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轰鸣带着闪电,电光如利剑劈开黑夜,使夜空闪现出一瞬的强光,每一次闪现都伴着雷鸣,暴雨如注,久不停歇。
去往市医院最近的那个十字路口,在这个雨夜发生一起车祸,雨水也没能将地上的血冲刷,警笛声与雷鸣彼伏,一辆电瓶车被撞得稀碎,而乘车的两个女孩,一名已经当场断气了,还有一名则昏迷不醒正送往医院抢救,载轿车的司机状况却比她们好的多,仅仅受了些皮外伤加上轻微脑震荡。
暴雨无法使这个夜晚变得宁静。
拂晓后的清晨,雨露还未散去,朝雾蒙蒙,有晨光钻进窗棂,叩门声也随之响起,有节奏却并不悦耳,反而十分的噪动,扰人清梦。
“叩叩叩——”
屋外的小丫鬟迎来的不是开门的主子更不是屋内主子的回应,而是一声惊叫。
“我——靠————”
小丫鬟被吓了一大跳,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圆圆的眼睛小心地朝里望,屋内仍是一派规矩的陈设,但屋内的人却在屋里来回踱步,长发披散,只穿着单薄的寝衣,咬着指甲,一脸不可置信的焦急。
那人发现她,投出一记冰冷又警惕的目光,冷道,“你谁啊?这是哪?我为什么会在这?”
小丫鬟立即跪了下去,脑袋紧贴着地面,身体也不停地颤抖着,“回……回小姐的话……奴婢叫……叫阿桃……”
她小心地抬眸,偷偷地瞥了一眼那位被她称作小姐的人,又一次低下了头,身子抖得更加厉害。
“这里是您的家……太史令的居宅啊……您昨日……昨日落水了……在……在养病呢……”
路千朝盯着那趴跪在地上的阿桃,看了许久,还是觉得不对劲。
她记得自己跟程溪两个在吃完夜宵回家的路上下起了暴雨,一辆飞驰而来的车给她们俩干翻了,她睁眼就在这了。
……
什么狗屎运……我不要穿越……刮刮乐中的钱还没花完呢……我不要死……
一想到自己的悲惨命运,她不禁发出一声狂笑,接着发出一阵又一阵痛苦的哀嚎。
“我不要死!我要回家!该死的玩意!让我回家!!我的钱还没花完呢!!我的钱!!我的钱!!!焯!!!”
她又开始在屋里踱步,发疯似的捶打着地面,在屋里手脚并用地爬行着,然后打滚,接着又突然跃起,挥舞着双拳,跟空气扭打在一块,打着打着就被凳子绊倒了,如此她索性直接在地上打滚,跟那被翻了身的王八似的,左右翻动。
阿桃看着她发疯,根本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疯言疯语,吓得她连连后退,额头上也冒出细密汗珠。
于是她趁着她发疯的空子,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她惊着叫着,跑到了太史令的房前,气喘吁吁的对着房门喊,“老爷!夫人!小姐她疯了!”
太史令也才起来,好在他今日休沐。
太史令名叫陆祯,如今已有四十三岁,说来也是个苦的,虽是京城名家的子弟,却也是个普普通通的庶子,没什么能力,终于是在四十岁时攒够了钱,在外头买了这座宅子,搬了出来。
年轻时喜欢求仙问道,奈何家里看不得他这般无所事事,赶他去考官,也是阴差阳错混上一个太史令的差,这一干就是半辈子,这差升官最是不易,所以他也没升上官,从上位开始便一直在干这个,先前住在廨宅时,同品阶的住在一块的官僚换了又换,也就他屹立不倒,虽称不上好事,但他总归是从廨宅搬出来了。
家妻一位,子女也就四人,这处宅子也不大,住着也就这么些人。
主家那边,除非是些大节日要回去拜见家主,其余时候都不需要去。
陆祯一起来就听见这个消息,脑袋都撑大了,他这个二女儿陆千千就是不省心的草包,提起这么个事,他就怒火中烧。
“走走走,去看看,去看看。”他深吸一口气,眉毛突突跳。
陆祯的夫人陈氏,屋子就在边上,听着这消息,也赶忙跟上去瞧。
“老爷,老爷,千千那丫头,这会儿不会坏了脑袋了吧?”
