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令冕握着鼠标，指尖泛着微微的麻意，口中棒棒糖忽然有了存在感，他重重吮了好几下，尝不出滋味。
段青慈的嗓音辨识度太高，时隔两年，仍能叫他一下子听出来。
他能听出来，直播间的粉丝自然也能听出来，右手边弹幕滚动速度快到看不清内容，密密麻麻一片压在直播画面上，全是“亡夫”、“前夫”、“复婚”等字眼。
直播还开着，今天的节奏已经够多了，估计这段正在被人录屏切片。
现在下播或者退了这局游戏，绝对会引起更多猜测。
难搞。
赵令冕将剩下的棒棒糖咬碎。
他只好装作刚刚手滑点错了，把段青慈的麦克风重新打开，若无其事地继续打下去。
【？？？？？？？？？？】
【没听错吧？】
【刚还在发亡夫魂兮归来，真归来了啊，声音太明显了，这什么情况？】
【杀青啊，怪不得有数据库】
【本来还不确定，下一秒看到zlm关人家麦，笑死了，欲盖弥彰、、】
【哦，又开了，冕冕也知道自己欲盖弥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吧真的是杀青吗？就一个字你们怎么都听出来了？】
【杀青啊，怪不得是乱码，原来那个号注销的时候我简直哭死】
【收音太好，我主播棒棒糖都咬碎了，hhh咋这么萌……】
“哇哦，你声音好好听，是主播吗？在哪个平台？”小霜毫不知情，语气有些惊喜。
赵令冕长而直的睫毛垂落下来，沉默，盯着屏幕上方的倒计时，等着备战结束。等段青慈回答小霜。
等了好一阵子，耳机里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他以为自己还关着段青慈的麦克风，抬眼扫去，屏幕上段青慈蹲在他面前，盯着他看，一动不动。
有什么好看的，赵令冕转了个视角，破天荒把设置调出来调整灵敏度参数。
段青慈也跟着转到另一面，仿佛开了自动锁定。
“不考虑当主播吗？声音真的很好听诶，打得也好！很少有人跟我们冕哥‘殉情’的哈哈哈！”
小霜完全沉浸在排到高手的喜悦中，也不管段青慈有没有回答他，他看着自己的id，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炫耀道：“诶，你知道他是谁吗？就你面前那个，‘兜丝小声点点点’，你觉得他打得怎么样，厉害吗？我跟你说他……”
“小霜，跟我跳K城。”
赵令冕出声打断小霜，在地图上标好落点，指挥道：“你拿车，我抢空投，绕一圈回废墟劝架，这把……”
“赵令冕。”
段青慈忽然开口。
不知道是回答小霜，还是在叫赵令冕，那声音很轻，带着点可怜，叫得赵令冕心头一颤。
听他叫赵令冕的名字，小霜更惊讶了，几乎是喊出来的，隔着走廊都能听到：“对！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明显吗？冕哥都没拿大号打！我去！你怎么知道是他！你不会是哪个队的青训吧？”
赵令冕一言不发，没听到似的。
段青慈的麦克风忽明忽暗。
他不清不楚地说：“猜的。”
·
【这下确定了，真是杀青啊啊啊】
【这声赵令冕怎么听着这么幽怨呢】
【青青还是那么会猜（）】
【我还没缓过来，真是杀青吗？】
【青青回来了吗，哎呦，我要哭了……】
【小情侣以后也一起玩好不好，就知道能等到这一天！嘿嘿！】
【适可而止，没看到上把他怎么追着冕杀吗？既然知道是冕，还故意打针对，很难说这把是不是故意撞车。。。】
【是啊，没看到zlm避之不及吗，回来干什么？理过他一句话？搞笑】
赵令冕确实不想再和段青慈有牵扯，但看到“避之不及”四个字，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他想说些什么，又觉得其实弹幕说得不算全错，自我矛盾了一下，一股莫名其妙的躁意涌上来，最终抿了抿唇，没出声。
