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盈听后,愣了一下,而后急着拽出自己的胳膊,被乔琪手腕的银链子蹭了一下,手背上刮出一小道红痕来。
她还没觉得怎么着呢,乔琪夸张地扑上来:“管管姐!你怎么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下好了,刚甩开的橡皮糖,又粘了上来。
管盈没辙,气恼得干脆重新坐了下去:“我真是醉了,你从哪看出来...好,话要说到这份上,是吧?那我也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就别在我面前唱大戏了,唱得你多喜欢他似的,就他那种大木头小笨蛋,要不是兜里有点钱,你会喜欢他呀?就这闲耽误功夫的茶馆,你也喝得下去?一回回地来这,都是看在钱袋子的面子上吧!”
爱喝茶的只有郑居庸,而且她料定郑居庸在这里没少掏钱,给乔琪,也给会所老板。
乔琪撤回了手,却一时拿不下脸来:“我好歹是个出道好几年的歌手,我自己能挣钱。”
管盈毫不客气:“你挣的钱,还不够还经纪公司的培训费吧?姐不是瞧不起你,姐是真的不明白,你年纪轻轻正是拼事业的时候,怎么就突然想不开,答应他的求婚了?你就算不嫁,以他那一根筋,也绝不会短着你一分钱,反倒是你,婚后事业受影响不说,还要面临一大堆婆婆妈妈的麻烦啊!”
乔琪低头摩挲着手腕上那条银链子,那上面刻着两个字母Q,大概是郑居庸送给她的礼物?这才分开几天,至于这么想念吗!
“管管姐,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是真的想嫁给居庸。我以前也觉得,感情要排在事业后面,所以居庸对我的关心和包容,我都假装看不见。后来我渐渐有了一点成绩,舞台越来越宽,接触到的人也越来越耀眼,我就更看不到居庸。我以为我终于飞到了云上面,绝不允许自己再落回地面,我骂他,我赶他走,可他还是站在原地。他从不与我计较,也从不动摇对我的好,我不是石头,四年了,我终于意识到这世上能这样待我的,只有他一个人。居庸他,他那么好,他就像一棵树,而我像一只鸟,有他在,无论我飞得多远,我都不会心慌,因为我知道我背后有枝可依。”
乔琪说得动容,像歌诵春天的鹂鸟,将郑居庸描述成一棵了不起的参天大树,让管盈听了也差点被迷惑,郑居庸有她说得那么好?怎么在她管盈的印象里,郑居庸只是块木头,还是丢在树林里最不起眼的那根呢?
“管管姐,我真羡慕你能和他一起长大,不像我,这么迟才看清居庸的好。你们不了解我,我确实喜欢钱,但我想赚钱有很多法子,不一定非要他口袋里的。我要嫁的,是他这个人。管管姐如果真的不喜欢他,就把他让给我吧!居庸还说过,在他父母面前,你比他有地位,我真心希望你能帮我,我不想让居庸一个人承担那么多,他从没有去那么远的地方,我想他,我想他早点回来。”
乔琪闪着一双亮晶晶地大眼睛,不知里面是裹着泪花,还是因为那副粉色美瞳的效果,总之是极具感染力的,有些人真是天生为舞台而生!
唱得比说得好听,更何况人家还说唱俱佳,也难怪郑居庸会被这小丫头吃得死死的。只可惜,今天坐在对面的观众是管盈,她实在谈了太多场恋爱,也早过了听一首情歌就掉眼泪的小女生年纪,因此越伟大纯粹的爱情摆在她面前,她便越是怀疑和抗拒!
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及时拔刀、去伪存真,所以说起话来有些阴阳怪气了:“妹妹,我好感动~我决定豁出去了,就像你说的,只有我能帮你了!但我想到一个更快更好的办法,既可以让郑居庸马上回来,还可以让你避开婆婆妈妈的一切麻烦。”
乔琪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真的吗?那太好了,还得是管管姐~我自从前几天听说了郑阿姨生病住院的事,心里就一直在打鼓,我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把握...如果能有别的办法让叔叔阿姨接受我,我当然愿意去做,只要能让我和居庸在一起,我做什么都愿意...哦对了,除了说唱这件事。”
看透了眼前这“既要又要还要”的姑娘,管盈大笑起来:“哈哈,当然不必用你的说唱事业来交换啦~我没想到,你这么爱郑居庸喔!好了,这件事只管包给我,我跟他结婚就是了!以后,你们俩的事,我不管,我和我男朋友的事,你们也别插手。嗨,结婚嘛,不就是一张纸?”
乔琪瞠目结舌。
管盈大笑着起身离席:“你也不用把我放在心上,不妨告诉你,我只喜欢比我大的男人,郑居庸在我这里还排不上号。你那么爱他,何必为难他又为难你自己呢,只要你们能在一起就好了呀,而且,绝对不会耽误你的说唱事业!好好想想吧,我说真的,我真无所谓的喔!”
乔琪没有再拦她,眨着一双blingbling的大眼睛,颓唐地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既怀疑管盈的真心,也怀疑自己的表演。
而管盈当然不要嫁给郑居庸!她不过是懒得再与乔琪纠缠,而且她断定乔琪绝不敢当真。
......
哈利法港的集装箱货场。
徐经理在佳薇的介绍下认识了郑居庸:“小郑老板真是年轻有为啊,怎么管经理还没回来?我还想着临行前,请她好好吃一顿!”
