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1.

应宸的“为所欲为”,以近乎蛮横的姿态,彻底侵入了玄微生活的每一个罅隙。

本已经做好了被那人肆意折辱的准备,可随着时日渐长,玄微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觉得来自应宸的一次次侵占,似乎少了一些刻骨钻心的疼痛。

玄微不敢确定。

或许是身体在日复一日的浇灌下,终于学会了在冰与火的夹缝中苟延残喘。就连腹腔深处原本灼烧他的灵胎热源,竟也奇异地温顺了许多,不再是狂暴的熔岩,更像是一汪被某种强大力量引导着的温泉水,暖洋洋地熨帖着他的四肢百骸,带来一丝诡异的……餍足感。

这变化让玄微更加惶恐不安。他分不清这是应宸施舍般的“手下留情”,还是他的身体作为容器和桥梁,正在被这两股截然相反的霸道力量彻彻底底地改造同化。

每一次承欢过后,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应宸那原本虚幻的身影变得更加凝实,暗金瞳孔中的光芒愈发摄人心魄,连肌肤上蜿蜒的魔纹也愈加明亮鲜艳。而腹中的灵胎在双重力量的滋养下,如同吸饱了养分的种子,沉甸甸地存在着,时刻昭示着它平和又强大的生命力。

应宸变强了,灵胎也变强了。

唯有他自己,是那个被掏空、被改造、被利用的可悲通道。

身体的适应并没有带来精神上的解脱。应宸的索求毫无规律,也毫无温情可言。他并非沉溺**,更像是在行使一种理所当然的权力——取回他力量的权力。

可能是在晨光熹微的道观回廊,也可能是在夜深人静的殿堂角落,甚至可能是在他强撑着主持完观中琐事、疲惫不堪只想倒头就睡的时候,那道冰冷的寒气就会毫无预兆地攫住他,将他拖入冰火交织的漩涡。

应对这样一个肆无忌惮的魔神已经足够令他心力交瘁,可更令人不安的,是他自身的法力。随着灵胎的壮大和身体的“改造”,过往的力量逐渐消失殆尽,如今连引动一丝灵气都变得困难无比,偏偏“小绵羊”事件之后,他“玄微观主法力高深”的名声竟在暗地里不胫而走,越来越多的人悄悄找上门来,一个接着一个地恳求他驱邪禳灾。

他不能露怯。

一旦让人知道自己已是个空壳,很可能会为破虚观引来不必要的窥探和麻烦。他只能一次次地,在无人深处,对着那个如影随形的冷酷身影艰难地低下头颅。

起初,应宸会故意提出更过分的、往往在当夜就要兑现的“代价”。后来,或许是因为玄微的乖顺取悦了他,或许是他对汲取力量的方式有了新的兴趣,他答应得倒是痛快了许多。

只是这痛快的代价,便是玄微在满足他索求时,必须付出更多,承受更久。那冰火交融的酷刑,常常持续到玄微的意识彻底模糊,他有时候就想,或许终有一日,在这无休止的“代价”的压榨下,他这副躯壳连同内里那点微末的“自我”,都会化作供奉那两位存在的养料,在他终于承受不住的某一日,彻底消磨殆尽吧?

可或许,他也在真切地等着那一天。

毕竟这世间从未有人在意过他的去留,存在还是消亡,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不如就早一点解脱。

尽情折磨我,尽情摧残我,然后……让我快一点毁灭吧。

2.

这一天,一辆豪华轿车停在了破虚观外。

下来的是一位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子,身后还跟着几个保镖模样的壮汉。那人自称姓赵,出手极为阔绰,一踏进会客室的大门,便将一张国际限量版黑卡推到了玄微面前。

“玄微道长,久仰大名,”赵先生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急迫,“我太太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就在我们上个月购置的一座清代古宅里。那宅子据说有些年头了,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那些东西专挑年轻女人下手!我已经请了好几个所谓的‘大师’,根本一点用都没有!听说您是真有本事的,价钱好说,务必请您出手相助啊。”

清代古宅?专害女人?玄微心中微沉,直觉告诉他这绝非普通的游魂作祟。

他下意识看向身侧的虚空——应宸仍旧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身边,此刻懒散地靠墙站着,闲闲说了一句:“听起来是个有点意思的恶鬼,你预备怎么讨好本座?”

玄微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嘲弄,面不改色地在识海中回应:“我本就是您的掌中之物,又何必一次次用这种事情拿我取乐。”

应宸没有回话,只歪了歪那颗高贵的头颅,朝他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冷淡地哼了一声,没再理他了。

玄微也没心思应付他,对着赵先生点头道:“您再和我说些细节,我尽力而为,比如说……”

3.

一行人抵达那座位于西山深处的古宅时,已是傍晚。宅院占地颇广,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却笼罩在一片阴森死寂之中。夕阳的余晖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阻隔在外,宅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霉味和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赵先生和他的保镖们显然极为忌惮,只敢留在宅门外等候。

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亮和声响。宅内瞬间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阴冷黑暗,无数双怨毒、贪婪、狂热的眼睛仿佛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们。

玄微本能地绷紧了身体,指尖冰凉。他试图运转那微乎其微的灵力护体,却只感到丹田内一片空虚,灵胎的暖流与这环境的阴寒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的触感环住了他的腰。

他惊得险些叫出声来,身体却在下一秒骤然离地——竟是被应宸打横抱了起来!

