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大人物之后的生活也不过如此。一切似乎变了,又好像没变。
萧遥照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唯独睡觉不似往日,从前倒头便睡的人,如今失眠、多梦、呓语,有时候半夜惊醒,他爬起来精神百倍,一头钻进书房,甭管谁来,都不想见。
涂月溪是个例外,但也只进去送了两次汤水。萧遥连坐都没让她坐,头也不抬。
“放那吧。”他说完,总是摆摆手,让她把门给他关严了。
为此,涂月溪的心冰凉冰凉的。其实,她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可是真到了萧遥对她不理不睬了,她才伤心得胡思乱想起来。
兰姨是第一个看破她心思的人,劝她一句,“你别往心里去,我看啊,他心事重重的,并不是有意躲着你。”
这话还真不假。萧遥这脑袋瓜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害怕涂月溪跟他辞别,索性不给她机会,躲了两日。可是,眼见着她又有些惆怅,他怪有些心疼。于是,第三日,他装病拖延,让她照顾几日。白日里,他卧床休息,到晚上点了灯,他悄悄溜到书房,翻箱倒柜,彻夜不眠。
兰姨发现了他的怪异行径,推想着,金管家被他派了出去,他两人指不定是在办什么秘密的大事,便选择替他们保密。甚至于,涂月溪稍有怀疑,她还替他打马虎眼儿,说他这是操劳过度,说咱们要多给他点儿时间,别拿旁事给他添堵。
就这么几句话,涂月溪误会了,也心软了,暂留下来,寻父之事更是不敢此时去提。
真情对真情,她们哪个能想到萧遥老早便将涂月溪的心事放在了心上。早在继任仪之前,他便派出人手出去打探,却没想到现如今还没传来可靠的消息。
金管家临走前说了这么句话。“大家都找不到,自然有找不到他的道理,他会易颜术,千面变化,找他的人非富即贵,如何就找不到呢?像他这等玄术高手,必非闲云野鹤。”
为此,萧遥选择低调行事,待查出个好坏,才打算跟涂月溪商量一二。
且说涂月溪的家事,萧遥也是再清楚不过的。据他所知,她母亲生下她不久离世后,她父亲便离家出走。她被她外婆一人抚养长大,后来大概是在她七八岁的年纪,她父亲才突然出现。有那么一次,他还见过她外婆将他打出门去。
就是这么一个人,偏又是她牵肠挂肚的父亲。他在焦急的等待中按耐不住,于是想到了他师父曾跟他提起的一个术法——移空换人。
普天之下,万物万灵皆有其存在之定律定数,非常人能左右。移幻师之名号能在四海八荒得世人景仰,说到底要归于这个“移”字。时空万般变幻,凡人借玄术可操控一二,可谓得上苍偏爱,然能参透其中奥妙者亘古少有。
移空者,识万物其形,依水、土、木、火、金石之质,皆可以玄术操纵。萧遥水性灵石,可纵水土之术,诸如搬运术,瞬移术,寻物术,隔空取物都不在话下。他得其师父真传,玄术心法熟稔于心,移空换物,过往修习的经验中,他从未失手。
然而,移空换人却大有不同。震族玄术控物不控人,强行施术,能否得其所愿还是其次,这其中的禁忌,首当其冲的便是损耗灵石,稍有不慎,灵力便有再难恢复之风险。萧遥清楚地记得他师父先前的警言,也清楚地记下了他师父的提示,该做不该做,其实他心里早有主意,却苦于不知道方法。他被强烈的感情牵引着,似乎答案在遥远的过去便替他准备好了,是他的脑子被上了锁,一时间寻不得钥匙。