郑居庸打量他只是个同业经理打扮,回道:“徐经理想吃什么,我代她好好招待您。”
徐经理脸色瞬间暗淡些:“呃哈哈,算了算了,这些集装箱在这里待一天就是一天的费用,小郑老板这两天一定忙得很,我是今天下午的飞机,已经不赶趟了,不如下回,下回和管经理一起,咱们再好好吃一顿。”
郑居庸还想留他多问些情况,也不知怎的,徐经理突然赶起时间来:“小郑老板啊,这些工人前几天就已经雇好了,钱已经花出去,不用白不用,哈哈,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得赶飞机去了,回见了,回见了啊!”
装卸工人们都是现成的,倒省去一笔麻烦事,郑居庸也就任他去了。
不久,萧唯言打电话到佳薇的手机上,他问港口上有没有什么麻烦事,需不需要他下班后过来帮忙,居庸在旁暗示佳薇姐不要让他过来,装卸货这点事,还难不倒自己。
佳薇挂了电话,与郑居庸商量:“Sabur老头那边还有一笔四百万的款正在走手续,我今天要跑一趟首府,你一个人在港口这里可以吗?”
“没问题,佳薇姐,麻烦了你啊。”
“哈哈,客气什么,管管有付很多薪水给我啦!”
“这样啊…对了,佳薇姐,管盈她这两天有没有打电话给你?”
“奇怪,你不叫她姐,非要叫我姐...她倒是没有电话我,但一直都有电话给言哥啊,她知道我和言哥在一起,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言哥会转告我的。”
“等下,你和萧律在一起?”
“哈?...最近不是有很多手续要办吗,我白天在言哥的律所,一起处理起来比较方便些。你在想什么?”
管盈既然一直都有打电话给萧唯言,这里的情况,应该什么都知道了吧,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多了,郑居庸不好意思起来:“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咱们一直这样麻烦萧律,有点不好意思。”
“嗨哟,没事的,对言哥来说,都是举手之劳,而且,他是自己人啦!”
“那,管盈也有付钱给萧律吗?”
“哇,你不会以为花钱就可以买到言哥的服务吧?哈哈,好啦,我要出发了,居庸弟弟加油喔!”
佳薇急着走,俏皮地喊他“弟弟”,趁郑居庸不自在的时候,急吼吼跳上了出租车。
货场八个集装箱柜,只卸了半个,工人们乐得白拿钱,没有吩咐便不开工,拖一天赚一天。
郑居庸照搬他爸爸郑东方在国内钢厂里招呼老伙计们的套路,开工前先准备了一大筐西瓜招待工人们,凑齐这一筐西瓜可不容易,是他跑了许多地方花了高价才买到的。
工人们吃开心了,倒也听他的话,开工还算顺利。其中两位同胞大哥帮衬他最多,一位刘师傅,一位秦师傅。
工人们早就习惯了这里的气候,在货场干得热火朝天。但郑居庸初来乍到,还不适应室外这种烤炉一般的炎热,在高温的集装箱内盯了不到一小时,就闷热得快要不能呼吸,只好将刘、秦两位师傅叫到跟前,各塞了一小笔钱,请他们当工头帮自己盯着,他则赶紧钻进了空调车,隔着窗玻璃远远观望着,当然,望着望着就不由自主地睡着了。
断断续续地睡下、醒来、望望、接着睡...直到太阳下山,港口亮起了灯,郑居庸还在倒时差一般地呼呼大睡。货场内装卸钢管的“叮叮咣咣”声,恰如催眠交响曲,工人们干得越热火,他睡得越放松。
又不知过了多久,天早就全黑了,外面的声响已经渐渐小了起来。
刘、秦两位师傅跑来敲窗子:“老板,我们收工了啊!还剩一半货,我们明天再来,要不,您下来看看?”
两位师傅都是老实人,带着一小班工人们勤勤恳恳干到现在,一点洋工没磨,也一点事没找。郑居庸觉得自己运气好,遇到了好人。
补足了觉,他正好来了精神,觉得还是要走走过场检查一番的,这一查,差点惊出一身冷汗来。
“这...这堆细管怎么瘪了这么多?还有,粗管怎么也坑坑洼洼的?这,你们怎么做事的?”郑居庸急得声音大了些。
工人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有些当地人听不懂中文,但也察觉出气氛不妙,互相嘀咕起来:他们觉得,老板既然事先没交代,他们当然只负责结果咯,何况将细管从粗管里扒拉出来,只这一条就已经是多费他们一道功夫了,他们没有为此多收工钱已经是和气了,至于这过程当中的磕磕碰碰,在所难免,那是老板们的事,货场上向来都是这规矩。
刘师傅在后面安抚着当地工人们,同时推搡着秦师傅作代表去和郑居庸开口,秦师傅是个大嗓门:“老板,你怎么能怪我们这些卖力气的呢?我们也是头一次干这么复杂的活,又累又麻烦的,我们不嫌弃,照样干了,你不能睡了一天觉才过来跟我们说做错了吧,这不是欺负人么!”
秦师傅嗓门大,激得郑居庸也不由得跟着嗓门大了些:“可你们确实弄坏了啊,这让我还怎么卖呢!”
刘师傅这时也凑上前来:“话不能这么说啊,磕坏东西对我们也没好处,干什么都要个口碑!说到底,是你们这些老板们为了省运费,大管套小管,谁知道是不是在船上就已经撞坏了,你不能这么冤枉我们啊,早知道你这么不讲道理,我们也不愿费劲赚你这份钱!”说罢回身吆喝了一句阿拉伯语,一班工人们就跟着他散了去。
秦师傅远远敞着大嗓门:“你这活,我们干不了,你另找能干的吧!”
郑居庸只有一张嘴,寡不敌众,孤零零站在货场,望着还剩下的四个满满当当的集装箱,一屁股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