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前的汪玲玲脸上爆了好几个大痘。
自从《漫游》开播，她每晚的睡眠时间还不足三小时，吃了上顿没下顿，每天都奔波在公关的路上。
工作室内，小祝已经开始默默收拾东西，把桌上的办公用品成把成把地往包里塞。
“你要干嘛？”在小祝第五次站起来溜达接水，分别灌满了三个大水瓶子后，汪玲玲终于忍无可忍：“就算要跑路了，你顺的那些矿泉水、破本子和签字笔能值几个钱。”
“咱们老板好像要塌了。”小祝十分诚恳。
工作室的大屏幕上二十四小时放着《漫游》的直播，一条条恶毒的弹幕正刷屏般滚动。
汪玲玲面无表情地看着弹幕：“远着呢，你是没见过他刚出道的时候，我当时一度以为要被对面粉丝的唾沫星子淹死。”
“之前和顾跃粉丝吵得最凶的时候，他们粉丝组团还往咱们公司门口泼屎，我那段时间一天要洗三次澡，都快被腌入味了，我每天回到家都觉得自己像一袋营业了三年的老化肥。”
她看似云淡风轻，实则狗急跳墙地给朴昌明又打了个电话：“有进度没？我要的母带呢？”
没过多久，朴昌明发来一段足足三十多个小时的长视频。
她开倍速快进看了一会，紧绷的神经立马松懈下来。
“小祝，帮个忙，把我标的这几段剪出来，再配个字幕。”
两小时后，一段名为“漫游团幕后小花絮”的长视频在企鹅TV的《一起漫游吧》官方号上线。
没过多久，几十个微博、xhs、b站、dy影视区剪辑号发布了这段长视频的带字幕精炼版。
“是不是因为我们咖位不够呀？”
“装什么。”
——在上大巴前，隐藏摄像机精准捕捉到了姜星蕊翻上天的白眼。
“我不想录了，我要退出。”
“违约要赔三百万。”
——视频里庄言澈沉默中的尴尬溢出屏幕，为了三百万违约金硬生生打自己的脸。
“折合下来一晚一人平均六万克朗。”
“不行，太贵了。”
“我靠别逗我了，你不是小少爷吗，这还嫌贵，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
雷克雅未克人均两千多的房费，让庄言澈和安排住宿的姜星蕊吵得不可开交。
显然，镜头里的艺人们还没意识到——哪怕是直播还没开启，制作组的摄像机仍尽职尽责地工作着。
角落里甚至还有不少隐藏机位，把所有人脸上的表情拍得分毫毕现。
这段剪辑才刚发出来，播放量迅速攀升，在全平台上爆火。
庄言澈的粉丝马上跳脚反驳说这是恶剪，可剪辑版和官方放出来的长视频画面一一对照下来毫无出入，他们很快便被喷得偃旗息鼓。
有些人的粉圈沉默了，而有些人的粉圈一片沸腾。
李夏辞反黑站微博下面瞬间涌现出几万条反黑打卡，短短半小时之内血洗了庄言澈的广场。
打了个痛快的翻身仗，汪玲玲长舒一口气，走到小祝的工位旁，指尖夹了支笔，轻轻敲了敲小祝的脑袋：“别老想着跑，等《漫游》结束，夏夏还要发奖金呢。”
说完，她从容地把之前写好的通稿传到了豆瓣。
【大瓜！打假某大热综艺的富二代人设】
【家人们，真假少爷文走进现实了，先贴一个玻璃厂那边澄清的新闻链接。
庄言澈的曾用名只是刚好和玻璃厂老板的远房亲戚的儿子名字一样，同名而已，他本人根本和他在综艺里说的那个玻璃厂没有任何关系。
在节目上坚持不懈地蹭了这么多年，鉴定为为了面子硬装富二代的小哥哥一枚呀】
随着这个惊天大瓜爆出，豆瓣的帖子被转到了微博，#一起漫游吧第五季#带着一长串话题再次登顶热搜。
#庄言澈假少爷##庄言澈strong##姜星蕊 白眼姐#……每个话题下都有几万条讨论量。
【wocwoc疯了，我这一下午都像瓜田里的猹，漫游怎么会这么精彩】
【三千多的东西拖着不买单，两千多的房费也付不起，一提到违约金立马沉默，就这还艹富家少爷人设，小哥哥别太幽默了哈】
【“随随便便吃顿早饭就几千”，疑似今年最大笑料，粉丝怎么好意思吹的啊】
【哈哈哈刚刚庄言澈那个团的队友微博发了个摊手表情，队友背后嘴都笑裂了吧，疑似盛夏之子全团都在追漫游，我真笑不活了】
【男团学课件 1】
庄言澈彻底塌房了。
不仅人设全面崩塌，粉丝无奈躺平任嘲，就连为数不多的几个品牌方都默默删除了涉及他的代言微博。
但漫游团的行程还得继续，一行人貌合神离，看似宁静的氛围下藏着八百个心眼子。
看上去彼此之间体面礼貌，实则背地里恨不得狂扇对方几巴掌。
就在这么压抑的氛围里，他们接连打卡了塞里雅兰瀑布和钻石沙滩，甚至在第四天晚上成功追到了极光。
看到极光的那一刻全员安静，无人互相分享喜悦，过程中姜星蕊甚至一度因为庄言澈的站位挡到她出片而大发雷霆。
偏偏丁洋像完全体会不到这种微妙的团队气氛一样，每天精神抖擞，步伐轻健，热衷于在每个打卡点强行硬cue团魂、组织合照。
“啊！美丽的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奇景！”
在踏上冰川的那一刻，丁洋忍不住振臂高呼。
尽管无人响应，他依旧精神亢奋地独自走在最前面。
今天的打卡点是蓝冰洞，进洞前需要在冰川徒步一个多小时。
他们才刚出发，天空就飘起雨丝，等到洞口时，几人前额的头发都被雨淋得湿透。
两个女生体力不支，在洞口处相互扶着大喘气。
“在洞口外拍照也可视为打卡任务成功，体力不够的话可以不进洞。”导演对着他们挥了挥手。
“来都来了。”宋瑛扶了姜星蕊一把。
姜星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和大家一起进去。