段青慈性格磨人，一旦认定某件事情就会死缠到底，赵令冕两年前领教过他的能耐，被他折腾得不轻。
更何况连着几晚撞车针对，又在他直播时轻描淡写带起惊天节奏，知道这个乱码小号是他后，赵令冕心情复杂，用“避之不及”形容，虽不精准，但很概括。
·
“117落了两队，小霜接我一下。”赵令冕的情绪没有表现在脸上，既然已经开了直播，就先认真对待工作。
K城多矮房，小霜在赵令冕的指挥下拿到载具，回来接他时和一队正面碰上，喊着“救命”“完蛋了”往背坡地形躲去。
傻子，赵令冕无奈地勾了勾唇，谁能想象到这大喊大叫的人在赛场上带着哭腔甩狙给对手爆头。
这个号的id不错，“兜丝小声点”，确实该小声点，每次比完赛放队内语音DOS都是最吵的一个。
赵令冕手动给小霜闭麦，麦克风暗下去的瞬间，整个世界安静了许多。
麦里只剩下他和段青慈。段青慈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存在感一下子高了起来。
“声音有点大。”赵令冕按着F2调整音量，直到听不见段青慈的呼吸。
都怪耳机太好，连这样无关紧要的细节都收得那么清晰。
【又在欲盖弥彰……主播掩饰的手法真的很拙劣……调音量还要说出来的意义是？】
【给小霜手动闭麦后调音量，调的是谁的音量我不说。。。】
【要不你下播吧，冕冕，准你落荒而逃】
【一和那个什么杀青打游戏，忍皇整个人都别扭了起来，哪儿哪儿都不对劲，这还是忍皇吗？平时精心设计卖弄姿色，现在怎么有种第一天直播的感觉】
·
左下角显示出[DOS_Frostbite]被淘汰的报幕，意料之中，小霜再次被四人围殴含恨离场。
那四人处理完小霜就朝赵令冕过来，他极限一穿四后丝血卡在顶楼拐角打药。楼下还有一队，听脚步已经上来了，赵令冕手上投掷物不多，就两瓶冷却液，子弹剩八十多发。
K城四面漏风，要有队友才好打，最好是拿到载具一起走。小霜倒得太快，四号位路人没和他们跳一起，离得最近的是段青慈，段青慈……
耳机里，段青慈不清不楚地笑了两声。
赵令冕给他调小了，这两声笑落在耳边反倒显出一种暧昧，笑得他有些手抖。
下一秒，左侧传来枪声，段青慈在左边矮房子将满编队打散，击倒一人，顺手在周围封了烟。
段青慈给他封了烟。
赵令冕翻身跳进烟里，破窗进入一楼补充子弹和投掷物。
被击倒那人很快被他的队友扶了起来，四人组的脚步正在分割整栋建筑——两人架枪封锁楼梯，一人绕后破窗，还有位狙击手卡在对面天台。
赵令冕翻回二楼，站在外墙边沿穿烟扫射，击倒绕后破窗那人，扔了瓶冷却液补伤害。楼里的两人脚步声已到屋顶，占据高低差优势，赵令冕卡着外墙边沿往屋顶扔投掷物，听见段青慈那边持续的枪声。
段青慈击倒对面天台的狙击手，就剩房顶两个。
赵令冕没有犹豫，回到矮房子内部，准备撞开天窗打个灭队。
天窗是上屋顶的唯一途径，在K城的地形下，如果没有飞行器之类的载具，想击倒屋顶的敌人，只能通过天窗博弈。
赵令冕打开天窗的瞬间，两枚蒸汽弹迎面而来，高压蒸汽灼烧触发角色保护性僵直，能量护盾瞬间解除，他撞开天窗跃至屋顶的同时被两道狙击激光锁定。
“嘶——”赵令冕皱眉，想找掩体躲一下，可是已经晚了，屋顶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今晚失误太多了，还是直播，还是在段青慈面前，实在不应该。
狙声响起前，他的耳边出现了飞行器的嗡鸣声。
一架深紫色飞行器撕裂云层俯冲而下，“嘭”一声坠在他正前方，挡下了子弹。
“上来。”
段青慈坐在飞行器上，声音冷静。
赵令冕略微诧异，但没有任何迟疑，F键上飞行器，坐在段青慈副驾驶位向下扫射。
居高临下，局势瞬间逆转。
