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吃个糖人那么一会儿的功夫，穆安宸那边就出幺蛾子了。
等季茴发现不对的时候，谛望镜中他俩的画面就只剩下庄芙伏在案上嚎啕大哭，全无平日里的稳重执傲，身边唯有碎了一地的茶盏器具，以及面面相觑不敢上前的仆婢。
“楚绥之，快！快把庄芙那儿的探萤收回来！”
头一次听到季茴喊自己名字，有种很不一样的感觉。
不过看着耷拉着精致眉眼，急得跳脚的季茴，还来不及细细体会，楚绥之的身体反应就快过了脑子。
右手一挥，庄芙那边的直播画面便是一黑。
原来出宫后，庄芙满心欢喜地带着穆安宸来到西市，在京都最大的骑具铺内为他细细挑选了产自后夏的纯牛皮马鞭。
这不可不谓用心了，谁人不知穆小公子最喜御马，而后夏的马鞭本就是人人趋之若鹜的珍品。
穆安辰倒好，一路上心不在焉不怎么回话就罢了。在庄芙含羞带怯地将马鞭赠与他时，开口第一句竟然是“真正骑术好的人是不需要借助这些身外之物的”。
更神奇的是庄芙并不在意，可能一是恋爱脑滤镜，二是还就真的被他装到了吧。
那她哭什么呢？
导致后来这场直播事故的是穆安宸送她的礼物。
按理说穆安宸送什么她都应该当个宝啊？是送她什么了让她这么沉不住气？
送她回家。
嗯，谐音梗是让他玩明白了......
如果应天镜的分屏直播能像后世一样显示直播间人数的话，穆安宸和庄芙这边无疑是热度最高的。哪怕画面已消失，也打消不了观众们发语音弹幕的热情。
“穆小公子也是个奇人啊，面对庄小姐这样的妙人都毫不留情地下人家面子。”
“嗨，归根到底还是不喜欢，穆小公子对喜欢的人那可是极尽殷勤无微不至。”
“看来你知道什么！快跟我说说！”
“不就是被男人拒绝么，哭什么，男人不多的是。我看这穆小公子也就是个长得好看些的二世祖罢了。”
“庄小姐平日里一副眼睛长到头顶上的样子，今天可算脸都丢尽了，还被这么多人看到了，可不得哭么。”
“不止呢。穆小公子送她回府的时候，她的后母和一大堆姨娘姐妹可都看着呢。”
“对对对，还是你眼睛毒。本来和侯府公子相看，被对方送回府是多长脸的一件事。现在倒好，免不了被家里的女人家们奚落几句。”
而另一头，端方守礼的沈修远和肆意张扬的昭阳倒是没季茴想象中的剑拔弩张。
沈修远不紧不慢地走着，目视前方，面无表情。
昭阳平日里甚少独自出宫，这回没有大批随侍前呼后拥，也没用香车轿辇，倒也觉新鲜。走三步停一下，左顾右盼，摇曳生姿的艳色引得不少人驻足停留。
看着前方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沈修远，她也毫不客气，娇声道：
“沈大人，今日你我二人是来相看的，可不是竞走。”
回过头的沈修远眉头都蹙起来了，正想与这位娇气的公主解释几句，就见她俯下身，边嘟囔着什么边揉自己的脚踝。
风吹过，隐隐约约露出的一小节白皙脚腕让沈修远一下子慌了神，红了脸，立马转过头去，待回话再出口时也没原先打算的那么强硬。
“是微臣思虑不周，公主若是累了，你我便休息片刻。”
“哈，你个木头，忒不解风情。这时候不应该上前来扶本宫或者背本宫么。罢了罢了，走吧。”
昭阳说着便若无其事地起身疾步上前，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不适。
都说这状元郎才思卓绝，人品持重，被那些清流老臣当成了宝贝。
要是这个宝贝成了自己这个天天被他们口诛笔伐的公主的裙下臣，应该也会挺有意思的吧。
想到这，昭阳粲然一笑，耀眼如春花，抬着始终高傲的下巴，朝沈修远风情万种地睨了一眼：
“快点啊，沈大人。”
最后二人来到的是一家并不起眼的书肆。
掌柜的一看见沈修远就抬手作揖： “沈大人，您来啦！不过您之前订的书还没到呢。”
“无妨，今日是来买些别的。”
沈修远似是这里的常客，熟门熟路地穿梭于密集排列的书架间，还提醒昭阳小心地上左一堆右一堆的凌乱书册。
看着沈修远面对丛书字画时骤然冰消春暖的神情，昭阳突然有个想法：
他应当并不是怕她被书画绊倒，只是怕她把这些死物踢坏吧。
不多时，沈修远就选好了几本书去结了账，后又毕恭毕敬地双手捧到昭阳跟前示意她收下。
昭阳随手翻了翻，抬眼看着又恢复一脸清正的沈修远，似笑非笑：
“《史记》、《列女传》，沈大人这是何意？”
面对大景最尊贵的嫡公主，沈修远既无惧意也无谄媚：
“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以史为镜，可知兴替；以人为镜，可明得失。公主平日闲暇时可稍作阅览，想必对公主会大有裨益。”
