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伐柯司

舅......舅舅?

“噗,明月郡主不会连南王都认不出来了吧?”

“看来那些说郡主不喜与人亲近,近来亦有些言行无状的传闻倒不像是空穴来风呢。”

“怪不得郡主不常出门,可能是怕吓着大家呢。”

那天目睹原主惨烈表白现场的人不少,有几个是本就对穆安宸有意思的千金小姐。

人就是那么奇怪。她们不敢把自己的爱意宣之于口,原主大胆示爱,失败了得到的不是她们的同情,而是敌意。所以这时候也顾不上身份尊卑,你一句我一句阴阴阳阳地共同对外。

在座的大臣都是人精,毕竟是景帝最疼爱的外甥女,天子家事不会轻易置喙,顶多交头接耳低声普及相关八卦,但不少清流大臣已然开始皱眉摇头。

季茴也是肠子都快悔青了,没注意到那位冷面将军玄衣上绣着的是只有天家才能使用的暗色龙纹。而且就坐在景帝右手边首位,那必然就是今晚接风宴的主人公、原主的小舅舅——大景战神南王景南泽。

这个大陆基本呈三国鼎立的局面,除了边境零星散落着的小规模游牧部落,就是大景、后夏、兰邦各据一方。

后夏的国土最为辽阔,可惜位于西北方,气候与土壤不宜种植,物资匮乏,所以经济不太繁荣。但其国民骁勇善战,并善养马,与大景、兰邦缔结了长期马匹买卖关系。

兰邦是女子当家,从国土面积和国民数量上来看其实是个小国,但地理位置极佳。不但四季如春,盛产各种瓜果蔬菜及名品山珍,而且四周环绕着连绵不绝的山脉及江河,易守难攻。再加上初代女帝布下的风水阵和他们极强的水师,兰邦人即使在乱世中也能自我保全。

大景地处中原,四季分明,重农亦重商,百姓安居乐业,民风也较为开放。前几任君主都有些重文轻武的倾向,所以大景的兵力薄弱,时常受到游牧民族的骚扰,也要提防后夏的虎视眈眈。

现任景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个隐患,力陈增加征兵人数、加强军队训练,并克服重重阻碍提高了武将地位。

景南泽也是在那时候应征入伍,从最低等小兵做起,一路屡获军功,为景帝带兵攘外。

十年前以五千人大胜后夏两万大军,一举成为了大景战神,也成为了唯一一位没有去封地而是在京都建府并手握兵权的王爷。

正是因为南王常年戍边,就算回京也不怎么参加各种宴会,其实原主没见过这个小舅舅几面。再加上他浑身杀伐之气,原主胆子那么小,哪敢正眼看人家,躲都来不及,所以一下子没认出来也正常。

如果说景帝是儒雅的底色加上站在权力巅峰久了自然而然的尊贵和威严,南王就是浸染刀光剑影血色多年的威压,让人心生恐惧,能止小儿夜啼。

他的相貌说不上多俊美,但冷冽刚毅,刀刻斧凿的脸上剑眉入鬓,眼眸漆黑如暗夜寒星。

南王放下酒杯,盯着一脸忐忑的季茴,正色道:“本王同边境数万战士远离家人日日苦练,是为了让你们在后方安稳享福,但享乐玩闹也有个度。”

“王叔别动气,窈窕君子,淑女好逑嘛。不过明月妹妹你也太贪心了,分姐姐几个可好?”

昭阳公主景清岑半个身子都懒懒地倚在桌前,手托着腮,不紧不慢地插科打诨,反倒让现场气氛轻松了不少。

“成何体统!”景帝对着自己这个一贯没个正形的女儿吹胡子瞪眼,也不免担心,阿茴该不会真的被昭阳带坏了也要学着养面首吧。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这位艳光四射的公主姐姐真的敢想啊!

眼看事情要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季茴只得把身子伏得更低,乖乖解释。

“舅舅,俗语有云先成家后立业。茴儿的意思是朝中众多好儿郎,若都能觅得佳偶,既能解决他们的终生大事成全孝道,又能让他们无后顾之忧更好地为大景谋福祉。”

“所以,茴儿斗胆恳请陛下准我入伐柯司,助力京中男婚女嫁之事,为大景的安稳盛世出一份力。”

话音刚落,季茴松了一口气,继而深深一拜。

这一拜却又如一石惊起千层浪,在场众人直接炸开了锅。

“堂堂郡主竟然要去当媒婆,看来她真的疯了!”

“陛下,微臣觉得不妥,皇室宗亲入伐柯司,从无先例。”

“况且郡主年纪尚幼,插手他人嫁娶之事岂能服众?”

