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长办公室里,平安站在办公桌旁边,脸色有些发白。
程向珩头也不抬的看着最近的财务报表,淡淡的对平安吩咐:“我是一个很传统的人,不喜欢新式的东西,给我泡杯茶就好。”
他的态度冷淡,倒让平安莫名放松下来。
“好。”平安答应之后就转身出去准备。
刚才平安的顶头上司一看到她,就要她来接待程向珩,甚至提出让她做程向珩的秘书。
听到平安在这家公司待过很长时间,而且业务范围和财务相关,程向珩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可平安并不想和程向珩有过多的接触,无论程向珩有多少苦衷,当年的事已经给她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因此一看到程向珩的那张脸,平安就没有办法冷静下来做事。
如今程向珩成为新的领导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她想到了辞职,但辞职的话一定会有空窗期,平安没有闲钱,还得养一个学生,实在是捉襟见肘。
将茶包泡好,平安心神不宁的将茶放在了程向珩的面前。
程向珩看了一眼平安,又看了一眼茶水,没说话,继续低下头看文件。
平安紧张了一下,她知道,年少时程向珩其实更喜欢的是白开水,所以刚才特地放的是小茶包。可他们已经分离了八年六个月零三天,所以她也不知道这段时间里,他有没有改变爱好。
程向珩一直在看文件,办公室里安静到诡异,平安不敢说出去的事情,只希望程向珩能看到她这个大活人,让她赶紧从办公室里滚出去。
就在这时,程向珩将文件合起来,抬起头问了平安几个财务上的细节,平安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的就回答了。
蓦地,程向珩突然皱了皱眉,平安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他在问能不能住在她家里,而她立刻就拒绝了。
平安连忙找补:“主要是我家里很破也很小,加上我又是女生,到底是不方便的,程董您这么有钱,怎么不在市区里租房子住?”
程向珩的脸上划过一抹忧虑,像是真心实意为自己担忧一样:“最近没听说哪里的房子特别好,而且我也很害怕一个人,每次我一个人的时候,晚上都会做噩梦,根本睡不好。”
程向珩睫毛微垂,浓密的眼睫毛将他的眸色完全盖住,让人看不清楚他眼睛里的神色,从平安的视角看过去,他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平安没有想到自己身上的问题,程向珩也会有,不由得愣了一下。
程向珩似乎是觉得不好意思,他的手不安的抠着手里的钢笔:“我也知道这样有点打扰,但是我在国内只有姐姐你一个亲人了,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姐姐,你能不能不要和别人说这些事情,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求到你这里的。”
这话说的,弄得平安也有点不好意思:“我肯定不会和别人说的,但是……我不想再让家里多一个人。”
平安早就习惯一个人住了,她不想让别人再来打扰她。
办公室里的空气又安静下去,平安感觉到一阵阵的窒息:“真的对不起,程董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平安几乎是夺门而逃,所以就没看到程向珩骤然冷下去的脸色:“姐姐可以随随便便让别人去你家,但是我不可以,是吗?”
外面的天阴恻恻的,似乎又要下雨,平安拒绝了温止想一起去吃饭的邀请,她买了份麻辣烫和啤酒,想要回家好好放松一下。
最近发生的事情有点多,她必须要有一个情绪上的发泄口,这样才不至于在人前犯病。
回到家,外面下起了大雨。
平安努力忽视昏暗角落里站着的马梅,小口小口的喝着啤酒。
啤酒很劣质,酒精浓度很高,平安没喝两口就觉得眼前有重影了,她赶紧吃了两口麻辣烫压一压。
可惜酒劲没压下去,反而脑子里想起了很多以前的旧事。
如果是以前下了雨,她一定会钻进程向珩的被窝里,然后再心机的趁他不注意,钻进他的怀里。
程向珩的怀抱很温暖,也很宽阔,明明比她还小半岁,她却觉得被他抱着,好像被全世界拥住了一样。
可惜他讨厌抱她,忍了那么久,他一定很辛苦吧。
平安眼睛里流下眼泪,她随手擦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直接仰头咽了下去。
程向珩在车里同她解释了八年前的事,可是他并没有说,当时他对她说的那些话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不仅是八年前,哪怕现在,她也分不清楚程向珩对她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有时候平安甚至觉得自己所在的世界不是真实的,因为太痛苦了。
站起身,平安一边脱衣服,一边往浴室里走。
老破的房子里因为下了大雨,热水供能不足,平安淋了个冷水澡,她随手擦了擦**的身体,因为醉酒,忘记把头发吹干,打着哆嗦往被窝里躺。
眼泪像是永远没办法消停一样,流的没完没了,平安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其实她现在也没有那么讨厌程向珩,毕竟当年的平安是个巨大的累赘,他能养她六年,她已经很感激了。
可她也清楚,如今两人的身份,地位,观念,以及曾经的那个晚上,变化的东西太多,他们永远也回不去。
百岁现在就在她的床边坐着,耷拉出眼眶的眼珠子直直的盯着她。
平安轻轻的去摸百岁的头,却摸了个空,她流着泪问:“百岁,你在怪我吗?可我已经很努力远离他们了。”
平安的目光缓缓的落到了自己的手腕上,那里有一道十分丑陋的疤痕,难看的要命。
她被烫到似的将衣袖往下拉,怕自己看到,也怕别人看到。
“好丑……好丑啊……真难看……”
深夜,平安发起了低烧,因为知道生病也不会有人来照顾,吃苦头的只会是自己,所以她在察觉到自己身体不对劲的瞬间,便努力起身去吃药。
吞下退烧药,手边的水却怎么拿也拿不到,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温热的水就被她和药一起吞了下去。
平安重新躺到了床上,隐隐约约的吹风机声音响起,她的头热热的,一直包裹住她身体的冷意被一点一点驱散。
最后,平安梦到了八年前的程向珩,他叹息了一声,主动将她抱进怀中。
不管她怎么挣扎,他都抱着她。
平安又开始流泪了,但这次,眼泪被人珍而视之的舔舐干净,不再留下一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