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韦渡叙来说无疑是一场凌迟,“别画了,”他闷声,“草稿是我无意捡的。”
办公室静默一瞬,张进失望的看着韦渡叙,“年级规章你应该知道,回家反省吧。”
而后三班班主任点点头,“谢如许同学,我们会帮你向年级同学澄清的。”
接着是道歉,鞠躬等一套动作。事情结束的时候曾礼坐在原处没有动。此刻监控室只有他和他的三个学生。
“如果谢如许没有用那张纸写草稿,”曾礼面无表情,“你们想过怎么处理吗?”
纪书宇先低下头,他确实想都没想就行动了。完全没想过这样会将谢如许推向火坑,另外还得搭上自己。
“那江知灼会阻止他的。”谢如许轻松道,“曾老师这次是我们错啦!”
曾礼受不了学生撒娇,摆摆手回办公室了。
走廊上纪书宇没忍住发问,“为什么不直接比对字迹?”
天边有飞鸟掠过,谢如许抬头看到的是不怎么有云的天,太阳正好,身后的温度不用回头也知道来自于谁。
但是谢如许还是想回头,因为江知灼就站在他身侧。
他不爱说话,不爱嬉笑。
寡言,却又有一份震耳欲聋的情义。
谢如许笑,你对我的好,我知道啦。
然后他回答纪书宇,“字迹可以模仿,”
“而天赋与生俱来。”
江知灼眸光微动,又在谢如许回头之前黯淡下去。而这句话却在耳边,像被按下了循环键。
伴随着这句话,又有其他声音涌入脑海。
好像有雪,罕见的地上积了雪。还有个孩子跪在上面,他在抖,他很冷。
身边是散落的碎纸片,已经看不出原来是什么样子了。
“江知灼!”江东景撕碎最后一张图稿,“你在画什么东西?学的都进狗肚子里了?”
小孩昂头,脸被冷风吹得青紫,却有力的回答,“那是,我的设计。”
“你根本不懂什么是设计。”
“江知灼,你简直烂到底了。”
他说江知灼不懂设计,说江知灼很烂,把江知灼的作品贬损到一文不值的那一年,江知灼只有十岁。
而他,是江知灼的父亲。
每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卓雨就会去劝江东景说江知灼还小,还会再学习的。
然后去拉江知灼,心疼的不像话。江东景背对着江知灼让卓雨别管他。
“妈妈,”江知灼看着卓雨认真的问她,“我的作品,真的很不堪吗?”
卓雨不懂设计,她只把江知灼抱在怀里,“在妈妈眼里,我们知灼设计的衣服最最最最最好看,以后要做大设计师的。”
“他不够优秀,我们家的品牌迟早毁在他手里,来年谁还有脸回祖坟祭拜!”
纵然卓雨去抱江知灼,这小孩子还是跪在雪地上,跪到皮肤裂开,血迹融进雪里。他不动,像是在反抗。
风把江知灼发丝吹开,并不寒冷。
“江知灼!”,谢如许晃了晃江知灼的校服袖子,“回班啦。”
江知灼回神,是了,当然不会寒冷。因为夏天快到了。他早就不该沉溺于童年的阴霾,早就不再因为江东景的话而妄自菲薄。
只是谢如许这句“天赋与生俱来”,穿越了时光,不偏不倚,打在雪地里小江知灼的心上。
原来还有个谢如许觉得他天赋异禀。
至此,那道疤痕,竟然开始愈合。
谢如许心情大好,放言下了自习要在上岸摆宴被叶云树无情拒绝。
“宝,你有数学任务在身,我们周六晚上再约。”
谢如许盯着江知灼的后脑勺发誓为了麻辣烫一定要把数学学好!
然后他余光中看到纪书宇愣愣的对着后窗,“?”
“谢同学,”许诺喊,“方便出来一下吗?”
纪书宇生硬的转过头,同桌问他怎么了,他无语的盯着题目,“失恋了。”
同桌顺着他的目光去看桌上的英语卷子,“怎么?闵春风制裁你了?”
“那个,抱歉啊,谢如许。”许诺一脸愧疚,“我都知道了,之前是我错怪你了,还那样看你。”
谢如许“啊?”了一声,搞半天路过三班时许诺看自己那一眼的意思是“我对你很失望。”而不是“我对你很信任。”
“哦,问题不大。”谢如许摆摆手。
墙边蹲着的孟十里急得想把人薅回来,这人怎么回事?别人都这样误会他了为什么不生气?
在他旁边站着的郑简提前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皱着眉伸手就把谢如许扯回来了。
“同学,你们班没有自己帅哥吗?”
孟十里蹲着鼓掌,“要么说还得是班长!”
许诺尴尬一瞬,“不好意思,我只是有些话想对谢如许同学说。”
“谢如许是我们班的,”郑简沉声,“他说没关系是他心大。但是我们七班都是小心眼,我们很介意。”
蒋乔端着水杯从后门路过拍了一下谢如许,“进来喝水,傻站着干嘛。”
谢如许屁颠屁颠跟着跑进去。
叶云树坐在位置上跟江知灼讲话。
“发现了,他根本就没当回事。”
孟十里跑回来问,“为什么不当回事?换我气死了,昨天还暗戳戳对我表达爱意,今天就不相信我了。”
“不当回事的意思是,没把人看的重,她怎么看不就无所谓了,反正不缺这一个朋友。”
叶云树用看傻逼的眼神看孟十里,“你看要江哥说不相信谢如许试试?”
他江哥看都没看他一眼,结果谢如许刚领的数学答题卡开始看。
孟十里摇手,“何止江哥,我们都一样。对吧谢宝?”
谢如许悲怆的看着自己的答题卡觉得今晚睡眠时长不保。
“啊 都随便吧,我想去死。”
“死之前,”江知灼把答题卡放回来,“把试卷重新做一遍。”
这辈子都学不好数学了,谢如许在叶云树的嘲笑声中收起答题卡。
孟十里问叶云树为什么不教谢如许,叶云树说他没有用武之地。
总之,谢如许心情大好,《灼灼》可以开始落笔了。
后面杨慧洁听说后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卡着点给谢如许弹视频,彼时谢如许正溺死在数学的海洋。
“妈~”
杨慧洁感动的要哭,“你这次怎么知道维护作品了?”
“这个重要啊,”谢如许接过江知灼递来的水灌了一口全吐人家身上了。烫的不轻。
“江知灼你倒水不添凉茶吗??开水就直接倒来了????”
江知灼也没想到谢如许接过就喝了。
杨慧洁早听程凤芝说过谢如许在榆城交了个朋友叫小江。
“如许你凶人家做什么?你们这么晚还在家里玩啊?”
手机摄像头被谢如许翻过来对着试卷,“你儿子学习呢。旁边小江同学在辅助你儿子。”
比起感动,杨慧洁更多的是懵逼,“不管你是谁,从我儿子身上下来…”
谢如许“哈哈”两声,“妈,你那边怎么样?都处理好了吗?”杨慧洁让他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随便扯两句就说要睡觉。
“对了,乐乐说五一去找你,你好好招待啊。”
谢如许突然意识到,四月底了。
要月考了。
他抬头看江知灼,“你上次说月考数学多少才算行来着?”
江知灼模仿他的语气,“一百四?”
“……”
常驻一百二的谢如许选手两眼一闭心跳彻底不跳了。“考不到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江知灼收拾书,“没想过你能考到。”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谢如许还是单纯说实话。反正谢如许整个人都不太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