这一日,拂晓时分,他从书房中惊醒,昨日悲愁的心绪烟消云散。清晨微凉的风吹进来,他神清气爽地打了个喷嚏,发现昨夜未关的半扇窗牖处一缕金光铺洒进来。他走过去,欲关上窗,却在暖光下停了停,不由得回头看向那光照所到之处,平地中有闪烁的金光跳跃,他眨了眨眼,心花怒放,手舞足蹈地将窗关紧。
他发现了他师父木堇寒设下的障眼法,他确信这其中一定大有文章。这障眼法一环扣一环,他耐住性子一一拆解,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都解开了。
接下来的时间犹如幻梦般曼妙。移幻术从指尖飞起,刹时,隐藏的书架呈波纹状从墙内翻涌开来,逼仄的书房抖出个浑圆的五色穹顶。他心中想着该从何下手去找有关寻人术和移空换人的记载,左臂便无来由地伸将出去,食指一戳,正指着的那面书架现出粼粼水纹,晃了晃。萧遥见状,好不神奇,收回臂膀,走过去查看,在《震族玄术宝典》三十二册中找到了他想要的。
“移空换人,玄术禁法,非紧要关头,莫武断逞强,唯心平气和者,有血亲引路,方可一试,需知,人之灵性各异,决于名姓、生辰、相貌、喜好,然,此乃江河淘金之法,非强灵所及,慎之,慎之。”
萧遥读罢,牢记于心,当下已决意全力一试,便收好卷册。心内琢磨,如此高阶之术,他师父并未口授于他,却又记录在册,其中因由许是恐他灵力尚浅之故。但宝典中有提到,“非强灵所及”,那就意味着即便他灵力飞跃,也不能十拿九稳。这可如何是好。找到了办法,却也是个凶险的办法。
他不肯作罢,又开始在他师父的手记中搜寻,在字里行间找了半天,不出所料,还真被他找到了。
他亟不可待,连读三页,操纵方法有了详解,虽只是几句带过,他一看便心领神会。
他的心激动起来,坐下来细细研读,可是,接下来的文字让他越读越糊涂。他开始渐渐忘记自己原本的意图,整个人被那些久远的文字深深地吸引其中。不知不觉间,眉宇中似是被凿出了一条河,他只觉得额头一阵痛,他咬牙切齿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那些文字居然从扉页之间鱼跃而起,刹那间变得凌乱起来。
“怎么?师父居然在这里施了异文术?”
“砰砰砰”,萧遥正欲破解,忽听有人敲门。
“是谁?”他赶紧合上手记,封了禁,手向上一挥,将其推回原位。
“是我。”金管家回来了。
他带回来的涂千里的消息听起来像个骗人的故事。据传,他曾躲在山里养灵修术,还有人听说他去跟人比过武,但具体去了哪里,又是同谁比武,却查不出来。
还有货运行的人说,有人去年冬在千暮城见到过他,像得了失心疯。
萧遥听完,好似不太可信,却不觉有不好的预感。
隔日,他谎称屋里待得头晕眼花,便叫上涂月溪往竹林去散心,却是要借机让她吐露心事。
林中清风徐面,就这么默默走了一程,天蓝鸟鸣,两人都有了想要敞开心扉的意思。
萧遥先开口问她:“你来了这么久,姥姥她知道了吗?”
“没呢,”涂月溪嘟着嘴,“我也不打算跟她说。前些日子,她发来感灵,说是知道我去了宛城,让我过年的时候回去。”
“你怎么说?”
“我没来得及回她——”她停住脚,一抬头撞到萧遥还在眨巴着眼睛等她说出下文,她却话锋一转,说,“走,咱们去凉亭那儿歇会儿。”
萧遥猜出她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跟上她,追问:“你感灵如何?”
“一次感灵,三日使不得玄术,我可舍不得。”她佯装不在意,坐下看天。
萧遥笑她逞强,坐过来,“就你那点儿玄术,有何舍不得的。好歹心感灵用着得心应手了,还能及时往家里报个平安,姥姥不至于太挂念。”
涂月溪半天不回他,想到他至今只口不提家中父母,便急转过身,歪起头盯住他,问:“你呢?”
