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
当程楚然走进检验中心实验室的时候,房间里回荡着贝多芬的《欢乐颂》。
以及那熟悉的欢呼声。
“林觉?” 她停住脚步,对于林觉突然出现在检验中心感到不可思议。
“你为什么在这?”
林觉正立在显微镜前面,低着头,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显微镜下的样本,右手边的显示屏上展示出样本的放大影像。
听到身后传来的问话,他转过身来。
脸上露出一抹得意。
“实际上,”他说,“由于能够提供非同寻常的专业支持,我是受邀出现在这。而且,从今天开始,我正式为检验中心工作。这同时意味着,关于这个案件,你需要我的帮助。”
吹吧!
程楚然不以为然地打量着他。
“大专家,不管您是否加入,我们的地球照样转动。请问,您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发现吗?”
“OK,按照你们那个地球,结果明天下午出来,而不是现在。这就是不同之处。”
说完,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又对着显微镜端详起来。
他的手灵巧地调整着观察角度与视距,屏幕上显示出栩栩如生、奇幻的分子世界。
屏幕下方。
不锈钢台面上放着一摞堆叠在一起的高脚玻璃杯。
里面还残留着各色酒液。
其中一只盛着红色葡萄酒液的玻璃杯被单独拿了出来。
杯子边缘上还残留着唇脂的红色印迹,杯底贴着一个指甲壳大小的标签,上面用黑色水笔标注着“Z02”。
玻璃杯旁边。
一个不锈钢托盘里面堆放着一摞留有残羹冷炙的碗碟。
托盘的角落里还堆着各色餐具,筷子、勺子、叉子......
乍看上去,还以为这是厨房的洗碗间呢。
在林觉的左手边,试管架上摆放着一排盛着蓝色液体的试管。
一只熄灭的本生灯,灯上还摆放着一个白瓷蒸发皿,里面还残留着一层白色粉末状晶体......
见他端着,程楚然走上前来,从桌上拿了一只透明薄膜手套,戴上。
拿起“Z02”。
杯壁上残留唇脂的色号与周钥相同,她记得周钥离开老头子们那桌以后,手中就换成了红色葡萄酒。
这应该就是周钥的酒杯。
“大专家,这就是你的地球?”
“你知道我找到了什么?”
“酒里面有毒?”
“OK,得一分。”
“这就是非同寻常的检验结论?”程楚然不以为然地笑道:“这一点,昨天晚上,我们就已经想到了。”
“嗯,OK,如果在你手中的酒杯里面发现了两种毒药,你们能想到吗?”
“两种?!”
“嗯哼。”
程楚然啧啧两声。
眼前再次浮现周钥死亡时的神态。
在她印象中。
毒药通常都会导致受害者异常痛苦。
尤其是剧毒,腹痛如绞,七窍流血,口吐白沫都是典型症状。
她昨晚就想过,如果是中毒,应该是某种催眠性质的毒物。
事实上,她服入两种毒物。
难道两种都是催眠性质的?
这也太巧了吧?!
如果下毒的人为同一个,同时投下两种毒药,有点画蛇添足的感觉。
如果有两股力量卷入,他们同时启用催眠性质毒药?
可能性较低,但存在。
毕竟如果当场毒发暴亡,现场下毒的人也很难脱身。
“会不会是葡萄酒与毒物发生了化学反应,生成了一种新的有毒物质,造成两种毒物的假象?”
“你在怀疑我的专业能力?”
他的声调陡然升高。
白了她一眼。
那装满智慧的脑袋低下头去,复又对着显微镜。
那模样傲娇得不行。
得,在专家面前要显得谦逊,专家说的话,不容质疑,不容反驳,只能肯定,再肯定......
“哎,林觉,”程楚然把脑袋凑了过去,用求人的口吻温柔地唤了一声,可这家伙仍旧低垂着脑袋,充耳不闻,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程楚然终于体会到所谓“怪人”二字的涵义了。
“林大专家,嗯,算我说错了,您的专业能力是金字招牌,连月球上的生物科技公司,都要巴巴地把那株神花越过三十八万公里给您送过来,连诸队都要来求您来帮忙,您说啥就是啥,还请您继续为我指点迷津?”
