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晏迟有些乏了，吃过晚饭就去洗漱，回屋歇下。
东厢房的屋门一关，屋内蜡烛轻燃，橙黄烛火静谧而温暖。
晏迟仰躺床上，眸光幽幽。一时想过许多，又仿佛没想。
烛火跳跃摇曳，他侧首望去，烛火映在他眼底，双目便有了光。
之前贺记绣庄举办刺绣赛事，如同晏迟猜测一般，县尊果然拿了赛事头名作品上贡，得朝廷褒奖和赏赐。
县尊大喜，毫不吝啬褒扬贺家和裁判的两名刺绣大手，贺记绣庄和两名刺绣大手大大提了好名声。这也是当初贺少东家说动两名刺绣大家的原因。
些许银两于两位刺绣大手，反而不值一提。
贺记绣庄蒸蒸日上，贺少东家志不在一县，想要扩张。
但盲目扩张不可取。
晏迟心里有了些想法，改日再与贺少东家言。
两刻钟后，晏迟剪烛躺下。
待他准时醒来，沈氏从外面买来烧饼馄饨，招呼他吃早饭。
只有他一人份，晏迟问：“娘的早饭呢。”
“娘胃口不佳，吃的清粥解腻。”沈氏有些不自在，催促他：“你快些吃，莫念书迟到了。”
晏迟抿了抿唇，只用了馄饨，悄悄留下烧饼，这顿早饭吃的食不知味。
骡车载着他穿过大半个县，在严家大门前停下。
晏迟与何大挥别。
天上日头高升，严家讲室，严举人看着晏迟背临的大字，眼中闪过赞赏，仔细端详。
字体无非楷书，行书，草书，隶书等，但同一种字体，不同的人写出不同的风格，便是众口之称的灵气。
晏迟所练楷书，初看平平无奇，但每一笔都控的极好，典雅之中蕴藏古朴，隐有隶书之风，却又不会让人错认，正是大巧若拙。
严举人看向晏迟，少年眉眼低垂，谦逊恭敬。他年仅十一，便寻着自己的风格，尽管还有些稚嫩，但假以时日，必有所成。
纵使晏无咎，十一岁之际，也未必胜得过晏迟。
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严举人心中感慨，感慨之余，也庆幸自己当初收下晏迟，他将字稿还给晏迟，耐心指出几点不足，态度可谓温和。
严汝青目瞪口呆，这还是那不苟言笑的先生否？
好半晌，严汝青才把自己张开的嘴巴，手动合上。
待严举人离去，严汝青脱口而出，“先生今日转性了？！”
前桌的严抱贞和程沅嘉同时回身，向晏迟讨了字稿，细细瞧着。
良久，严抱贞捧着晏迟的字稿叹道：“人比人得死。我十五岁才勉强寻着自己的风格，期间不知费了多少功夫和心思。”而他这般的，已经属于中等了。
程沅嘉默了默，对晏迟道：“同文昌庙牌楼的字有一二相似。”
晏迟颔首，“是从那里得的灵感。”
实则不止，临哥受挫来寻他，他安慰临哥之中，也有一二感悟。
讲室内一阵静默，严汝青和严抱贞回忆当时感受，他们虽是一副感悟模样，但口中称赞过牌楼字体就罢了，旁的却是没多想。
程沅嘉双眸灼热，由衷道：“迟哥儿，你好敏锐的洞察力。”随后又道：“可否与我们说说，你从感悟到落实的过程。”
严抱贞和严汝青跟着道：“迟哥儿快说快说。”
晏迟无有不应。
下午，严汝中外出归来，听闻此事，看过字稿，捧着晏迟的脑袋很是稀罕了一阵子，称赞道：“真个聪明脑瓜，得保护好了。”
晏迟腼腆笑。
又数日，府试放榜，严汝中独占魁首，程沅嘉位列第七，这一次严抱贞却是落在最后一名。
因此严抱贞得了童生功名，也是喜忧参半，但到底是喜更多。
众人见他想开，严汝中才做主，晌午在酒楼定席面，一行人庆祝。
兴致上头，严汝中同严抱贞行酒令，晏迟年岁小，没喝酒，但衣裳不小心洒了点酒水，淡淡的酒香浸染，似也醉人。
宴会后，晏迟与同窗挥别，一个人沿着长街行走，半眯着眼哼小调儿，惬意悠闲。
待至丰家巷巷口，他看见徘徊的晏宏临，放空的脑子停滞片刻，随后恢复清明。
两人一前一后进院，沈氏看见晏宏临有些意外，取了茶水点心，笑着招呼。
晏宏临呐呐应声，沈氏借口绣活要忙，回正屋了。
花厅内，剩晏迟和晏宏临二人。
晏宏临捧着茶盏迟迟不语，晏迟也不催促他。
一刻钟过去，晏宏临低声道，“……我今日来，是因为常业哥拜托我，能不能见你一面。”
晏迟抬眸。
晏宏临与他对视，将村里的事说给晏迟听。
晏常业此前同窑厂一名老师傅合作建厂，但厂中伙计任人唯亲，账目混乱，分工混乱，纵使晏常业是个烧瓷天才，也被拖垮。
晏迟不语，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无论古今，创业者何其多，成事者不过寥寥。
当初晏宏临那事闹出，晏迟就晓得，晏常业会烧瓷不假，但建厂，以及后续管理，晏常业完全没得个章程。
晏宏临饮了一口茶，“昨日傍晚，族里叔伯抬着常业哥回村，才知常业哥晕倒在回村路上，郎中道常业哥是心力交瘁，忧思过度所致。不解心病，人难医。”
族里人都去探望了。
昏暗的厢房内，晏宏临看见晏常业半坐床上，形销骨立，双目无光。
晏常业的双亲垂泪哀叹，一家子愁云惨淡。
族人心情沉重，晏宏临也不例外。
夜里他翻来覆去睡不下，一早他在村里兜兜转转，还是敲响晏常业家的院门，他腹中无甚墨水，不知怎么开解晏常业，只好将当初迟哥儿宽慰开解他的话道来。
于是就有了晏宏临跑这一趟。
晏宏临嗫嚅，“迟哥儿，对不住，我给你添麻烦了。”
晏迟摇头，“没有添麻烦。”
“到底是同族兄弟，常业哥如此，我也该回村看看。这会子申时，就今日罢。”晏迟道。
晏宏临：“啊？”
兄弟俩出院门，凑巧何大在家，晏迟请何大赶车，带他们跑一趟村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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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族兄之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