“我?我什么?”萧遥装起糊涂来面红耳热,往后坐了坐,她却不依不饶跟坐过来。
他脸皮抽筋儿似的笑笑,喊道:““哎……我的事儿跟家里只字未提,你……你也先瞒着。”
涂月溪心里一惊,却作无事人般回他:“你的事,我才不管。”
萧遥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转守为攻,“好月溪,我的好妹妹,不是我做了人上人,便忘了亲爹妈,日后我自有安排,所以,这事儿,你也莫要同姥姥提。她那个脾性,说不准哪日跑来把你揪回去!你看,我不也一直没跟她告密吗!”
他说着,绕到她身前,伸出小手指,要同她拉勾勾。
涂月溪被他的稚气逗笑,手指伸出来快速勾了一下,又将他手打了回去,撅起嘴,“小孩子的把戏,你不说,我也不说就是了。”
萧遥轻松许多,伸伸腰,在凉风中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悠悠仰起头,问她:“嗳,你还没说,这次姥姥怎么开恩肯放你出来了?”
“我……我有正事儿要办。”她支吾着。
“哦?”他笑笑,戏谑地看向她,“你来之前,不是在茶馆里弹琴唱曲儿吗?莫非是姥姥让你出来体味人生百态?”
涂月溪哼了一声,将脸上的气势绷紧了,说:“我逃出来的!办完正事即回。”
萧遥煞有介事站起身,带着些火气叉腰看着她。
她气势渐弱,低头问:“怎……怎么了?”
他再也绷不住了,甩开手,“正事儿,正事儿,你倒是跟我说说,这次你一个人跑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正事儿?”
涂月溪满脸委屈仰面看向他,她对他守口如瓶,是她不相信他吗?可是她的父亲声名狼藉啊,她如何开得了口,如果他知道涂千面是她的父亲,他这个堂堂的移幻师又当作何感想呢?她的心理斗争一瞬间将她变成了个卑微到尘土里的人儿,她的喉咙哽咽住了,不争气地红了眼。这抑制不住的复杂情感被他这一问竟一发不可收拾,她背过身掩面而泣。
这下可好,萧遥又慌又乱,问着这是怎么了,怎么了的,连哄带劝了好一会儿,她却还是只哭不说。他败下阵来,没了主意,一屁股坐下来,训斥般的口气道:“好吧,实话告诉你,我知道你出来找你爹!这事儿你再不说,等姥姥找到这里,怕是我也帮不了你了!”
涂月溪渐渐止了声,没想到他都知道了。她这时方反省起自己,是不是不该同他见外?万一姥姥真的跑来,又该怎么办?她不想逞强了,便将路上打听到的她父亲的事儿说了那么一说,一边说一边叹着气。
萧遥对她父亲的品行不敢妄自猜度,但对他的来去无踪也曾产生过好奇。他也许是个对女儿不怎么上心的人,但每年夏季的探望却从来没有失约过,便疑惑起来。
“这么说,他这两年不曾现身,竟无半点儿消息给你?”
涂月溪摇摇头,喃喃自语道:“我爹爹靠易颜术行走江湖,知他名号的人不少,哓他真容的却不多。他想躲起来,自有他的办法,但连我也躲着,却总说不过去,除非是他遇到了难事,怕只怕——遭逢了不测?”
萧遥连忙摆手,将金管家打探来的消息告之于她。她大惑不解,她也是去年冬的时候离开的,难不成是她爹回去找她,两人就这么错过了?
萧遥提醒她,“你许久没有给家里去信,倘若你爹去找过你,姥姥会不会瞒下来?”
