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啦——”
刺耳的“滋啦”电流声持续不断地尖啸着,仿佛某种活物的嚎叫。
“呃啊!”杜老板的魂儿都被吓飞了,刚酝酿好的话化作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惊恐万状地缩向墙角,死死盯着那台仿佛突然活过来、并且充满了恶意的电视机。
楚声停的反应与他截然不同。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那台躁动的电视机。
在屏幕疯狂闪烁的惨白光芒映照下,他的神色骤然变得凝重,眉宇间甚至凝结出一层前所未见的、带着刺骨寒意的凛冽杀气!
“不对……”他低语,声音几乎被电视的噪音淹没,但那份凝重却清晰可辨。
下一秒,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楚声停左手手指上,那枚一直散发着光晕的鲛人泪戒指,毫无预兆地、剧烈地闪烁起来。
那光不再是稳定的冷光,而是如同紊乱的心跳,急促地明灭、震颤着,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干扰!
戒指的光芒与电视机屏幕的疯狂雪花,在昏暗的房间里形成了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应。
楚声停缓缓抬起左手,看着指间那枚躁动不安、血光急促闪烁的鲛人泪,眼神冰冷到了极点。
他无暇理会墙角吓瘫的杜老板,左眼瞳孔深处,那朵妖异的彼岸花图腾骤然浮现,猩红欲滴,仿佛下一秒就要挣破眼球,绽放出毁灭性的力量。
那是属于极致法六级玩家的、完整的【诡印】!
“砰——”
电视机屏幕猛地炸开一团刺目欲盲的惨蓝色强光,无数疯狂跳动的雪花点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攫住、扭曲、凝聚,最后竟在破碎的荧光屏上,硬生生拼凑出一张模糊而巨大的女性面孔。
那张脸惨白发胀,如同在深海中浸泡了无数岁月,五官轮廓依稀残留着昔日的优雅,却浸泡在浓重的死气和怨恨之中。
她腐烂的嘴唇剧烈蠕动着,像是在无声地呐喊、控诉,所有声音都被狂暴的电流嘶吼彻底吞噬。
“曾……曾祖母!是她!她回来了啊——”
杜老板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撕裂喉咙般的尖叫,身体拼命往墙角里挤,恨不能融进砖石。
“她要杀了我!她要来带我走了!带我去见祖父和母亲了!”
楚声停眼神骤然锐利如刀锋,左手瞬间探向怀中水果刀的刀柄。
但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瞳孔猛地一缩。
屏幕上那张由雪花和怨念凝聚的扭曲面孔,那双布满猩红血丝、仿佛淌着血泪的眼睛,竟穿透了空间,死死地、牢牢地锁定了——他!
更诡异的是,那张腐烂开合的嘴唇,反反复复,无比清晰地重复着同一个无声的口型。
“帮……”
“帮……帮……”
“啊啊啊——滚开!你给我滚开!!”墙角,杜老板的恐惧骤然被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取代。
他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不知从哪爆发出骇人的力量,枯爪般的手猛地从枕头下抽出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
“离开这里!别想带走小珠!”他嘶吼着,双目赤红,带着同归于尽的癫狂,狠狠扑向那台闪烁着亡魂面孔的电视机。
“住手!”楚声停的厉喝如惊雷炸响。
但,迟了!
“哐嚓——”
锈钝的菜刀裹挟着杜老板全身的疯狂和绝望,狠狠劈砍在电视屏幕上,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玻璃爆裂巨响,整个电视机如同被引爆般,迸发出刺眼夺目的蓝白色电火花。
碎片四溅。
屏幕上那张由雪花和怨念凝聚的面孔,在爆裂的瞬间猛地一颤。
那张惨白发胀的脸上,竟无比清晰地凝固着一个绝望到极致、哀伤到骨髓的悲恸表情。
仿佛无声的控诉,又似最后的诀别。
房间骤然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楚声停指间那枚鲛人泪戒指,仍在急促闪烁着不祥的血光,如同黑暗中一颗垂死挣扎的心脏。
“你干了什么?”楚声停一把揪住杜老板的衣领,将他整个人几乎提离地面,声音冷得骇人。
“我……我救了我们……哈哈……”杜老板神经质地笑着,脸上涕泪和灰尘混在一起,状若疯魔,”她想要我的命,想要小珠的命……就、就像带走祖父和母亲那样……”
“我砍死她了……我砍死她了……”
楚声停死死盯着他癫狂的表情,又缓缓转向那堆冒着刺鼻青烟的电视机残骸。
鲛人泪戒指的光芒正在慢慢恢复正常,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那不是攻击……
是求助!
那是夏贝的亡魂,在向他求助!
这个认知瞬间浇灭了楚声停眼中因被“攻击”而升起的凛冽杀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微的错愕。
他紧攥着杜老板衣领的手指,下意识地松了几分力道。
杜老板还在癫狂地大笑着,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我砍死她了”、“我救了小珠”。
他沉浸在自我构建的“英雄”幻觉里,对楚声停的想法和那凝固在屏幕碎片中最后的哀伤表情,一无所知,也毫不在意。
夏贝……一个或许已经死去多年的鲛人,她跨越某种界限显现,竟是为了求助?她需要别人帮她什么?
难道这个副本的最终boss并不是夏贝?
“滴答……”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穿透了杜老板混乱的呓语,落入楚声停的耳中。
不是雨声。
雨声在窗外,是连绵的、模糊的哗啦声。
这声音……很近,非常近。
清脆,冰冷,带着一种粘稠的质感。
像水滴,落在光滑的瓷砖地面上。
楚声停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瞬间射向房间角落里那个堆满杂物的破旧写字台!
