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人果然不可能一下奇迹康复。
陈旭又是叫铃，又是搞半天，才知道床上的人压根就不是植物人。
而且不仅植物人，还显然不是一般人。
不止不是个一般人，还不是个正常人！
陈旭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只是护士长匆匆来看了一眼，马上又让人去通知什么，最后没两分钟，连主治医生和副院长都火急火燎的下来了，点头哈腰的赔礼道歉。
陈旭心顿时咯噔一沉。
床上的人明明和他差不多年纪，架子排场竟然这么大——说起来，就算他按错人了，也还不是这人口都不开，按了半个钟屁话不讲，他哪里会想到这一茬。
碰到这种情况，陈旭虽然很是窝火，但也自认倒霉，连连道着歉。
立在旁边的主治医生见贺东延脸色并没好转，转头板着脸责问陈旭道，“你和贺少也是同学，怎么会连贺少的脸都不认得？”
同学？
贺东延撑着侧额的动作一顿，黑眸重新瞥向站在病床前的人。
陈旭也是一愣，下意识看着床上的人。
那主治医生看贺东延望过来，又解释说，“少爷，这是圣保罗中学和我们医院合作的助学兼职生——他才刚来几天，换成我们正式员工，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低级错……”
贺东延打断他，深黑的眸子盯着陈旭，“你不知道我是谁？”
这人问题就问的就好笑，他是谁关他什么事？有王子病是吧？
陈旭面上倒是陪着笑摇摇头，尴尬道，“确实不知道。”
“我是贺东延。”
病床上的王子病声音低磁。
贺东延？
这名字倒是让陈旭依稀觉得有些耳熟，但是又有点想不起来，“不太清楚，我是三年级生，你……您是我学弟吗？”
病房里一时鸦雀无声。
几个人听了不禁都有些侧目——在圣保罗学院读书，却没听过贺大少的名字？
确定不是装的吗？
在场几位人都用一种狐疑的眼神看向陈旭。还是这几天照顾他的护士长提醒他，“你领奖学金的时候没有听过少爷的名字吗。”
“我是抽号生。”陈旭嘴角抽抽，“我领的是学院助学贷款。”
他这么一说，几人才露出一丝了然的表情。
在圣保罗中学，这里只有三种类型的学生。第一种当然是符合招规则简章的正选生——也就是“贵族学院”中的“贵族”。第二种，则是天赋异禀的资优特长生。第三种，则是为了符合社会公平，特例扩招的学生——这一类里，又分为领取学院奖学金的特困生，和抽号生。
特困生通常由贫困家庭的尖子生种选拔，而抽号生则完全是为了符合社会舆论公平的定向抽号扩招的学生，说的好听是幸运儿，其实在学校内连特困生都不如，也没有奖学金资格，还得付一半学费。
因为他们既没有特长，又不在学习上有一技之长。
如果把特困生比作脆弱的蒲公英，那抽号生则是连花都开不出的杂草，完全透明的存在。
但是尽管这样，也从来没有人放弃过圣保罗抽号生的资格。
因为能进圣保罗，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奇迹了。
抽号生单独在一层楼上课。
没有办法，因为抽号生的水平良莠不齐，硬要和学院的学生上一起，也或许跟不上课程内容。
当然，如果水平拔尖的学生，也会被提升到正常体系。
如果是抽号生的话，那没听说贺少的名字，也是正常的。
陈旭还在道歉。
贺东延听完，只淡淡的应了一声，“你先走吧。”
他半靠在床头，没有再看过来。黑缎上衣的光泽，衬得人如寒霜乌雪，垂眼如墨样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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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陈旭关上病房门后，脸上的笑也立马耷了起来。
他再那里自说自话笑呵呵的哄他半天，这人就看猴一样看着！
亏他还多按了好一会儿，陈旭窝火的骂骂咧咧，个小白脸，正选生又怎么了？
陈旭本来就对圣保罗学院正选生没什么好感。
不，是对圣保罗的大部分人都没好感。
这破地方，上到老师下到学生，没几个是正常人。
要不是爸妈走了，底下还有弟弟妹妹要养，又有房贷要还，他是真不想去读这个书。
但圣保罗出了名的钱多，热爱慈善——至少表现的热爱慈善。
像他家这样的情况，他可以申请相当大额的助学贷款，虽然一部分要拿来付学费和生活费，但是至少还能照顾家里人，平时期末放假还有集团分配的助学兼职。
虽然学费收得很高，而且有些完全没必要的体育课什么击剑马术和壁球还是必修。但不管怎么说，对于才成年的他来说，在圣保罗上学就是最优的选择。
