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姐儿被金子姐又为了凑住院费而拼命找活儿的消息炸了毛。虽然她是挺温柔，嗯，至少外表挺温柔的那种做派，甚至有些柔到有些做作，但她本性可不是那么柔的人，阮灵看了柳姐儿做的事儿，对这个女人的性格心里明镜似的，现在这突然听说个消息，本性流露，急了。
一个烟嗓插进来哼了一声：“哼，别提了，她俩哥哥把钱拿走了。”是柳姐儿的好友红唇女不知何时到了，走到柳姐儿面前。
她依旧一身性感成熟的打扮，手上夹着根没点着的香烟，凑近柳姐儿的手，柳姐儿稍抬了抬手把手里的香烟稳在红唇女的面前，红唇女拿自己的烟怼上柳姐儿的，猛吸一口，点着了，吐出一口浓白的烟。
柳姐儿这才把手收回来，因为红唇女的这两秒打岔，她刚才一时的激动情绪平缓了点儿，声音恢复了温柔，问：“这钱之前不都交到医院了么，那还能再拿回来？医院有这么好心的？”
她这个疑问也是对的，阮灵听的也是点了点头，她还记得那个金子，好像是说妈妈得了重病住院，需要不少钱，但家里人都不肯掏，只有金子给钱，还因为自己的钱来的不正，被嫌弃，之前金子因为赚钱太狠，和其他姐妹有过冲突。
身旁那位穿着紧身裙的姑娘看红唇女忙着抽烟，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自己接过话头说：“我听说是金子俩哥哥带着亲戚，乌央乌央的好几个大老爷们去到医院，说是不治了，如果继续治疗，就要医院写保证，人要能治活，否则他们不给钱，说医生骗钱，白糟践钱最后人还得死了。医院大夫哪敢给他们写保证呢，她妈那病一看就是熬日子了，一年半载的就得没，现在医闹那么厉害，谁会掺和这种事？这一闹，医院还不就把没用完的那些住院费都退了么。金子是接到护士的电话，说是不补钱就要让病人出院腾床位了，是她临时跟丽丽借了两千去垫上。后来这不就又拼命接客了么。”
金子的哥哥们说是怕人财两空，但没了钱，哪里还有人会去救人呢，哪里还有命在呢？这钱，本就是金子的，他们又凭什么拿？
阮灵知道，在大城市的医院，或许还有真的有医德极高尚的医生，有没钱也救人的医院，但他们这种小地方，医生和医院都是要赚钱的，大家是一手交钱一手治病的公平交易，不多要红包、尽心治病已经是不错的了，怎么可能家属不给钱还不赶病人？金子家人么的做法是直接让病人去死。
站不远处抽烟的一个男人可能是看着这边有热闹，走了过来，插嘴问：“不是说金子就一个哥哥么？家里兄妹两个，怎么又多出来一个？”
“这我哪知道去？我也是听别人讲。”
“别是胡说的吧？”
“你问我我问谁去？”
柳姐儿没管他们的争论，对红唇女说：“金子这是赚钱没个头儿了。”
现在路上的行人多起来，电动自行车和共享单车交织着，不同于一个钟头前路上的清净，现在拥挤起来，小镇不像大城市的人都爱加班，这里的生活节奏明显慢很多，正点儿上下班是常态，早高峰晚，晚高峰早。现在是到了下班时间了，日头已经落下去，但光线还没有暗淡，只是晒的刺眼的阳光变成西斜的柔光。
小巷子口站着的这群人，三三两两的抱团聊着天，倒是没有阮灵以为的同行争执，比如什么抢客人的撕扯和阴谋，反而都跟朋友似的，还挺友好的，至少表面上是如此的。阮灵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那样的旧有观念，似乎电视剧里都是那么演的？小姐们多的那些地方都是勾心斗角、花招百出？
但她眼前看到的，并没有，想想也是，她们每个人的年纪不同，样貌不同，风格差异大，有人什么客都接，有人挑着来，她们的要价恐怕也不一样，相对的，客户群就不同，还真没那么多可争的，就算是金子那样坏行情广接客的，阮灵记得柳姐儿也说过金子跟丽丽起过争执，可吵过打过也就算了，没真闹到不可开交，甚至丽丽还愿意借钱给她。
阮灵想起自己看过的新闻，那些职场男人给男上司投毒，还有给公司水桶下激素的事情，觉得那些才是真勾心斗角扯头花呢。
红唇女抽了口烟，带着看透世事的那种沧桑劲儿说：“呵，甭管她，她愿意。也不是没个头儿，等她妈死了，她就轻松了。”
“我就不明白了，她图啥呢？”柳姐儿夹着眉头，不理解的问。
“让她妈痛哭流涕的承认自己认错了人，看错了儿子，说女儿好，女儿孝顺呗。”
“她妈？都那样儿了，也没说她半句好，她做的可是够到位的了，挨骂不还嘴，还巴巴的送钱去，她妈都给过她个好脸，这种人能说这话？哼，我看，到死那天也不会说的。”
红唇女叼着烟，从唇缝里哼着话：“你管她呢？她自找的。”
阮灵也觉得，人呐，越是严重的错误，越是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这种愧对子女的事儿，更是到死都不会认的，难道要金子她妈说自己溺爱了一辈子的儿子是抢亲娘救命钱，让亲娘去送命的人渣？难道要她承认卖皮肉的女儿才是最爱她的？她的命是靠女儿的皮肉钱换的？要她承认这些恐怕还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呢。金子追求的，就是永远得不到的东西。但幸好，她妈也活不了多久了，等人死了，一些痴念也就烟消云散了。
某种角度上讲，死亡也是好事呢，一些人的死，能让另一些人得到解脱。
阮灵好像有点儿理解鬼界的存在意义了。
柳姐儿没再纠结金子姐的事儿，说到底，那也是别人的事情，而在这里，有几个人没有些背后的故事呢？她走几步，跟熟人搭话聊了几句，算是互相打个招呼，然后就转身往小巷子里走去——夜晚该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