飞行器自带防御，屋顶上没有掩体，下面几人成了活靶子。
赵令冕扫得痛快，忽然想说点什么，碍于正在直播，忍了下来。
【怎么这么帅啊】
【冕神别担心，你的青回来了】
【我真的要哭了，冕冕青青速速和好复婚！求你们了！呜呜呜呜】
【还是那个味儿！还得是你们配合！】
【屋顶停了不到一秒就能接到人，这要是我队友，还手忙脚乱找上车键呢】
【刚那么追着针对，这就接上了？下一步是不是可以恢复双排？】
【之前没看过杀青打，但这两下打得确实可以，意识够的】
【前面的，可以去看两年前的直播回放或者切片，真的是很厉害的一个人】
·
除了这里开口说了句上车，后面的对局段青慈都没有说话，只打。
这把不出意外吃鸡了，赵令冕自然也没和段青慈多说什么，打完就退了游戏，下播。
微信里，小霜在控诉他的关麦行为，声泪俱下，称自己在隔壁演了好大一出独角戏。
赵令冕被他的措辞逗笑了，抱着玩偶趴在桌子上抖。
一抬头，房门开着，战队经理陈升正靠着门框看他，左手先上车后补票地敲了敲门。
“出来一下。”
·
赵令冕是DOS的摇钱树，也是DOS在一群强势新战队中仍然立足的核心出装，按理说应该像一尊大佛被供起来，谁见了他都点头哈腰大气不敢喘那种。
但对战队经理陈升来说，16岁的赵令冕和23岁的赵令冕没什么不一样，都是他一手从青训带起来的，平时在基地给赵令冕和其他人同等待遇，该怎么训怎么骂丝毫不留情面。
陈升站在走廊，手机里是一条条热议的帖子，看着赵令冕名字后面漫天乱飞的各种节奏，气不打一处来。
又看房间里，赵令冕晃晃悠悠走出来，一头粉毛，头上还戴着卫衣帽子耍帅，忍不住抬脚就要踹他。
赵令冕双手插兜，略微侧身躲过去。
他大概猜到陈升找他什么事，无非是刚刚和段青慈撞车，又上热搜之类的。
于是眨眨眼装傻，明知故问道：“怎么了，正直播呢，世界赛名单出来了？”
走廊上不止陈升，还站着一个衣领大开的青年，青年歪歪斜斜地在陈升身后看热闹，敞着的衣领下隐约露出吻痕。
这是白银，DOS的自由位，浪荡公子一个。赵令冕和他对上眼神，猝不及防接了一个不值钱的飞吻。
“名单真出来了？有谁？”赵令冕试图转移话题。
陈升哼哼两声，指着楼下沙发让赵令冕过去说，看着这人晃晃荡荡的走路姿势，感觉自己迟早有一天被他气死。
“我猜猜，国内的话，KTE，弈城GAME，CC肯定在。没到转会高峰，人员应该变动不大，就泽洛、星池、雪雪比较难搞；日本那边就一个NO，手下败将不值一提；欧洲‘铁圈’，最多加一个小三角；北美是Nano呗。”
赵令冕走在前面分析，试图拖点时间把和段青慈撞车的话题揭过，分析了一阵没听到陈升的打断，扭头见他神色认真。
“我说对了？那没什么了，叫我下楼干什么，谁退役了，还是哪个队上新人？”
“Nano有个新人。”白银道。
赵令冕笑道：“谁？是我认识的？不会是什么手下败将转过去了吧？”
Nano是北美赛区最强势的战队，每年世界到了最后几乎都是Nano和DOS争第一。老对手了，对彼此都很熟悉，赵令冕想了半天，不知道Nano能把谁换了上新人。
白银不说话，低头翻手机，陈升也不说话。
到了楼下坐好，白银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推过来：“五分钟前公示的，还真有一个你认识的人，不过也可能是重名，照片在这儿，你看看？”
冕冕百分百声控的呀[可怜]不仅声控，还颜控，非常挑剔的小哥哥一枚呀[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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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