写字台上,残留了半壶水的烧水壶……
一滴浑浊的、带着淡淡铁锈腥味的暗红色水珠,正颤巍巍地悬挂在壶嘴的尖端,在灯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泽。
“滴答……”
第二滴落下,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更深的、令人心悸的暗红污渍。
紧接着,第三滴、第四滴……
那缺损的壶嘴仿佛一个被割开的伤口,开始持续不断地滴落着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
一股混合着铁锈、海水腥咸和陈旧血腥的诡异气味,开始在狭小的房间内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杜老板像被一只手扼住了喉咙,癫狂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顺着楚声停的目光看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收缩到极限。
那粘稠、暗红的液体,如同濒死心脏最后的泵血,持续不断地从烧水壶的破口滴落。
每一滴砸在桌面上,都像一记沉闷的鼓点,敲打在杜老板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不……不、不可能……”他失魂落魄地摇头,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回来索命了……”
楚声停的目光冷如冰锥,从滴血的壶嘴缓缓移向杜老板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他刚才因夏贝亡魂的求助姿态而松开的力道再次收紧,猛地将瘫软的杜老板提了起来!
“闭嘴!”楚声停声音低沉,不容置疑地命令道,瞬间压过了那令人心悸的滴水声,“想活命,就跟我走!”
杜老板被吼得一个激灵,涣散的瞳孔短暂聚焦,对上楚声停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燃烧着冰冷决断的眼睛。
“走……走?”杜老板牙齿打颤,下意识地看向那滴血的壶嘴和冒烟的电视残骸,仿佛那里随时会爬出索命的恶鬼,“去哪?祂……祂就在这里……”
“那你准备留在这里等死吗?”楚声停语速极快,拖着踉跄的杜老板冲向门口。
他粗暴地拉开房门,一股更加浓烈、混合着潮湿霉味和淡淡腥气的走廊空气涌入。
在雨夜的映衬下,昏黄的壁灯显得格外惨淡,长长的走廊仿佛通向未知的深渊。
“可是……小珠……”杜老板被强行拖着走,回头绝望地看向隔壁,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躺在床上的妹妹。
楚声停毫不犹豫道:“我来想办法,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活下去。”
在他们进入游戏的时候,【惊梦领主】就给出了提示。
【关键角色死亡,则直接视为通关失败,抹杀所有玩家。】
楚声停还不知道这个关键角色是谁、有几个,他能做的只有保护好所有疑似“关键角色”的存在。
“那我们……”
“下楼!”
楼下有高悬明在,如果能与他们会合,总比自己一个人护着杜老板轻松。
走廊里死寂无声,只有他们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
杜老板时不时惊慌地回头,仿佛身后那扇虚掩的门里随时会涌出那粘稠的暗红液体。
楚声停将感官调动到了极限,左眼的彼岸花诡印完全盛开,整个眸子都化作了一片可怖的猩红。
他不仅在警惕后方,还在捕捉空气中每一丝异常的波动。
“滴答……”
那阴魂不散的滴水声,又来了!
但这次,源头不在身后,而在……前方走廊的拐角处!
楚声停及时刹住脚步,手臂如铁闸般横拦,硬生生截住踉跄前冲的杜老板。
杜老板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惊恐地捂住嘴,眼珠几欲脱眶,死死盯住前方拐角的地面。
昏黄的灯光下,一滴、两滴……
同样的暗红液体,正从天花板幽深的角落里渗出、坠落,在积尘的地板上溅开小小的、妖异的红点。
铁锈混杂着浓重海腥的腐坏气味,再次无声地弥漫开来,令人后颈汗毛倒竖。
“祂……祂知道我们走了……祂追过来了!”杜老板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带着哭腔,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下去。
楚声停抿紧了嘴唇,冷静地扫视着天花板和四周的墙壁。
没有明显的缝隙,那血滴仿佛是凭空渗出的。
拐过这里,就是下去的楼梯了——有东西在阻拦他们下楼。
他眼神一沉,不容置疑地将魂不守舍的杜老板拽到自己身后,用身体将他与那片不祥的血迹隔开。
“路断了。”他的声音依旧沉冷如铁,字字如钉,“不能回头,跟我冲过去,去201。”
楚声停几乎是挟持着杜老板,撞开了201的房门。
“进去!”楚声停言简意赅,一把将惊魂未定的杜老板推进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去……去哪?”杜老板的嗓音抖得厉害,在黑暗中徒劳地摸索着墙壁。
“衣柜。”楚声停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他精准地毒龙推向房间角落那个高大笨重的木质衣柜。
“钻进去,别出声,别出来,无论听到什么。”
杜老板几乎没有犹豫,对诡异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连滚带爬地扑向衣柜,手忙脚乱地拉开柜门。
一股陈年的樟脑味扑面而来,里面空荡荡地挂着几件破旧衣物,空间仅够他勉强蜷缩进去。
“那你呢?你、你要去哪?”杜老板扒着柜门,声音带着一丝祈求。
“207。”楚声停的回答斩钉截铁,“我说过,我会去救小珠。”
杜老板的脸上闪过一瞬狂喜,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浮木。
“可是……”他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
楚声停已经走到门边,手搭在了冰凉的门把手上。
“躲好,这是你唯一能做的事。等我回来,或者……等‘祂’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