瞳瞳只想知道她到底是鬼还是什么玩意[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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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