说起长女陆千千,这就有得说了,陈氏本想将她养得聪明些的,哪想她真就是个笨瓜草包,似生来就是个倒霉的,干什么都不顺利,导致到了年纪他们也不敢给她说亲,生怕遭人嫌弃了去。
这两日更是出了大事,前两日陆家家主寿辰,夫妻二人就带着她回来趟主家,哪想她竟和主家同辈嫡出的小姐起了冲突,噗通一下就掉水里了,说巧不巧,那恭亲王家的风流世子给救了起来,实在要了命,这下子也就只能给人当妾了。
能跟皇家攀上点关系自然是好的,但偏偏是这个笨丫头,她嫁过去,不知得给两家带来多大麻烦。
夫妻俩走着,忧心忡忡的。
陆宅不大,没走多久就到了陆千千的屋子,只见房门敞开着,不见有动静。
“……”
夫妻俩皱着眉走过去,脚还没踏进门槛,耳朵就被一阵吱哇乱哭的声音刺了。
“哇——我***,**玩意**,***让我回家***我*星星*太阳*月亮*的……”
素衣少女摊在地上哇哇的哭,嘴巴是一点不停,跟年节的炮仗似的,噼里啪啦叽里呱啦。
“……”
这谁……
“混账丫头,赶些起来,也不怕着了凉!”
陆祯眉头一皱,把她从地上拽起来。
路千朝正哭着,莫名其妙被一个留胡子的男人拽了起来,不及反应就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了。
她眼角有泪,眼睛哭肿了,跟俩核桃一样,秀气的鼻子还挂着鼻水儿,亮晶晶的。
陈氏看着,糟心的很,拿了张帕子给她擦。
“你俩谁啊?”路千朝一脸懵。
陈氏仍擦着,陆祯仍站着。
“喂,别擦了,擦了鼻涕还擦眼泪,这对吗?”
没人回到,只过了一会,那个给她擦鼻涕的女人擦完以后,后退了一步,开始流泪,男人就开始破口大骂。
“混账丫头!你连爹娘都认不得了?”
特么的你俩是人机吗?反射弧这么长?
不待路千朝回应,两人身后的阿桃就扑了上来,开始抱着她的腿哭天喊地,“小姐,你怎么了小姐!这是老爷和夫人啊!”
……
“什么小姐不小姐,我不是你的小姐!我叫路千朝,别乱攀关系!”
路千朝哪晓得他们唱的什么戏,她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自己是进了那本狗血小说。
她正懵着,那个男人就锤了几锤在她脑袋上,咚咚咚的声响,让她完全愣住。
“蠢东西!什么陆千朝?自己名字都忘记了?那叫陆千千!不叫陆千朝!”
他也不知上哪那的纸和笔,跟凭空出现似的,刷刷刷就在纸上写下“陆千千”三个大字。
……喂……
路千朝夺过笔,将那三个字划掉,写上自己的名字,“路千朝”。
“我的名字是路千朝,我是路千朝,不是你们家陆千千,能明白吗大叔!?”
只见男人一脸惊恐,噔噔噔地跑了出去。
……什么问题?
刚才给她擦鼻涕的女人,在一边哭得厉害,一声比一声凄厉,但就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哭。
路千朝无奈,卷起袖子包住自己的手过去给她擦眼泪,“我说姐,你别哭了,别哭了,这妆都哭花了,有什么好哭的?昂?真是的,哭哭哭,福气都给你哭没了。”
她没好气地安慰着,眼泪也擦得认真。
好累……好累……什么鬼世界……这么累人……
她给女人擦着泪,怎么也擦不完,跟那流动水池一样,泉涌不断。
擦得她都有点累了,给人拉到一边坐下,又发现地上阿桃还跪着。
“我靠,别跪了,我年轻着呢,别跪了。”
路千朝把人拽起来,扶正给她坐好来,做完这些她更累了,脑袋又烫又重,她是真没劲了。
什么问题……
她才摸上自己有些许滚烫的额头,刚刚跑出去的男人就噔噔噔跑回来了。
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揣着一把糯米和一沓符纸。
“喂!你干什么!”
一把糯米扑面而来,男人已经握着桃木剑开始舞起来了,嘴里念叨着,“恶灵退散——恶灵退散——”
神经病啊?!
“我不是鬼啊!是人!活人!生的!”路千朝觉得自己大抵是犯了罪,该下地狱去的,也不知道怎么跑到这鬼地方来。
“阿姊!”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门外探出头来,眼睛圆圆的一个小孩,看着不像那种坏小孩。跟个白面馒头似的,长得不胖,但瞧着倒有些可爱。
“阿姊!送我上学堂!迟到了要挨先生打手心儿的。”
这个白面馒头一出来,那做法的男人就停了下来,站正身子,轻咳两声,道,“赶快洗漱更衣,送你弟弟去学堂,为父还有事要忙。”
虽然这个白面馒头看着乖巧可爱,但不巧的是路千朝讨厌小孩,所以张口就拒绝了,“不要,你们家耀祖你们自己送,我可不伺候。”
她说罢就往床上一倒,被子一盖就要睡了。
反正也弄不明白,说不定只是做梦呢,睡一觉就好了。
路千朝这样说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