“这事儿我得问问姥姥,她没提过,兴许他压根儿没去过家里,那——总该有见过别的认识的人。”
寻父的事情说开了之后,涂月溪重拾了希望,萧遥心中也有些许安慰,于是便大胆地想要实施第二步。
翌日,他将她叫到书房,当即将移空换人的想法付诸实施。他问起她父亲的细节,煞有介事地挥笔写下:
涂千里,玄尚二百二十一年七月十九日未时。(离国尚王在世年号玄尚,熹王继任后改玄熹。)
“你爹的画像可有?”萧遥问她。
“没有。我爹会易颜术的事儿也是后来我才知道的,我怕知道他真面容的人不多。”
这确实棘手,萧遥灵机一动,说:“无妨,你来描述,我来画,要找到他,我必须知道他形貌,你信我,我能画到你满意为止。”
涂月溪见他胸有成足,两人一拍即合。当下去了书房备好纸墨,动笔画起来。起初的几次尝试都不尽人意,不是额头不对,就是鼻子差了些,要不五官明明是对的,拼起来又不像是涂千里。两人一个动口,一个动手,不急不躁,头一次配合默契,一遍遍重新画过才渐渐接近了。
涂月溪一边描绘一边看着画中即将呈现出来的她的父亲,那张脸熟悉而亲切,待萧遥最后一次画完收笔,她望着画出了神,这不就是她多年未见的父亲吗?
然而,几番灵术施展,萧遥在移空术的玄阵中跌跌撞撞,他走在无数人的身后,将他们一一掰过肩膀,男人、女人、美的、丑的,人渐渐变少,他大汗淋漓,最后的两个人他却如何都追不上。他们如孤魂野鬼般来到了旷野上,他猜想,他们是涂月溪的父母,激动中声音微颤地喊了一声。
“涂千里!”
他们回头的一瞬如烟般散去。他惊慌中收了灵术。
接下来的几日,萧遥多次尝试,但事情进展并不顺利。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每次他找到的人竟是他师父和一陌生女子?他苦思冥想,认为错出在了操控方法上。
涂月溪则不以为然,她将问题归结在画像上。如果连她见到的父亲的面容都不是真的,那这世上谁又能知道呢?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就这样一声不吭地抛下她销声匿迹了?
这一夜,她做了个梦。梦中她见到一个将玄色斗篷帽子扣在头顶的男人,他站在街对面望着她,她拼命哭喊,想要穿过街追上他,却在变幻莫测的街市上被车马人流重重阻拦,他终于头也不回地走了。
醒来后,她努力回想,仿佛那梦中的人曾在她不经意的生活中出现过。她拼凑起零散的记忆:
似乎是十二三岁那年的生日,她许愿想要一只猫,没过几天,家门口便捡到一只。她光顾着高兴,听她姥姥说着一句一个奇怪,终于同意收养,她才瞥见巷子口转身疾走的男人。
还有一次,她在集市上丢了要买针线的钱袋,回家路上居然又捡了回来,失而复得后的欢愉瞬间,她也见到过路口那个陌生男人的侧脸。
再后来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风雪把她困在了路上,一个好心人撑着伞把她送回了家。他人长得又高又大,可惜风雪太大,看不清他面庞,她只记得个大概的轮廓,还有他身前佩带的一只双鱼玉香囊。
涂月溪从不认为自己命好,但如今回想起来,这少有的几次幸运,似乎都是因为某个人的默默关怀。然而,这个人究竟是一个被模糊的岁月创造出来的影子?还是真实存在的呢?
她拿出时幻师空尘给她的空卦签,一个念头涌上心头,“一个远远地保护我的人,要不,是我爹,要不,就是他认识的人,时幻师一定知道什么,我得去找他。”
她忙不迭地跑去找萧遥,把这一切告诉了他,包括她要去找空尘的打算。
空尘怎么会主动找她?萧遥觉得很诧异。一个空卦签,一个蹊跷的梦,一个陌生的男人,他斟酌了一番,并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却又不想给她泼冷水,便搪塞她说此事不宜操之过急,不如用这个陌生男人的脸再试试移空换人。
涂月溪摊摊手,表示记不起来那人长什么模样,此时才发现刚从外面回来的他,衣服打湿了还没来得及换。她显出几分窘态,羞涩地推他先去换身干衣再说。
萧遥低头看了看湿衣服,忽然来了主意。“我有办法了,不如咱俩一起淋个雨?”
涂月溪以为他在拿她寻开心,撅嘴回他:“谁跟你瞎胡闹!干嘛做这种蠢事!”