昭阳气急反笑： “如此甚好，方才本宫也瞧见了几本好书觉得很适合沈大人，看来你我可谓心有灵犀。”
说完便转身又进入了书架间，不过这回似走得急了，一路把地上的、架上的书都撞掉了好些。
待昭阳回来将同样数量的书册交于沈修远，沈修远看着书名，将将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僵住了。
“沈大人怎的不接呀？本宫的手都酸了呢。”
“微臣......谢公主。”
昭阳看着沈修远顶着一张又黑又红的俊脸接过那几本她精挑细选的《绣榻野史》、《如意君传》、《僧尼孽海》， “咯咯咯”地发出了今日最快意的笑声。
“哦对了，沈大人可能不知道，本宫平时没什么闲暇时间可用来看书，府内事务繁多，有众多琴师画匠都等着和本宫切磋技艺呢。”
她这一招也是把应天镜前的大家惊到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该如何评价。
偶有天真孩童问及父母公主送状元郎的是什么书？为何如此高兴？平时很喜欢弹琴吗？
得到的回应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蒙住他的耳朵把他带回家。
再看林蓁和顾方池。
林蓁虽娇滴滴的，但很会来事儿，顾方池也情商颇高，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
最后，林蓁送了顾方池一方素边金晕歙砚，算是祝对方授官之喜。
顾方池则以五方真炁香之北苑名芳回赠，也算是投了爱风雅的对方所好。
虽然这两人的相处中规中矩，在百姓中的讨论度不高，但此时欲哭无泪的季茴只想说：
我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平平无奇啊！这里又没有收视率和热搜KPI，太过狗血到头来受伤的还不是我们这些打工人！
当景南泽送了苏叶一座大宅子，说是要替她死去的兄长好好安置她，以报救命之恩的时候。季茴完全提不起兴趣来关心自己的小舅舅和未来小舅妈。
因为她正和楚绥之满大街的找穆安宸。
没错，穆安宸急匆匆地送庄芙回家后就不知所踪。
现在庄夫人可都上伐柯司找柳英喝茶了，说庄家女儿的名誉受辱，不仅要庄芙退出相看，还要去御前讨个说法。
季茴和楚绥之一路找到了应天镜前，没想到哪怕现在只剩三对CP走路回家的画面了，吃瓜群众们也仍旧聚集在镜前，吃着喝着讨论着。
就差拿个显微镜趴在镜子上了。
好吧，不是他们不想，是现在还没有显微镜。
“往上看。”
不住叹气东张西望的季茴只感觉到有人揽住了自己的肩膀，虽在她停下往前的脚步之后就守礼地拿开，但还是能感受到对方手心残留的温度，随后一只大手温柔地托住她的后脑勺施力，让她看向对面。
那一瞬间，季茴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幸好我的后脑勺不扁。
不过在看到伫立于对面茶楼二楼的两个人后，季茴骤然清醒。
二人正是留下烂摊子就甩甩袖子消失了的穆安宸，还有......鬓边桃花盛开的绾绾。
他们都在窗边看着应天镜，穆安宸边看边在急切地说着什么，绾绾则神情自然，但笑不语。
看着季茴沉思的神色，楚绥之的双眸也随之变得深沉，不知道为什么还感觉胸口闷闷的。
今天这场相看可是京都城内的头一桩大事，八位主角的门第家事生平事迹都被扒遍了。
楚绥之自然也听到了季茴和穆安宸以前的爱恨情仇，现下只觉这些传言得到了佐证。
她那么急地找穆公子是因为他乃她的心上人？
她看到穆公子和别的姑娘在一处，所以不开心了？
她还喜欢穆公子？
她喜欢穆公子什么呢？
越想越没边的楚绥之越想越觉得不舒服。
自己这是怎么了？看来得去找师叔看看是不是最近内功心法修习的方法有问题。
“走！找他算账！”
季茴觉得今晚这趟也不亏，既找到了穆安宸这个罪魁祸首，又有可能发现绾绾真正的相好，也能算做一石二鸟。
于是她雄赳赳气昂昂地拉着楚绥之就上楼去。
楚绥之看着她紧紧拉着自己的手，悄悄抚上心口，嗯，我又好了。
楚绥之：自我酿醋又很容易被哄好的一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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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直播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