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秀秀愣愣的坐在原地，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水，杜轩泽从旁边走了过来，蹲下。
“没事，这次我请你吃冰棍啊。”杜轩泽拉了拉她，没拉动。
“秀秀，咱们先起来。”杜轩泽又拉了拉。
“奖状没有了。”吴秀秀嘴里只是喃喃地说。
“没有了就没有了呗，我请你吃冰棍啊。”杜轩泽再次拉了拉她，这次拉动了。
“不用请了，走吧。”吴秀秀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
今天晚上的新月弯弯，可是好像不怎么亮。
……
“……”讲到这，林奈阳有些沉默，原来吴秀秀小时候成绩很好，对奖状也是格外的在意。
“她很喜欢奖状，准确来说，不是她喜欢，是阿姨很喜欢。”杜轩泽咽了一下口水，“阿姨也很喜欢我，我们拿奖状给她看，她都会很高兴。”
“那为什么……”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呢？
“自那之后，秀秀再没有得过奖状了，每次第一都是我，她也请我吃了一块钱的冰棍，那个冰棍是有奶味的，不只是甜味。但她没有吃。”因为这是她身上唯一的一块钱，“再给你讲一个吧。”
……
这时是小学四年级。
“恭喜杜轩泽同学又荣获班级第一名。”讲台上班主任跟一年级相比，没怎么变，但是第一名的人选却变了。
又是合照，然后就是放假。
“这么厉害，又是第一。”吴秀秀也像之前一样，跟他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边的柳树依旧是枝繁叶茂。
吴秀秀也依旧玩着踩影子的游戏。
“嗯，想吃什么冰棍，我请你，一块钱的。”
“随便吧，只要有的吃。”吴秀秀刚刚踩死了一直虫子。
“行吧，今天去哪玩。”杜轩泽看着她踩死的那只虫子。
“今天……今天我跟任超杰他们一起。”任超杰就是小眼镜。
“噢，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杜轩泽对于这样的回答已经习以为常，每次考完试，她都会去跟任超杰他们一起。
“晚上吧。”
“你们去哪？”
“就那座山上，捉点虫子啊什么的。”
“嗯，我去你家等你。”杜轩泽越过了她，向前走去，“快走，买冰棍了。”
“好嘞！”
……
“然后，那天我就一直在等她，在家里看动画片，什么都看了，但是到了晚上九点，她还没有回来。”杜轩泽觉得心里有点难受，明明已经过了那么长时间，大家也什么都懂了，为什么还是会心里难受，“结果就是，那一整晚，她都没有回来。”
……
“嘿呦，杜轩泽。”第二天，任超杰单独一个人在杜轩泽后面走着，“你今天一个人吗？”
“嗯。”杜轩泽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怎么没有那么多小弟呢？
“老规矩，你奖状呢？”任超杰近几年来，自从吴秀秀没拿过奖状之后，每年都来找杜轩泽，要撕掉他的奖状，“撕了吧，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杜轩泽不疾不徐的从书包里把奖状拿出来，然后给他，转身就走。
一个奖状而已，没有了就没有了，怕什么。
“杜轩泽，等下。”任超杰还没撕奖状，而是拿在手里细细揣摩着。
杜轩泽转过头来，两只手紧紧的捏着自己的书包带：“还有事吗？”
“今天……我没带别人，只有咱两，咱们找个阴凉地聊聊吧。”任超杰把他的奖状收了起来，不在像以前一样，当他的面撕掉。
“咱两没什么可聊的。”杜轩泽转身就想走。
“关于吴秀秀，她昨晚……”说到这又突然不说了，像是等他停下脚步。
“走吧。”找个阴凉地，再说。
“杜轩泽，我爸妈喜欢成绩好的人，现在他们张口闭口都是你，我为什么不是你。”任超杰拿他的奖状出来，给自己扇风，“但是，我就是不是你，我往那位子上一坐，看着黑板，那些东西是什么，我都不知道在第几页，所以你能把书念好，我还挺羡慕你的。
“但是吧，只有你把书念好了，我们也不是说什么，故意针对你，我们都不想被骂，你懂吧。
“还有什么呢，我记得吴秀秀以前成绩挺好的，不可能只是东西难了她就不会了，她很聪明，
昨晚我们在我家，上山捉了几只虫，回去之后，逗了逗虫子，然后把它们全部搞死了，你知道听着那种嘎嘣声，一秒一个讨人厌的虫子就被碾死了那种感觉吗？声音简直太爽了。
