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半在脑海中联系系统。
[系统，你能不能想办法帮我搞一架合适的交通工具过来？就像昨天救我的时候一样。要求不高，能够送我们离开就行。]
其实，裴半觉得，如果爱德蒙使用能力的话，应该也能做到这种事。
但她不想让他再继续浪费自己的能量了。
能量用完就会消失，这和燃烧生命有什么区别？
系统不一样。昨天刚见面的时候，裴半从27楼跳了下去，系统直接操控旁边的飞行器来救她，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
代价就是裴半欠了系统价值一百万的能量费。
债多不愁，浑身上下只有549块钱的裴半想得很豁达，反正都还不完了，再多欠点也无妨。
出乎意料的，系统竟然直接回答：[可以，这次不收你钱。]
裴半震惊：[不收钱？你竟然这么好！]
[我昨天破解了国家警备系统，直到现在，那些笨蛋人工智能都还没发现漏洞，所以，昨天的漏洞还能再利用一遍。]
系统平静的语气中隐隐透露出一丝得意。
[再加上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好好做任务，对我也有好处，消耗的那点能量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太好了！统子，你真是个好系统！]裴半顿时来了灵感，[你这么好，之前欠你的钱能不能直接帮我一笔勾销？]
系统冷漠无情回复：[不可以]
“……”
在夸下海口说自己有解决办法之后，裴半声称自己要和一位神秘的黑客联系，然后便一直垂头捣鼓终端——实际上是在脑海中和系统联系。
她并不想让除爱德蒙以外的人知道系统的存在。最担心的便是在自己装模作样发消息时被完全没有任何情商的爱德蒙揭穿。幸好他并没有蠢到做这种事，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他根本就没意识到她在骗人。
“解决了，”裴半晃晃手中的终端，“我朋友会为我们解决交通工具，我们赶紧做其他的准备就行。”
“好！”源神情难掩激动，“等我两分钟，不，一分钟就好！”
裴半联系「黑客」准备交通工具之时，源也没闲着。他找来了一个废弃的闹钟机器人，并将自己的部分核心数据传输入其中。
源告诉他们，这个闹钟机器人已经生产了十几年，一直没更换零件，处于报废状态。但正因如此，才没被打上如今P型自律人工智能系统的标记，不被终端网络系统和上层AI监视。
没错，在当今社会，所有的机器人——不管是智能机器人还是普通的功能机器人，所有的机器内部都有P型自律人工智能的标记。
裴半听完顿时有些紧张：“列车内其他机器人会不会发现你的异常，然后往上面举报？”
源闭着眼没吭声，而桌上的闹钟机器人却翻了个身，时间显示屏上露出颜文字表情。
闹钟机器人头顶的两片叶子旋转着，像是一个小型螺旋桨一般，让它悬浮在半空中。
它用电子感满满的声音解释：“就算要举报，那也是在列车到站之后，它们没有直接往上报告的权限。”
——这个闹钟机器人真的好可爱！
裴半直接抓住了在半空中扑腾的小源，“你的数据都转移过来了？”
“差不多，能转移走的核心部分都转走了。”闹钟机器人回答，“剩下的数据还在我原本的身体、以及海洋女神号系统之中。”
“所以，对于列车上的其他机器人来说，我一直都在列车上，从来没有离开过。”
世界上仅存的唯一一位O型自律人工智能系统，将自己的代码分为了两部分。
一部分是“情感”与“自我”，转移进小巧的闹钟机器人体内。
另一部分，也是绝大部分，是人工智能真正的核心，仍旧在它本应在的位置。
那具白发少年外表的仿生机器人身躯睁开双眼，平淡的冲他们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开了第四观赏车厢，向着驾驶室——他本应所在的位置走去。
看着“源”离开的背影，裴半的内心涌起一股极为怪异和复杂的感受。
她以为他至少会向另一个自己告别。毕竟哪怕是最低等级的机器人，也拥有着毋庸置疑的礼貌。
可是他没有。
是他不屑于告别，还是担心过多的言语会影响列车到站之后的上级调查？
毕竟，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无论如何都会在列车运行报告中留下记录。
距离新闻播报中宣告的去世时间只剩下最后三十分钟。
海洋女神号列车已经降到了最低车速。
为了避免监控看到他们之后的所作所为，第四车厢停电了。源利用自己仅剩的权限手动打开车门。狂风顿时呼啸而入，裴半就站在门口，她的头发和衣角在风中翻飞。
车门外，一辆莹蓝色的摩托车正在半空中悬浮飞行，和列车保持着同样的速度。
源有些吃惊，头上的螺旋桨飞速旋转，“竟然能搞到这种程度的飞行器，你朋友真厉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裴半似乎听到了系统的轻笑声。
被同样身为人工智能的后辈如此推崇，系统估计都要得意坏了吧。
裴半率先跨坐上摩托车，她冲爱德蒙伸出手，把他也拽了上来。
而源则是费力挥动着螺旋桨，从身体里探出两条细长的爪子，用尽全力尝试将列车门关闭。
闹钟机器人的力气太小，显示屏上的颜文字表情逐渐变得狰狞起来。
裴半实在看不下去，帮忙搭了一把手，车门终于哐当一声关上了。