伐柯司在大景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之前武力值不强的大景常常陷入游牧部落的骚扰和后夏的入侵,战乱之下必有流民和孤儿。而贫苦百姓家也时有丢弃婴幼儿的情况发生,这其中被遗弃的女婴数量大大超过男婴。

在传统的育婴堂中,因为天生的力量差异,女孩儿的口粮总会不可避免地被男孩儿抢走部分。物资匮乏的时代,弱肉强食是惯用的法则。

基于此,朝宗皇后在三十年前设立了专门收留女孩儿的育婴堂,并会请宫中上了年纪没有家人的嬷嬷担任管教,教授女孩儿们女工、烹饪、梳发等技艺。

女孩儿们长大后可自由嫁人,不想嫁人的可留下任教,可经选拔入宫谋生,也可自立女户。但当时京中对女子从商并不持包容态度,所以仍有众多知书识礼的女子无处可去。

朝宗皇后便又奏请设立伐柯司,下设三等冰人、二等红叶、一等保山,专管京中上至一品大员下至黎民百姓的嫁娶之事。

若是伐柯司受到了委托,除了最初级的拉纤保媒,还需对新人的家世背景人品过往进行详尽的调查记录在案,根据《户婚律》评判双方是否符合成婚条件,并对其嫁妆及聘礼进行清点并造册登记。

成婚、合离、休妻,均需伐柯司在场作为见证人并出具盖有官印的婚书、合离书、休书。

与其说伐柯司是做媒婆生意的,不如说伐柯司是具权威背书的体系化婚介公司 婚姻律师。

但由于世家大族的姻亲关系涉及甚广,多数自小定有门当户对的婚约,平民百姓又觉得嫁娶只是为了传宗接代搭伙过日子,所以伐柯司成立十几年,在京中的接受度并不高,处于朝臣看不上百姓不了解的尴尬地位。

最重要的是,为了防止出现不必要的误会及避嫌,伐柯司女官需离开伐柯司满三年方可婚嫁。

这是因为在成立初期,一对新人中的男方竟对负责其事务的女官一见钟情。后来那男子执意要退婚,女方觉得没脸见人在家里闹着自杀,她家里人气不过到衙门状告那位女官徇私枉法,恶意抢婚,女官为了自证清白绞了头发去青云庵出家才算了结了这场风波。

从此以后,伐柯司便多了“出司三年方可嫁娶”的铁律,违反者一律交由衙门处置。

因此,就连一向支持爱女的长公主都有点被吓到了,忙不迭起身向景帝告罪:“陛下,阿茴应是方才贪杯有些醉了,容我带她去后殿休息片刻。”

景帝揉着太阳穴挥挥手,只想赶紧结束这场闹剧。

御书房,内侍都被挥退,隔着龙涎香燃起的道道薄雾,景帝头疼地看着这个不肯回府坚持求见自己,现在还跪地不起的外甥女,只觉得孩子真难带。

“阿茴,你素来乖巧,今儿是怎么了,没看都把你母亲吓到了吗?”

“舅舅,你可听到了外面的风言风语?”

“若是为了那些闲言碎语,你大可不必如此。区区侯府公子,只要你喜欢,朕这就下旨赐婚。李义,伺候笔墨!”

景帝觉得自己简直英明神武,一下就解决了小辈的意气用事。

“奴才恭喜郡主,贺喜郡主!”李公公的老脸笑得像朵花儿似地进来,浑身都散发着下班前的喜悦。

“舅舅,我说的可不是这种儿女情长的小事!”

季茴无语地拎起裙摆起身快步走上前,学着记忆中原主的样子扯着景帝的衣袖撒起了娇。

李公公识相地退出去重新把门带上,脸上的笑还挂在那不上不下。

“舅舅,你可知伐柯司近年来入不敷出,在京中形同虚设,更有人议论说伐柯司德不配位,养了一帮闲人。”

“呵,朕知道,那些言官还上奏说要裁撤伐柯司。”

“舅舅可还记得太皇太后当年设立伐柯司的初衷?”

“自然记得,为了给那些女子一条生路,也为了保证《户婚律》的推行。皇祖母最为良善不过,朕也是每每念及此才顶着压力没采纳言官们的提议,左右几个女子,我大景还怕养不起吗?”

季茴低下头,在景帝看不到的角度翻了几个白眼。

看不起谁呢,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懂不懂啊,要是你奶奶在天有灵知道你孝顺的方式那么简单粗暴,棺材板都要盖不住了。

但面上却用难得一见的正经口吻对景帝表忠心:“舅舅,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多年来通过联姻缔盟结约扩大家族势力,长此以往便会如同抱团的大树,更加难以撼动。”

景帝眼神一凛,示意季茴继续说下去。

季茴被那一眼看得背上冒虚汗,但只能强撑着不漏怯:“若是能重振伐柯司,掌握朝中官员的姻亲之事,便是拥有了能左右世家枝叶如何生长的能力。如此,既能不逆太皇太后遗志,又能为朝廷分忧。”

“阿茴,是谁教你出这个头的?还是说你以前都在藏拙?”

要不是你马上要重现原主悲惨的一生了,我犯得着跳出来OOC么。

“阿茴只是觉得该长大了,舅舅常年为了国事殚精竭虑,小舅舅更是守卫边疆至今未娶。身为皇室宗亲,怎可只知一味享乐。再加上那天我只是跟那穆小公子开个玩笑,他就如临大敌,想来是侯府早就想好跟谁家结亲了。而且那些名门小姐竟然在背后说话那么难听,把皇室颜面置于何地,世家气焰也太甚了!”

对不起了,谁让你们搞小团体排挤人的,提前挡挡枪适应一下。

景帝背着手缓缓踱步,再开口时态度已经软化:“入伐柯司便不得婚嫁,若我答应了,可没脸去见你母亲和太后啊。”

“舅舅放心,我去劝说母亲和皇祖母!”

自以为搞定了**oss的季茴心满意足地离开,浑然不知御书房的屏风后,有人观赏了她的全程表演,而后掐指微动,露出了兴致盎然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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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来修仙天才搞恋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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