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南雪想，她爸妈要是知道她打算去做什么，可能会打断她的狗腿。
和星梦娱乐解约已经有三个月，恢复自由身后她便开始琢磨转行就业，这期间投了数百份简历，全部石沉大海。
就在准备卷铺盖回老家之际，她的娱乐圈伯乐、知名选角导演梁萦伸出了援助之手。
“汇新创意园C座402，这是给江叙准备的休息室，如果有工作人员拦你就给我打电话。”
得知珠宝模特面试时间定在今天，梁萦一大早给她发了这条消息。
易南雪以前是做演员的，只拍摄过杂志和剧照，并没有正经模特工作经验。
梁萦给她推荐这份工作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老板江叙。
易南雪曾试图调查江叙此人，但全网都找不到他的个人信息，她对他唯一的了解来源于梁萦，据说他常年在国外读书生活，年初回国后创立了珠宝品牌M&E。
另外，梁萦还多次强调江叙年轻又帅气，她对此存疑，认为是蛊惑她豁出去的话术。
“嗤——”
蓝色公交车在站台前刹停，身边的大爷大妈推推搡搡涌上去，易南雪从手机上抬头看了一眼路线，不是她等的车，便往旁边退开路。
盛夏时节，热烘烘的空气将人蒸出一身汗，见左右只剩零星几个候车的老年人，她便摘了帽子口罩透透气。
某一刻，受直觉指引，她往后转头，悚然对上站牌斜后方一双鬼鬼祟祟的眼睛，一个微胖男生见她看过来，慌张转开脸。
她连忙戴好帽子口罩，视线扫过男生掖在腿后的手，皱起眉，摁亮手机对着他晃了一下，而后压低帽檐匆匆走人。
易南雪走后，微胖男生拿起掩在腿后的手机，兴冲冲点开短视频软件上传视频：“新鲜出炉！在公交车站偶遇易南雪，没了包装比素人还不如！”
视频发表没几分钟就有了点赞和评论，他喜滋滋点开后台查看。
“那个搞职场霸凌的女明星？还真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啊！”
“她还坐公交车？连车都打不起？不会是在卖惨吧？”
“哥们儿，她发现你了哟，有没有跟当年一样骂你偷拍，指着鼻子让你删除？”
微胖男生笑咧了嘴，得意回复：“她哪儿还敢啊，发现被认出来，立马灰溜溜跑了！”
一网友附了一张视频放大后的截图，评论道：“我还纳闷她最后举起手机对你晃一下是什么意思，原来跟你炫耀壁纸呢！挺好看的呀，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微胖男生一愣，不信邪地放大那张手机壁纸，还真是她今天的自拍。他立马恼羞成怒：“靠！暗戳戳来这么一手，真是个心机女！当年嘴硬把自己搞糊了，现在还作，越不安分越没好果子吃！”
……
易南雪还是打了车，被那人认出来以后，她就感觉每双看向她的眼睛都带着审视和鄙夷，让她想尽快逃离。
下车时手机收到扣费短信，车费一百五十六块六，她郁闷得直叹气，起个大早就是为了省钱，要是坐公交连六块六都用不到！
由于临时改变交通方式，易南雪提前半个多小时到达汇新创意园，乘电梯上到C座三楼，走廊里已经有稀疏几个人在排队等候，看衣着打扮都是来应聘模特的。
签到过后，她去卫生间整理仪容。
虽然梁萦让她来面试是别有用意，但易南雪提前了解过M&E的招聘信息，珠宝模特不用露脸，时薪二百元起，她心动不已，万一误打误撞找到就业新赛道呢？
她正儿八经做了竞聘准备，化了优雅大方的妆容，脱掉外衫，里面是一件黑色无袖抹胸上衣，将耳部、颈部、手部这些需要佩戴产品的部位都展示出来。