可她背地里怀疑这家伙巴巴地求着诸队才能加入的。
他笑了。
那笑坦率中透着洋洋得意。
有时候,程楚然觉得他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孩子。
“因为当天晚上,现场其他人都很正常,我们的调查重点集中在周钥使用过的餐具、食物和饮品上。
“我们在她餐盘的食物残余中也没有发现任何有毒物质。因此判断酒有问题。
“所幸现场证物保存良好。
“我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奥妙。周钥昨晚使用过两个玻璃酒杯,让我们分别用A和B来称呼。”
他利落地走到那一摞酒杯前面,从外套的衣兜里掏出薄膜手套,戴在手上,小心翼翼地托起盛着红葡萄酒的那只,轻轻地摇动着酒杯。
剩下将近半杯的红葡萄酒液波动起来,冲刷着杯壁,如同潮水般涌起层层波浪,释放出奇异的令人难以捉摸的香味儿。
他那挺拔的鼻子凑到酒液上方,像狗一样地嗅了嗅,闭上眼睛,抽动着鼻翼。
“杯A中盛着部分香槟,里面没有发现任何有毒物质,杯B中盛着红葡萄酒,”
他睁开眼睛。
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着紫红色酒液,眼瞳中映出一抹妖冶的红。
“在一般人看来,”他手中摆弄着那只高脚玻璃杯,“这是一杯诱人的美酒,可对周钥来说,它就是一碗催命的毒药。”
唉,就像大教授在发表演说。
终于要直击主题了。
程楚然屏息凝神地听着。
“没有人能想到,酒里面会检测出两种致命性毒药,”
“凶手为什么要投下两种毒药呢?”
“这就是你的看法,我的大侦探?!”他扭头望向她,微微笑着,爽朗的笑容后面隐藏着谜底,却故作神秘地想要考察她。
“嗯,”程楚然低下头去,沉吟片刻道:“如果我是凶手,一定会找一种极为隐蔽的方式,投毒显然是个好办法,尤其是在宴会现场投毒。
“但凶手没有必要同时投下两种致命性毒药,因此我猜测可能有两拨人都想要她的命,而且不约而同地选择在晚宴动手。
“宴会现场人多嘴杂,凶手容易隐藏自己,整个宴会进行同步直播,而且周钥的意外身亡可以打击刘氏企业,一箭双雕——真是用心良苦。
“林觉,酒里头掺了什么毒药?周钥的中毒症状非常隐蔽。”
“酒液里面发现了曼陀罗和尼古丁。”
“咦,”程楚然纳闷道:“死者临死前的状态倒是符合曼陀罗中毒的症状。
“但据我所知,尼古丁会导致剧烈呕吐,甚至会大小便失禁,周钥当时并没有显现出尼古丁中毒的迹象啊?”
“加一分,然后呢?”
程楚然有些郁闷。
而且她觉得不能纵容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每次来这里都像在考试,这还了得?
“林觉同志,我想,你刚来,对检验工作的职责还不十分清楚。作为一名在此工作两年的老同志,我应该多带带你。”
“嗯哼,你想说什么?”
“检验工作的职责,就是提供清晰详细的检验结论。
“而我们破案的,根据你们的结论,进行推断。所以,我希望你能够一股脑地告诉我,别老像挤牙膏一样。”
“好吧。我们在酒里面发现了曼陀罗和尼古丁,但在周钥的胃液里,只发现了曼陀罗。”
“OK,谢谢。”程楚然像老师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一定是两拨人分别投下了曼陀罗和尼古丁,曼陀罗在前,尼古丁在后。
“周钥喝下曼陀罗后,立刻就感到不舒服,心慌恶心,全身无力,甚至出现了幻觉。
“但她可能以为是因为心脏供血不足造成,这是月球回来的人常有的症状。
“我猜想白雪公主出现的时候,正是她发作的时候,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不适。
“在这段时间里面,又有人悄悄地投下了尼古丁,这就解释了酒里面能够检测出两种毒药,但是在她的胃液里面只发现了曼陀罗。”
说到这,程楚然顿觉宴会当晚的情形似乎已清晰地显出大致轮廓。
“林大博士,林大科学家,”她笑嘻嘻地、大咧咧地坐到椅子上,得意洋洋地翘着脚,“我是不是很聪明,没有丢我们处的脸面吧?!”
可新的问题又冒了出来, “‘多情的粽子’到底是哪一路的呢?”
“多情的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