他今年才刚成年，没有学历，就算出去打工也找不到工作。在圣保罗学院虽然背了贷款，一部分钱虽然学费生活费回收了，也至少还有余数可以拿来养家。
不过这家伙排场这么大……也不知道这次兼职会不会被叫停。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陈旭摸出手机，久违的点开了学院论坛。
论坛图标上面圣保罗学院的校徽，金狮紫蔷薇十字盾。蔷薇是圣保罗学院的标志，圣保罗学院的外号也叫蔷薇公学。
他不怎么用这个论坛——原因是因为这个论坛也是极其不正常，动不动就要积分。看个贴要积分，发个帖也要积分。
但是积分获得又和学院表现相关，陈旭作为抽号生本来能选的课就不多，课堂表现处于拿不到分的水平。
至于课外积分……
陈旭嘴角抽了抽，什么画画艺术都是基本的，那些击剑奖章，壁球青年榜单排名加分才是要命。
只能说，不想给分就直说。
所以陈旭基本没用。
刚入学会给初始积分20分，陈旭基本没加过，到了三年级还剩下10分。
在搜索栏上输入【贺东延】三个字，陈旭推开门，顺手按了确认。
“哥！”陈晟鬼哭狼嚎过来，“我好饿！”
“叫什么叫，”陈旭啧了一声，给他脑袋一下，“不是让你们点外卖吗。”
“陈暄不让我点！”陈晟嘟囔道。
“家里有菜吃什么外卖？”陈暄高马尾一甩，瞟他一眼，“不准点。”
陈暄走过来，接过陈旭的包，”哥，我和陈晟都把菜备好了。“她抱住陈旭的胳膊撒娇，“你做给我们吃嘛。”
陈晟在旁边嘀咕，“就你在这假好人，哥上班这么累你还要他做饭。“
陈暄面无表情猛锤陈晟一拳，不管旁边人嗷的痛叫一声，又委委屈屈的晃了晃陈旭的胳膊，“你马上又要开学了，我们又看不到你几次。”陈暄说，“我就想吃你做的菜。”
陈旭一向对妹妹没抵抗力，把手机往兜里一揣，随口就应了下来，“吃，哥就给你做。”
抬手摸摸陈暄脑袋，“你俩先去收拾，等等就好。”
陈暄顿时俏皮活力的“耶！”了一声，“那我先洗澡。”
陈晟嘿嘿嬉皮笑脸道，“哥，那我去楼下买几杯奶茶好不好。”
陈旭踹他一脚，好笑道，“去吧。”
“得嘞！”陈晟开心下楼了。
陈旭挽起袖子去了厨房。
瞥了眼岛台上备好的菜，大概有数，就换上围裙，开火热锅。
他做饭水平确实还不错，做的也快，这可能也多亏圣保罗学院让他一年级去做了全岛酒店的兼职一段时间。
不过并不是在后厨上班，这份助学兼职就比较杂，下到门童上到酒店管理助理，大概都轮了一次。
不过他也和几个大厨学了一手，加上做饭好像是有点天赋，自己都觉得味道是还可以，也不怪陈暄馋。
陈暄顶着发圈从浴室出来，餐厅已经传来炒菜的香味了，陈晟在摆碗筷。
她哥站在灶台前面，黑色t恤，高个宽肩，窄腰长腿，光是看背影都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见陈暄出来了，陈旭端完最后一碗菜，随口道，“快吃吧。”
“哥，”陈暄坐下来甜滋滋道，“你可真帅，我以后找男朋友就要找你这种的。”
陈晟在旁边做鬼脸，“哥才不想找你这种女的。”
“想死是不是？”陈暄冷眼杀过去。
这俩双胞胎天天这样，陈旭都习惯了，随口说了声“好好吃饭”，自动屏蔽。
终于得闲坐下来，摸出手机，他才忽然想起来没来得及看的论坛，又上去瞧了一眼。
打开一看，顿时疑惑的蹙了眉——
【贺东延】三个字，居然什么都没搜出来。
他真是奇了怪了。这人在医院排场不是大的很吗，好像是个人都该知道贺东延是谁一样。
搞半天连个论坛贴都没有，‘搞什么……小牌大耍是吧。’陈旭无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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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太阳穴忽然有些跳，贺东延撑着揉了揉。
立在一边的许助理连忙关切问，”少爷，是不是没休息好？不然再歇会儿？“
下午的事他按少爷吩咐去收集资料的时候，回来才知道竟然有个兼职护工把少爷当成了植物人，还对少爷上下其手。
先不说少爷本就不喜他人的身体接触——最主要的，这人竟然还是少爷的同学！
听了这事，许盛心里顿时一咯噔，‘怎么又来了个同学？’
他之所以这样反应，还要从前几天的车祸说起。
这一起车祸发生的莫名其妙，好在少爷并无大碍，肇事者要负全责。不过肇事者的女儿竟然也是少爷圣保罗学院的同学。
那名少女长相极其出众。红着眼和他说她是圣保罗学院特困生，家里没有多余的钱，连学费都是凑的，求见少爷一面，想要替父亲求情。
许盛看她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女孩，哭得这么梨花带雨的，心里不免也有些不忍。