“你……” 玄微惊愕地看向头顶显出身形的男人。

即使与眼前这个人交融了无数次,那每次的感受其实都无比诡异。那东西没有实体,只有肿胀、冷硬的气压,像是无形的寒冰一次次凿开他炙热的身体。有时候冲撞得太狠了,他几乎都能感受到周围的空气被不断压入腹腔深处——他明明记得清楚,眼前能够“看到”的应宸,只是一抹虚影而已。

可此刻,这人居然有了实体,而且还……将他抱了起来?

应宸却看也没看他,抱着他径直走向了一架爬满枯藤的破旧秋千椅。玄微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拂过,秋千椅上的灰尘枯叶便瞬间消失无踪,变得十分干净。

应宸将他放在秋千椅上,甚至还调整了一下他的姿势,似乎是想让他坐得更舒服一些。

玄微:“……?”

“坐好。” 应宸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硬邦邦,完全和他的举动不在一个频道上。

玄微欲言又止,正皱眉疑惑的时候,就看到应宸缓缓转身,面向了那片死寂阴森的庭院。

他甚至连手都懒得抬一下,只有那双暗金赤瞳骤然亮起,随即一股源自九幽深处的恐怖戾气,如同实质的黑色狂潮,以应宸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轰——!

那气息充满了纯粹的死亡、毁灭与至高无上的威压,所过之处,残存的花草竟瞬间枯萎化为飞尘,偌大的庭院中心转瞬迸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呃啊啊啊——!”

只见一道浓郁如墨、扭曲挣扎的黑影被那股戾气硬生生从一口枯井中“拽”了出来!那黑影呈现出模糊的人形,散发着滔天的怨气和血腥,它疯狂地挣扎、尖啸,试图对抗那碾压而来的意志。然而应宸甚至没有正眼看它,他只是随意地抬起那只缠绕着暗红魔纹的右手,五指凌空,轻轻一握——

嗤……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掌攥住揉碎。那厉啸的黑影连挣扎都来不及,瞬间扭曲坍缩,化作一缕腥臭的黑烟,湮灭在了昏暗的夜色当中。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随着主魂的湮灭,庭院四周的阴影里、回廊的柱子后、紧闭的房门内……无数道形态各异、散发着怨念与恐惧的鬼影如同被惊扰的蟑螂,瑟瑟发抖地浮现出来。它们密密麻麻挤满了视野,却无一敢抬头直视庭院中央那魔神的身影,一个个只顾着匍匐在地,发出无声的哀鸣和乞求。

应宸这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一道森冷的阴风,刮过庭院的每一个角落:

“滚。”

“再敢滞留此地,惊扰生人……”

“形神俱灭,永劫冥渊。”

那些鬼影如同得到了特赦令,连滚带爬,争先恐后地化作一道道阴风,转眼间逃离得无影无踪。庭院内弥漫的阴冷怨气如同被烈阳炙烤的晨雾,猛然消散一空,连原本惨淡的月光看起来都变得清朗了几分。

玄微坐在秋千椅上,从头到尾目睹了这一切。

他微张着嘴,凤眸中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就这么……完了?

赵先生先前请过的那几位大师也不是无名之辈,有几位甚至是德高望重的大人物了,玄微这一路也跟不少人打听了这座宅子的历史,确实是吞噬了无数年轻女子的性命、又让那么多“大师”都束手无策的厉鬼,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只是亮了一下眼睛,抬了一下手,说了三句话……就结束了?

更何况,眼前这个人,也只是刚刚取回了一丁点微薄的魔力而已……

大概是玄微的目光太惊愕了,应宸转过身对上他的脸,竟觉得好笑似的,抱起手臂冷哼道:“区区蝼蚁,本座能与它们开口说几句话,已是它们万世修不来的造化了。”

玄微呆了好半天,才茫然地哦了一声。

应宸忽然哼笑一声,几步走回秋千椅前,再次不由分说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玄微身体一僵,下意识挣扎:“我可以自己走……”

应宸挑了挑眉,忽然蹦出来一句:“昨夜太过,孤自会负责。”

玄微瞬间不挣扎了,眼睛还睁大了一圈,以为自己听错了。

“抱紧本座的脖子,摔下去孤可不管。”

玄微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只觉得更茫然了——这家伙……怎么有了人类的身体,好像也变得有了那么一点点人味了……?

他看着应宸线条冷硬的下颌,呆愣了好半天,才试探着抬起手臂,小心环住了应宸的脖颈。

被拥抱住的男人垂眸瞥了他一眼,又命令一句:“抱紧点,本座身上有刺吗?”

玄微:“……”

乖乖抱紧。

总算是满意了似的,鬼王大人又哼了一声,这才把人往上抬了抬,转身踏出了这座已然恢复了宁静的古宅大院。

鬼王大人:这小东西怎么一天天地就想死,偏不让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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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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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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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王的炉鼎
连载中橙子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