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安静，就算有棋牌室里的打牌吵嚷的声音，这条巷子里站的其他女人也听到了，旁边的妹子们虽然没动，但也扭头看着这个矮个男人。因着这是找红唇女的熟客，其他女孩不好随便插嘴，免得被误以为是抢生意。
“跟鸡睡觉还得你掏钱，那你说是你高贵还是鸡高贵呀？”
高个男人显然是不想搅乱今晚兴致的，和稀泥说：“出来玩的嘛，诶呀……”
矮个男人显然没想到一个出来卖身的小姐竟会刺他一句，自尊心立时受不了，憋红着脸吼了声：“你……”声音却只高了那么一个音就消了，可能是看见远处黑暗里那几个男人身影往这边走，他没再骂，转身往外走。
“诶……说好出来玩的，啧，怎么走了？”高个男人冲着矮个男人背影说了句。
“那你走不走？”红唇女显然见惯了男人的这些姿态，用妖娆的声音笑着问。
“我……”高个男人看了看听到这句话扭头看他的矮个眼镜男，又回头对红唇女嬉笑着说：“我当然不走啦。 ”
红唇女噗嗤一笑：“看来兄弟还是不如鸡重要呀。”她甩了个妩媚的眼色。
矮个男人这次是真气了，愤愤的跑了。
红唇女扔了烟，用高跟鞋碾灭了，挽着高个年轻男人的胳膊，从另一边出了巷子。
小姐们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聊天的聊天，玩手机的玩手机。
阮灵对这些小姐们其实没多少鄙夷的心理，就像大家都知道赌场欺诈，不讲道理，进去出不来，嫖也一样，不说那些带黄的ktv和洗头房，她从小就被大人们告知进去的小姐被人身控制，就是新闻，也讲过好多次女孩被骗进去就跑不掉的例子，就说这些眼前看似自由的站街妹，哪个不是后面有男友、兄弟或者一人带几个女孩的那种混黑男人？一旦开始被骗一次，后面就再也别想离开，只能在泥沼越陷越深。跟赌徒进了赌场一样，开始以为就一次，但后面只会长期混迹，赌徒是因为贪欲，小姐们是因为暴力控制和社会仇视，做了一次，就洗不白了，没有别的路了，再加上身后的人的威胁，也就只好一条道走到黑。
阮灵心里，更多是把小姐们当成体力劳动者——危险性极高的体力劳动。
之所以她会表现的这么宽容，之所以她会表现的这么宽容，是有渊源的。
初三时，弟弟曾经玩笑似的说过一句话：“咱家要是破产了，你可以去当鸡，我就要没学上去卖苦力了。”
弟弟的话没有被父母反驳，似乎所有人都认为这话没什么问题，男孩是要拼死拼活的，女孩只要放下脸皮就有钱了。好似在说，看，女孩多轻松。
但阮灵却是瞬间汗毛倒竖，冷汗要挤出来。
她觉得恐惧，她从没意识到原来卖身当鸡离她这么近，原来小姐跟她之间只是一个意外，只是与她无关的她爹的工作是否顺利，是否欠债？
这些都不受她控制，她只能被动的接受结果，然后，却要她卖身，而其他人还认为是她赚了？
真的轻松吗？
不说那不是简单的躺着不动就行，那种人格上的侮辱，那种身体被控制的屈辱，那种被人当成工具随意对待的羞辱，就是只想想，也能感受的来自社会上的道德审判，也足以让一个人崩溃，这是真正的社会性死亡。哪怕隐姓埋名，也终生头上悬着利剑。
同时，还有□□上的疼痛，男人得个痔疮要形容成是拉玻璃，要叽叽歪歪，那么女人的撕裂怎么就被认为是轻描淡写的忍忍就好呢？
最重要的，一堆脏病，可能直接绝症无药可医。这份风险每天都要承受着，笑着承受着。
那时还只有16岁的阮灵心灵上受到了巨大的震撼，她以为自己是纯洁的，是跟那些堕落女人完全不同的，但忽然被告知，她们之间只有一线之隔。
她开始能理解和共情那些堕落小姐们了。她忽然意识到，她跟那些小姐们，比跟眼前的亲生弟弟更接近一个群体。
弟弟，是不用去卖身的，他只会让姐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