我们玩到了十二点，因为他们说，回去要是早，爸妈还有劲打他们，回去晚了，他们睡了，过几天，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所以我们就看了好长时间的动画片。
那个动画片可高级了，那上面的单词我是一个都不认识，但是吴秀秀念出来了几个，她说这是平时考的动画片多，你说这种话你信吗？我也不信。
所以她真的很聪明，但是为什么要选择跟我们混，我也是真的不理解。
成绩那么好，不高兴吗？”
任超杰没忍住骂了一声：“草。我要是有那个能力，唉，算了，想想就行了，念书这种事，还真不是我们这种人可以胜任的。”
“嗯。”
“哎，你到底听着没啊，我说这么多，你就给我一声嗯。”
“听着呢。继续说吧。”
“你有时间也劝劝她吧，咱们这种地方，能走出去的方式，也就只有念书了，不然忙活大半辈子，又得回来。”任超杰把他的奖状一直攥在手里。
“你怎么知道？”
“这不废话吗？那群不知道到底叫什么的七大姑八大姨整天都在门口说，说今天谁谁谁又回来了，当初没念下书，连个媳妇都没有。这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语文老师说过的那什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说的就是你。”任超杰坐起来拍了拍手，“你奖状我就拿走了，记得给她说一说。现在可以好好玩，别到了最后，真的学不动了，还是念书的好啊，念下书就能去大城市，坐在办公室里……”
任超杰是边走边说的，由于走的远了，最后说了什么，也听不太清了。
杜轩泽何止知道吴秀秀能念，但他又不是没劝过。
……
“那个……叫任超杰的小时候这么坏呢。”林奈阳又忍不住开口问。
“他不坏，就是怕他爸他妈骂，而且奖状对于我来说，就是一张纸，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给他了就给他吧。”
杜轩泽继续讲了下去。
……
“秀秀，你明明可以考第一的，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很好玩吗？
“我能考啊，但是我不想考。”吴秀秀百无聊赖的回答他。
“考第一不好吗？有冰棍吃，阿姨也会很高兴。”
“我考第一她才高兴，我不考第一她就不高兴。”吴秀秀理了理头发，“是不是每次考完试，他们都会去撕了你的奖状。”
“……嗯。”
“那你得它的意义在哪？觉得很光荣，而且，如果要我得个第一名，每次都被他们把奖状抢了，我宁愿不要。”
“可是……”还能可是什么呢？他们会抢这就是事实啊。
“杜轩泽，好好念。”吴秀秀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又仿佛拉的更远了。
……
“那天下午，放学我没有见她，就去找她了，他们在学校后面的墙背后。”
……
“我真的是受够了那个杜轩泽，每次考那么好，能怎么样，又没有奖状，真想把他打一顿，让他以后别考那么好了。”小平头气愤的说。
“就是啊，第一都是他，就算没有奖状，大家也都知道他是第一，真的好烦啊。打他一顿吧，让他别考那么好。”小脑袋也是摩拳擦掌。
任超杰在一旁看着：“其实只要他不来学校，就不会学了，只要他不学，他就会考的很差。”
“把他堵着，让他上不了学不就完了吗？”随后有一个人也在后面说着。
“你们说什么。”吴秀秀在一边插了一句。
“让他上不了学啊。”小平头一脸坦然的说。
“得了吧，他上不了学，他就不学了吗？他可是老师的得意门生，他要来不了，老师不会问家长吗？那第一个就会怀疑到你头上，安分点，为了这事，其实没必要。”吴秀秀摊摊手。
“那你说，怎么办，我就是不想让他考第一。”
“那他就是能考第一呢。”吴秀秀也继续跟他怼着。
“那就让他上不了学。”小平头还是这句话。
“可以，他要不是第一，我就去考第一，你怎么着都得被骂。”
“你！……你这么护着他呢。”小平头在一旁凶神恶煞的说。
“我没护着他，只是你们干了这事，我肯定也会被骂，我最烦我妈骂我了，所以这缺德事就都别干，那个第一我也不稀罕。”
这会任超杰说话了：“你真的不稀罕吗？”
“真的不稀罕，谁爱考谁考，只不过就是谁自找麻烦连累到我，那我也让你不好受。”
这里的不好受在站的各位都知道是什么，考第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