少爷虽然冷心冷肺，但不至于计较这些事，更别说把赔付的十几万修车费放在眼里。
或许当面见了还能有点转机。许盛是这么想的，也带女生去了门口。
“苏俞钰？”贺东延一听这名字，闭上眼睛倏地睁开，眉心紧皱问，“她叫苏俞钰？”
“记忆”里，确实苏俞钰来医院找过他的剧情，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竟然就是今天，那这么说的话……
明天，就是他出院的剧情。
回忆起前天梦境里那些骚扰的文字，贺东延墨眉蹙紧，厌烦的心情油然而生。
“是，少爷。”许盛点头，“这位苏同学是圣保罗学院学生，她恳请少爷和他是见上一……”
“面”字都没说完，话已被少爷打断。
“不见。”
贺东延面无表情，“让她走。”
许盛脱口，“这……”完全没有料到少爷会这么说。
贺东延黑眸抬眼看他，“这什么。”
或许是逆着光，也或许是近来在住院的原因，少爷显得其实更冷峻了一些，这一眼，竟然让许承心底倏地觉得有股寒意。
许盛反应过来，连忙低下头解释，“不是，我只是想着是少爷的同学……”
贺东延盯着他，“我的同学很多。”
许盛背上出了一丝冷汗，顿时应声，“是，少爷，我清楚了。”
许盛退出病房，刚刚还温和的面容现在也换成了一副拒人千里的疏离神色。
“不好意思，苏小小姐，”许盛露出客气的表情，伸手做了请的动作，“我家少爷还有事要忙，这边请。”
苏俞钰抬头，有些愕然的盯着许盛，眼眶又倏地红了起来，但仍旧勉强笑笑，只是怎么看都有些脆弱，“我知道了，谢谢许大哥，麻烦你了。”
她也没有在说什么，低着头走了。
目光看着逐渐消失在过道的清瘦白衣背影，许盛叹了口气，脸上也有些无奈——他从来没见过少爷这般态度，也不知道这苏俞钰是得罪了少爷哪里。
但转念，又有一分疑惑浮现心头。
但她说她是才入圣保罗学院的新生……
既然是新生，又怎么可能会得罪少爷？
……
电梯缓缓合上。
苏俞钰抬起头，惹人怜爱的柔弱顿时潮水般褪去。
靠在灰色精钢电梯壁上，从口袋里抽出根爆珠蓝莓，熟稔点上，缓缓吐出一口，白雾缭绕。
纤细手指点了点屏幕，苏俞钰拨了个电话，声音很随意，“喂。”
“贺东延不见……艹！你问老娘，老娘怎么知道！”
电梯门再度打开。
苏俞钰对外面门外震惊的表情视若无睹，叼着根烟，径自行出去，“算了，计划有变，开学再说。”
贺东延翻阅着许盛递过来的资料，白底黑字上，苏俞钰照片笑得很清纯。
光从这一份文件上看，她的背景，完全没有任何纰漏……如果不是有“记忆”，或许他自己也会以为这场车祸只是意外。
“全部都在这里？”贺东延抬眸看向许盛。
许盛点头，“目前来说初步资料只有这些。”说完，又连忙补充一句，“可能还需要再查几天。”
贺东延合上文件递回去，“让人继续查。”黑眸微微眯起，“查她和柳言熙的关系。”
往柳小姐身上查？许盛一愣，差点又脱口而出，话到嘴边才赶忙收住。
他低头，“是少爷，我清楚了。”
少爷做事自有打算，虽然他实在不理解这苏俞钰和柳小姐有什么关系，但想想刚刚少爷的脸色，他最好还是不要过问为妙。
许盛这么想着，小心翼翼起了个最不会出错的话头，“少爷，还明天就出院了，要不要回老宅一趟……”
许盛音越说越弱，说到后面，额上甚至都滴下了冷汗。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少爷脸色一向很是冷然，但许盛明显的感觉到他这话说出口后，整个病房的气温都骤降十度，少爷释放的寒意简直是能冻到人骨子里。
许盛一下不敢说话了，后面的会长在家等着几个字也不敢开口。
好半天，少爷才道，“出院的事，我到时候会跟你说。”
许盛忙不迭的点头应是。
“还有，”贺东延黑眸淡淡道，“今天的护工……”
许盛瞬间结果话头，“少爷放心，我马上安排医院把他支走。”
“不用。”贺东延揉了揉眉心，“查一下他，今晚把资料给我。”
许盛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又见自家少爷沉默两秒，突然道，“还有，叫他明天过来。”
“既然是同学，让他直接负责我的病房。”顿了顿，贺东延又强调道，“让他明天早点到。”
许盛，“……”
许盛，“……？”
许盛低着头应了是，从病房里出来。
站在四下无人的过道上，许盛精明能干的眼镜下，终于浮现出一丝疑惑和茫然。
不是昨天还说同学很多吗？
怎么今天同学又可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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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