从卫生间出来，刚巧路过电梯间时，梁萦打来电话，她笑呵呵的，声音听着很亲切，却让易南雪不自觉绷紧了背。
“南雪，你应该到面试地方了吧？”
易南雪没敢撒谎：“梁萦姐，我刚到。”
“那就好，赶紧找个时机去见江叙，记得避开你的竞争者。”
“......好。”
“这么不情愿？怕姐坑你？我要是真想拉皮.条，四年前你刚出事的时候就会撺掇你走捷径了。”
“没有没有，我没这么想。”
梁萦叹气：“南雪，你信我一回，真是为了你好，你先去见江叙，我回头再跟你细讲。”
电话挂断，易南雪硬着头皮走进电梯。
这一路意外顺畅，四楼空空荡荡，根本没有工作人员拦她。
402室门没锁，留着一条缝，里面有人低声交谈，她做了个深呼吸，抬手叩门。
“笃……”
指节碰上门板，门内忽然传来一声娇媚的嘤.咛，易南雪眼皮猛跳，整个人瞪着眼僵在原地。
她不是不知世事的小孩，自然清楚这是什么动静。
暧昧的声音不断传出，抑扬顿挫的，听得人难为情，易南雪脑子里一团乱，不知不觉中手指用了力气，把门缝抵开一指宽。
一位衣衫不整的女子背对门口跨.坐在沙发上，她挡住了男人的上半身，只能看见一只扶在她腰侧的手和一双穿着黑色西装裤的腿。
易南雪脑仁突突跳，忽然电梯间响起清脆的一声“叮——”，她浑身一凛，慌忙窜进消防门里。
楼梯间静可闻针，不多时就听到走廊传来怒骂的女声：“Shit！你怎么不关门！”
“砰”地一声门被甩上，女声又对同行的人抱怨：“能不能把这家伙踢了？低等动物一样天天发.情！”
回答她的男声很平和，距离有些远，楼梯间里听不大清楚，很快两人的脚步声又朝电梯间过去。
易南雪软软靠上墙，心有余悸地吐了口气，刚才太惊险，要是被人误会她偷窥，真是有嘴说不清。
那现在怎么办？等江叙完事儿？他会不会以为她也……虽然她想套近乎，但事到临头，还真是豁不出去啊！
还没等她纠结出个名堂，三楼消防门忽然被打开，楼梯间进来两个人，男人说话腻腻歪歪，一听就是在调.情。
易南雪叫苦不迭，怎么净是让她撞上这档子事儿！
按照她以前莽撞的性子，估计会光明正大走下去，可刚才看到江叙……她不得不顾忌，万一对方是她惹不起的人，打扰了人家的雅兴恐怕对她影响不好。于是她转身往上走，想从五楼坐电梯下去。
还没走出几阶，楼下两人推推搡搡到了三楼和四楼之间的平台，那男人更加急不可待，嘴里不干不净。
“不行，哥，真不行！你放开我……”女孩惊慌地说。
“妹妹，这时候就别装了吧？你刚才要是不想，我还能把你掳过来不成？”
“我刚才没想这么多，现在后悔了，对不起，哥。”
“对不起？你就光想拿好处，一点都不愿意付出是吧？像你这种资质一般又没经验的女模，这个圈子多的是，老子一句话就能让你摸不到门！”
“对不起，哥，求你看在我年纪还小的份上，原谅我一回……”
“呵，原谅可以啊，给我摸一下。”
“不，我……我……”女孩声音里带上哭腔。
“别磨叽了，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来这一行装什么……”
“住手！”
易南雪突然中气十足地大吼一声，把楼下两个人都惊得一跳，她噔噔噔几步跨下楼梯，一把掀开男人，将女孩拉到自己身后。
“你没听见人家说不愿意吗？”
男人被推得趔趄几步，撑了一把墙才站稳。
“靠！你他大爷的谁啊……”他一顿，瞪大眼睛，“你是那个谁谁谁……？”他抠抠脑壳，咂嘴一指，“易、南、雪！”
易南雪先前摘了口罩，就这么敞着脸，被认出来也不稀奇。
“你管我是谁？人家不愿意，你就是强迫！”她又转向女孩，“小妹妹，你成年了吗？”
女孩面庞稚嫩，还带着婴儿肥，怯怯摇头：“还差四个月满十八岁。”