这是一片完全由冰形成的洞穴，微薄的日光透下来，打在头顶的冰面上，折射出萤蓝色的光。
脚下是延绵不断的巨型冰团，偶尔的碎隙间有湍急的暗流涌过。
雨势渐大，整个冰洞反射着轰隆的回响。
水流的覆盖面积越来越大，几人只能排成一列，尽量贴着边上走，防止一不小心跌进去。
两个女生被安排在了队伍的最中间，无论谁跌倒了都能被第一时间发现。
姜星蕊脖子上挂了个从摄影那里借来的相机，走在李夏辞前面，边走边不时停下来拍照，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的虚弱，兴奋得叽叽喳喳。
前方的露天的洞口处，雨水从上方倒灌下来，形成一道瀑布似的雨帘。
相机发出咔嚓咔嚓的连拍声，冰溪对面的一队外国游客也接连发出惊叹声。
“哎呦！”走在最后面的丁洋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隐隐传来冰块碎裂坠水的声音，随后李夏辞猝不及防地被身后的宋瑛推了一把，整个人失去重心，趴倒在冰面上。
电光火石之间，他迅速想扒着冰面爬上来，可完全来不及，身后的水流流势陡然变大，将他下半身卷进水里，随着湍急的暗河一路往洞穴深处而去。
离他最近的是姜星蕊，被他牵连撞倒后，相机往前狠狠地摔出三四米远，她眼睛瞪得很大，匍匐在冰面上，整张脸被摔得疼到扭曲。
而李夏辞已经顺着水流向前滚远，两人之间的距离仅余不到半米，眼看着就要擦身而过。
毫不犹豫地，姜星蕊抓住李夏辞的手，试图把他拉上来。
两人在原地停留了半秒，李夏辞的右手几乎要抓住一旁粗粝的冰棱，但冲锋衣灌了水，重得像秤砣一样，没等他用力，两人瞬间被同时卷进暗流里。
接近零度的冰水从领口灌进去，他不知道往前滑了多远，只觉得连呼吸都变得不畅。
他溺水了。
另一边的姜星蕊情况更糟，两人一起漂着被冲过那段露天洞口，雨水从天而降砸下来，几乎看不到她的头浮出水面。
完蛋了，会不会死得很难看，岩石会不会刮破他的脸。
没想到这次不但寄了，甚至还带走一个。如果这次还能重开一把，他肯定狠狠给姜星蕊塞资源，捧不成流量花算他输。
但是还有机会重开吗……
能不能留个全尸。
李夏辞脑子里一万个念头划过，渐渐连思维都被冻得迟缓。
四肢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对空气的渴求大过了一切。眼前翻涌着蓝色的光，转瞬又被浑浊的水流覆盖，变成一整片毫无生机的闷黑。
不知道在水中昏昏沉沉地被冲刷了多久，他一直紧紧拉着姜星蕊的冲锋衣帽子，试图在偶尔平缓片刻的水流中将她偶尔托上水面。
随即一股巨力强行把他从涌动的冰水里捞出来，先是上半身，而后他被平放在狭窄的冰面上。
意识最后一刻，李夏辞看到顾跃焦急的脸，感受到胸腔传来的闷压。
胸口好重，好颠，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粘滞。
视野中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一道道白光闪过，仿佛无数人影在晃动窥探。
但他没有等来走马灯，只有上帝执着地拍打着他的脸，一声声地焦急地呼喊。
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若翩然一瞬。
前世种种在他眼前闪现——
……
“人醒了，没什么事，需要住院观察两天。”
李夏辞听到一句轻柔的英语，他睁开眼，四处都是雪白的，一度以为来到了西方的天堂。
乱七八糟的各种仪器插在身上，呼吸机发出平缓的滴滴声。
顾跃坐在床头，衣服和头发都还是湿的，看到他睁眼，明显松了一口气。
“姜星蕊怎么样了？”李夏辞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嗓音沙哑得要命，像古日本神话里那个绿色的秃头水鬼。
顾跃做了个禁言的手势，同时递给他纸笔。
“她没事，比你早一个小时醒，已经能下床满地乱爬了。就是精神好像出了点问题，刚醒的时候一度以为自己是一条鲟鱼，医生给她吃了药，已经调理好了。”
李夏辞点了点头，在纸上写：“那就好，替我跟她说一声谢谢。”
“已经说了，我让朴昌明给她个人账户打了四百万，你那边经纪人也给她转了笔钱，华盛给她绑了终身体检和医疗保险。但是她没手机，估计现在还不知道这些。”
顾跃起身看了一遍各项监测数值，深深吐了口气，或许是怕他无聊，又塞过来几本漫画书：
“我去外面吹一下头发，换陆泽禹进来陪你。”
没过一会，陆泽禹鬼头鬼脑地钻了进来，先是四处看看，然后把自己胸前的摄像头和麦都小心地关掉，大喇喇坐在凳子上，西子捧心状捂着胸口。
“你可把我吓死了，你要是再不醒，我怀疑顾跃要连夜把他纽约的医疗团队摇过来。”
陆泽禹像做贼似的看了看门口，确认顾跃还有一会才进来，扭头道：“虽然有点唐突，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我就直说了，你对顾跃到底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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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