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荒诞一梦 佛缘天授

晨光从窗外透进屋内,少女面白如玉,端坐于桌前,手中拿着书本翻看,突然响起一阵仓促的敲门声,兰苔打开房门只见一张布满仓皇焦急的面孔,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陈柯,他语气不稳地对屋内二人说到,“兰苔姑娘,我妹妹不见了,今早起来便没看到她,四处找也不见人影。两位姑娘心慈面善,可否帮小生一同寻找家妹?”

兰苔面露犹豫,转身看向廉莲,廉莲起身答道:“陈公子别急,我们现在就帮你找,不妨叫上与我们同行的那位高僧一起。”

“我刚去他房间敲门没人应,我们先快点去吧。”陈柯焦急道。

二人见他找妹心切,一行人便匆忙出门了。

三人寻至一分岔路口,陈柯突然说道:“我们三个人分开找吧,这样快些。”说罢便匆忙跑去另一方向,廉莲二人应后便继续寻找陈睇,突然一阵眩晕袭来,两人双双失去了意识。

睁开眼,两人正处在那晚所见的诡异至极的庙宇内,二人手脚被缚,口中塞着麻布,周身的烛火被摆成了某个阵法的样子,地上坑挖的纹路中盛满鲜血,廉莲与兰苔二人处于阵法中央,面前是那尊鬼气森森的佛像,但比这更令人感到恐怖的是,二人眼前突然出现了那张属于陈柯的老实木讷的脸!兰苔瞳孔骤缩,想要惊叫却发不出声音。

此时那张脸上不见畏缩庸懦,满脸癫狂,扑通一声对着佛像跪下,说道;“在下陈柯,成化三年生人,育有一女,名叫陈睇”,听到这话,二人心中一惊,看相貌着实看不出陈柯年已三十,又听他继续说道,“已送入佛门,求佛祖庇佑信徒考取功名,为表诚意,今另献两名女子入佛门净地,祈愿佛祖庇佑信徒鸿运加身,科考高中,一举得名!”

只听空气中传来喀嚓喀嚓的古怪声音,那佛像的手不再结印,缓缓抬起,仿佛要断掉似的,指向陈柯,随后响起一阵阴恻恻的笑声,“那便如你所愿!”

“你以为有了这怪东西的庇佑就能高枕无忧,梦至朝堂了吗!痴人说梦,也不看看自己的命担不担得起!陈柯陈柯,不过南柯一梦罢了!”廉莲怒道。

一阵阴冷的香风吹过,二人便又晕了过去。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布满蛛网与苔藓的屋顶,廉莲环视四周,发现二人处于一间阴冷潮湿的牢房中,见廉莲如此冷静,兰苔问道:“这可怎么办啊,小姐不担心吗?”

“今早他来叫我们帮他找妹妹我便觉得古怪,自己妹妹丢了不去报官,反而叫两个弱女子帮忙寻找,寻常人可不会如此,昨夜吃饭时的说辞也十分蹊跷,你可还记得他说什么吗?”

兰苔一双可爱的大眼睛微微眯起,皱眉思索道:“他说妹妹身体不舒服,要给她拿些吃食上去。”

“一个为了省钱可以带妹妹去睡城隍庙的人会如此关心生病的妹妹吗?”廉莲问道。兰苔恍然大悟,“所以我昨夜便叫李池留心注意他的动静,今早他来叫我们时说李池不在,我便知道,一定是他发现了什么,于是将计就计,随他去了。”廉莲继续说道。

昨夜陈柯出门后,李池推门进入,捡起桌上那根木简,看到上面篆刻着:

中有玄机赋,鸡鸣方显露,猛然悟禅观,打破君门路。另还有一行小字,写着藏经阁。

李池一路跟着陈柯再次来到殿内,隐身于一尊佛像后,看着殿内情景,却发现这次整间庙宇布置得几乎与平日所见那间别无二至,佛像前跪满了人,姿态虔诚,这些人各个认为自己是被上天选中之人,未来即将飞黄腾达,眉宇间尽是藏不住的愉悦。角落中一人正低着头,李池看着这人身形颇为熟悉,猛然间想起,“贾佑!他怎么在这里?”

突然间,一阵阴风吹过,屋内烛火骤然熄灭,诡异的红光再次亮起,照在众人惊惶不安的脸上,只见那佛像骤然睁眼,血盆大口上下开合,沙哑的声音响起,“各位佛缘深厚,祈愿之心至诚,我佛慈悲,欲实现众人心中所想。”众人表情微变,而后又听他说道:“奈何天道所束,需各位付出一样所有之物,签署契约,方可施法于众人。佛缘来之不易,望各位珍惜,若是泄露天机,只怕性命堪忧。”话落,屋内一片死寂。

“所有之物都指什么?”其中一人开口问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陈柯。

那声音突然变得尖细,阴恻恻的声音回荡在屋内,“妻子儿女,父母亲眷,银钱家产。”

然后故作神秘地停顿了下,诡异的声音拉长说道“四肢脏腑。”说罢便咯咯咯地笑起来,同时响起一阵咀嚼食物的声音。

众人顿时汗毛倒竖,仿佛自己的皮肉正在被人啃咬吞食。

而后又沙哑说道“凡尔所有,皆授于天,祈愿于佛,要尔归还,尔等可有异议?”

这些人大多都是寒门读书子弟,并无多少积蓄,自是无银钱家产作为交换,自古以来,男子所表现之举便格外注重孝道,若是经年读书未果之人,那便更是了,每每遇到事情,必要说家中尚有八十老母如何如何,每逢婆媳之事也必要说是妻子的不是,不遵守孝道。当然,以上所述全是眼前这些庸懦之人,天下间自然有的是有担当的男子,可看情况这类人应是在家中寒窗苦读,自是没时间来这寺庙参拜了。

突然纸片如雪花般从空中飘落,哪里是什么契约,分明是这些人妻女的卖身契!于这些人而言,妻女不过可以交换的商品,银钱土地他们没有,父母亲眷他们动不得,要保全自己清高读书人的名誉,自己的身家性命更是重中之重,那便只有卖妻卖女了。

众人争相在地上寻找契约,提笔便签,生怕签得慢一步自己便身首异处了,一帮人的脑子仿佛被多年读的书堵住了似的,根本没有人去想这件事的真伪。

看着殿内众人之举,佛像的嘴角逐渐勾起,诡异的弧度越来越大,几乎要蔓延到耳根,角落中的李池看着这荒唐的一幕眉头紧拧,怒从心起,而贾佑身处其中却一脸平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签完契约者,走上前来,接授佛法,启迪智慧。”那声音再次幽然响起。随后供台处烛火骤然点亮,众人心照不宣地逐一走去。

陈柯表情凝重,额头冷汗落下,实在害怕自己被肢解剖尸。

原因无他,他的女儿昨天从寺庙回去后便不见踪影,他身在他乡,找人需联系当地保甲长,提交书面诉状,而后报告官府,他觉得实在麻烦,况且签已经求到了,女儿不似儿子,可以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着实也没什么大用处,何须花费时间精力,现在想想真是后悔至极,他抱着侥幸地想“应该不会被佛祖发现自己的女儿已经丢了吧”。一瞬间突然恶从心起,想到了廉莲与兰苔二人,没了女儿不还有别人吗。

陈柯正如是想着,走到供台前跪下,眼前出现一道题目,他视线不敢移动半分,飞速的记着,可惜他的心思全都用来做恶了,这题目便是怎么记也记不住的。

眼前突然一黑,陈柯醒来时在一颗槐树下,他赶忙起身,马不停蹄地向客栈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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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潭袈裟
连载中宁木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