易南雪火一下子上来，对着男人吼：“你要猥.亵未成年？”
男人气笑了：“易南雪，你对谁吼呢？还真是走哪儿都爱搞霸凌那一套啊！教训还没吃够？”
易南雪懒得与他争执，护住女孩往三楼走廊走：“别怕，去人多的地方就好了。”
“你给我站住！”男人从后追出来，气急败坏要动手拉人，“耳朵是不是聋了？给老子站住！”
易南雪挡住他的手：“别动手动脚！”
走廊渐渐有人过来，见易南雪在场，一个个惊讶得合不拢嘴。
男人伸开双臂强行拦住易南雪的路，扭头对围观的人说：“你们来得正好！这位臭名昭著的易南雪小姐，今天找上本人麻烦了。她以前诬陷人家偷拍，现在又诬陷我猥.亵未成年，还真爱揪着打工人可劲儿欺负啊！你们给我做个见证，她要是拿不出证据，这事儿我跟她没完！”
围观的人纷纷点开手机，不管相互认不认识，都两眼冒光地凑在一起低声议论，一个个的又是皱鼻又是瘪嘴，可想而知不是什么好话。
男人见自己得了舆论支持，得意地耸肩哼笑，接着目光一转，脸阴沉下来，指向女孩一点一点：“你自己说，是不是老子强迫你、猥.亵你？！”
女孩被吓得身上发抖，直往易南雪身后躲。
易南雪安抚地拍拍她：“别怕，你说出来。”
女孩颤巍巍看向吃瓜人群，那些人大多是今天的竞争对手，每个人都光鲜亮丽、自信优雅，从她进到面试地点便被自卑和焦虑深深笼罩着，这还只是竞争一份不露脸的平面模特工作，以后入了行，她拿什么和别人比啊。
她转头又对上男人凶狠的视线，他说过，他能让她摸不到这行的门，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他身上的奢牌不是普通打工人会穿的……
所有人都在等她给一个答案，她身上抖得更厉害，无助地抓住易南雪的手臂，用口型对她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易南雪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为什么？”
女孩低下头，眼泪一行接一行往下掉。
男人还在旁边拱火：“我数三个数，不说话就当默认易南雪诬陷我咯？”
“……”
“三、二、一！”男人打了个响指，“好了，没你事儿了，你走吧！”
女孩佝偻着背跑开了。
男人朝她的背影指指，歪起嘴对易南雪笑：“易大明星，听说你现在还没为当年的事儿道歉呢，不知道鄙人有没有这个面子，能得你一句‘对不起’？”
易南雪的脸因愤怒和憋屈而微微泛红，她挺直脊背，瞬间比男人高出半个头，视线下压，耷着眼皮居高临下地看他。
“你想得美。”她轻飘飘地说。
男人发现她在俯视自己，霎时火冒三丈：“操！嘴硬是吧？都落魄得来干平面模特了还装高傲呢？行，我不介意帮你添一把火，祝你早日翻红。”他朝围观人群放话，“回头视频发我一份！”
他又转向易南雪，指着她的鼻子狠狠道：“你现在给我滚出去！”
易南雪“啪”地扇开他的手：“你是面试官？”
“你管我是不是面试官？老子让你滚！不用面试了！没你机会！”
“那就不是了。”易南雪抓住重点，眼睛一垂一掀，四两拨千斤地说，“我还奇怪呢，珠宝品牌方的人怎么会一身高仿。”
她的话一出，围观人群里爆发出噗嗤讥笑。
“你……！”男人气得脸胀红，直接上手推搡，“给老子滚！现在、立刻、马上！”
易南雪穿的抹胸上衣，露着大片肌肤，她嫌恶甩手，反把他推得趔趄：“别碰我！”
“操你大爷！”男人失了理智，猛地攥起拳头。
围观人群中抽气声迭起。
“住手！”
一道清越男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