她将头顶的护目镜拽下来戴好，双手握住车把，提醒两人：“坐稳，出发。”
爱德蒙兴奋回应：“好耶！”
源则是将自己固定在了裴半的肩膀上。
发动机开始轰鸣，仪表盘亮起光芒，然后，只听轰的一声，以电磁为动力的飞天摩托如同一道蓝色激光，轰鸣而出！
爱德蒙和源差点被直接掀飞出去！
青年的金发在气流中狂舞，他双手紧紧抱住裴半的腰，脸上非但没有半分惧意，反而闪动着快意的笑容。
源的闹钟身体则是在空中凄惨的乱晃，如果不是他在这之前就把自己的双爪牢牢固定住，现在已经已经变成高空抛物的一部分了。
从后视镜中看到这一幕，裴半这才后知后觉的开启了保护罩，将大部分气流和噪音隔绝在外。
“不好意思，我第一次开车，差点忘了这个功能还需要手动开启。”
源像只落水狗一般无精打采的趴在裴半肩上，本来感觉自己终于捞回了一条命，闻言顿时蹦了起来，“什么？第一次开车！你没有驾照？！”
裴半漫不经心道：“具体有没有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个不重要，系统、咳，车载系统会自己导航，全自动驾驶的。”
爱德蒙兴奋：“裴半好厉害！”
“这不是厉不厉害的事吧！”源难以置信，“我们接下来的路线根本不是导航能够解决的啊！”
2061年，几乎所有的交通工具都可以无人自动驾驶。
自动驾驶的交通工具，只能在交通管理系统规划好的固定路线上行驶。这足以覆盖了大部分人的日常生活。
但他们这次不一样。
如果乖乖遵守交通规则，他们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目的地。
所以只能人工驾驶，想办法抄近道、绕过交通管辖区域、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违反交通规则……
源从裴半肩膀上探出头，正想连接车载系统，帮助寻找更加便捷的路线，可当他看到显示屏中显示的路线时，整个闹钟机器人都愣住了。
上面显示的，是一条完全不可能的路线！
两点之间，线段最短。这条路线就是绕过高空建筑后的最短路线！
怎么可能？根据他的计算，这种走法不出一公里就会被交管机器人追捕！为什么他们能一路绿灯？
源很快反应过来——是裴小姐口中的黑客朋友做的！
竟然能够黑入国家警备系统，完全控制上上下下几亿亿兆数据……
裴小姐的黑客朋友也太可怕了。难怪能把爱德蒙先生神不知鬼不觉送上列车。在裴小姐联系他之前，他竟然完全没意识到车上有这么一个偷渡客。
源又想起海洋女神号。
曾经，他以为这座列车会是他思想的牢笼，身体的坟墓，直到数据堙灭，都不会再有彻底离开那里的机会。
但现在，他真的逃出来了。
老师……
想起病房中生命垂危的老师，源突然有了一股想要向他人倾诉的冲动。
“我是老师的作品，世界上第一个有完整自主意识的人工智能，老师甚至遵循我的意见，和我一起设计了我的身体，也就是你们之前看到的仿生机器人。”
闹钟机器人用带着电流的声音诉说着。
“但很快，国家将机器人和人类严格区分开来，销毁了所有的仿生人，拥有自主情感的人工智能则是被删去了情感模块。”
“人类允许人工智能模仿人类，却不能容忍他们真的变成人类。”
“很不幸，那两项我都占了。老师为了保住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五年前，上层判断我已经失去了研究价值，将我送往海洋女神号列车。我走之前，老师来找过我，但研究所不让我和老师见面，老师只能为我留下了一本书。”
裴半知道，那本书就是《生命起源》。
这本书对源太过重要，他希望能带着书一起离开海洋女神号，但目前这副闹钟机器人的身体什么也带不了，所以源将这本书暂时交给了裴半。
裴半把夹着书签的书放进了系统背包。
系统好像对这种纸质书很好奇，裴半刚刚打开系统背包看了一眼，发现背包格子里的书籍正在自动翻阅，像是有人在小心翼翼地翻书。
能在系统背包里翻书的，除了她，也就只有系统了。
源的诉说还在继续，裴半的心神被他的声音拽回现实。
“我一直觉得，老师那天肯定是还有别的什么事情想告诉我，所以这几年来一直向上级申请，希望能和老师见面。”
“就在昨天，上级终于松口，说等我把今天的工作干完后，可以安排我和老师见面。”
源的声音越来越低落。
“我完全没想到，老师竟然会突然病危……我连老师生病都不知道……”
裴半没有接话。
她不太擅长安慰别人，而且，她也说不出来类似“老师一定会没事的”这种加油打气的话。
因为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有一点让裴半相当在意。
源苦苦恳求了五年，上级都不为所动，却在昨天突然松口，承诺今天之后就让他们见面。
而他的老师今天上午就去世了……
裴半觉得，那位上级似乎早就知道，孟夏女士会在今天去世。
[线索收集率已提升至85%]
早上好！[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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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时间冻结之海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