他哈哈大笑起来,劝她不要生气,问:“你可知道关于感灵,我们水灵石有什么优势?”
她苦笑不得地上下打量着他,啧了啧嘴,嘲笑他:“什么优势?不怕淋雨?看你落汤鸡般,我就知道是有些优势!”
“你不要不信!”他率真地笑笑,又煞有介事,“我们若同在水中,可以心感灵,比如说这雨,你我足够近,那我不但可以感知到你所想,还能看到你想的那个人。我真不骗你!”
涂月溪嗤嗤地笑着,照他这么说那岂不是要心心相印了?
正在这时,萧遥冷不丁一把拉住她,冲到了院子里,同她一起欢快肆意地笑着。
涂月溪没有抗拒。两人的笑声穿破了头顶的云层,又把脚下溅得水花四起。风停了,阳光也惬意地洒下来,伴着直直的雨线打在两人身上。萧遥拉住她双手,面对面站着,只痴痴地傻笑,雨水顺着她的发缕淌到她的面颊,她的白颈,他觉得周围天旋地转,只看得清她的脸。雨早已把两人从上到下淋了个透。
这时,涂月溪才想起问他,“现在我该做什么?”
“现在闭上眼,努力想象那个人的样子。”说完,两人一起闭上了眼睛,他们携着手进入了同一个世界。
周围安静下来,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打着节拍,放着断断续续的画面:白子南的村庄,明晃晃的日光,玄色斗篷,匆忙的脚步,俊朗的侧脸,回头一望,眉宇间传来的一股英气,那就是他们同时看到的那张脸。
那张脸让萧遥惊诧不已,因为他无论怎么看,他都有几分像太灵司孟义慈。他疑惑不解,他不可能是她父亲,月溪怎么可能见过他呢?或许是涂千里用易颜术换了个样子暗中保护她呢?然而,她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实在让人想不通。又或许他见过义王?这样的推测似乎有些可能。可是,幻化成义王模样,他能做得到?
雨小了些,两人睁开眼站在原地,涂月溪问:“怎么样?你看清了吗?”
萧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决定先撒个谎,耸耸肩,摇了摇头,
涂月溪彻底泄了气,劝他不必再白费力气了。
萧遥还想再说几句宽心话,憋了半天,张嘴支吾着,却压根儿不会劝人。
涂月溪红着眼走了。萧遥愧疚万分,这叫什么事儿?白干一场,惹得她更不愉快了。
当夜,移空术的反噬才发作起来,萧遥头晕目眩,高烧不退,整夜整夜梦到的都是他师父抱着丝赋筝在大雪茫茫中徘徊,醒来后,人空落落的,像是在思念着谁。
涂月溪自打那日起,也陷入了无边的忧愁与沉思。她就好像闯进了别人梦中的一只蝶,飞着飞着,梦成空,她孤独醒来时,看着别人的新生活开始有了意义,自己却还被困在茧里。
萧遥对她体贴周到,她却不觉得自己属于这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她想,是时候道别了。
然而,萧遥病这两天,不吃不喝,她一见到他,辞别的事根本开不了口,两个人都像得了什么心病一般。
终于等到萧遥痊愈,恢复了精神,她意识到再不走怕是要拖到猴年马月。于是她给姥姥发去了心感灵,让她在家打听一下她父亲这两年回没回去,然后逼着自己狠下心留了一封信,选择了不辞而别。
时值腊月,天刚蒙蒙亮,她驾上轻舟出发,摇摇摆摆划出去没多远,便被另一叶小船拦在了湖中。萧遥站出来,打个哈欠,跳入她船中,袖子一挥,风扑面而来,船稳行水中。
涂月溪诧异于他对她的了如指掌,原来心有灵犀一点通并不是一句鬼话,在异乎寻常的情感中,它甚而超乎于常人的判断。她迷茫地看着他,说:“我不回去。”
萧遥还是那个情种,他说:“一起走吧,不管你去哪,我陪着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