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考虑过啊,师父愿意和我成亲的话,妖界的一半……不,整个妖界我都可以送给你,我是认真的!”
“我不愿意。”风笙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狩野松开手,表情说不出的沮丧。
“小野,如果我们只能聊这件事,就到此结束吧。”风笙本来还觉得师徒相见是一件很温馨的事,但徒弟好像改变得有点大,再聊下去,风笙可能就要动手教训他了。
“师父不愿意就算了,其实我只是想让师父和我一起去妖界。”
“嗯……然后呢?”
狩野确认四周没有人之后,才开口道:“徒儿很早就收到妖族的密信,让我回去继承帝位,回去之后才发现,妖界只是表面上强悍,实际上内部早就被掏空,脆弱不堪。若是被外界察觉到,妖界很快会被侵占分食……”
面对一片混乱的妖界,狩野束手无策,他身为妖族元帝之后,有义务担起这个责任,但真正面对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
他很想念在南禺山的日子,无论什么事,师父都会帮他想到办法,所以这一次,他同样想到了无所不能的师父。
“早说不就好了。既然如此,我和你一起去看看。”风笙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头。
得知风笙要和他一起去,狩野意外又很欣喜。
“对了师父,我在妖界还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狩野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世间的任何水流,都是从高到低流才对,但妖界的河流是相反的,我也不知道是何原因。”
“江河倒流,乾坤颠倒,是大灾将至之兆。看来这件事刻不容缓……”
风笙让他先回妖界,自己和天帝报备一下,这种秘密行动,必须谨慎。
天帝同意了风笙的行动,并且对外保密,只说鹓雏帝君还在九重天,研讨神妖两界的结盟书。
曲江,妖界最大的一条河流,经过河流长期的滋养,周围的土壤也特别适合耕种。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曲江周边的妖族百姓,都是靠打渔和种地为生,这也是妖族能够延续下去的重要资源。
可是自从江水开始倒流,枯水期和洪水期就一直不稳定,百姓的收成也越来越少。
收成一旦减少,国库空虚,税负加重,百姓过得水深火热……用不了多久,妖界就会再次陷入内乱。
风笙和狩野站在曲江边。
惊涛拍岸,乱石堆雪。
风笙望着倒流的江水,说道:“此处的河流的确异常。不过,既然这条河有枯丰水期,应该修建水渠才对。”
狩野回道:“我回来之后,已经派人来调查过好几次,妖族的几位长老告诉我,是因为当年辛帝为了唤醒摩络诃,听信风水之说,将妖界所有的水渠也一同破坏了。后来民间为了水源,用邪术求雨,用得太多,就……”
“用邪术求雨?”风笙不理解。
“妖界与神界交恶之后,再也没有下过雨。”
“……”
不可能啊。
神界虽然与妖界不和,但起风降雨之事从未有误,怎么会有这种疏忽,而且神界居然没有人发现?
“这件事我会去神界查清。那邪术求雨之事还在继续吗?”
狩野摇头:“那些巫妖已经被秘密处死了。”
可江水倒流的情况没有消失。
也许根源并不在求雨的邪术上,还需要找到水流的源头。
可曲江的源头在人界,妖界不方便干涉。
“源头在人界啊……这件事我也可以让人去查。”风笙看向人界的方向。
“谢谢师父,徒儿真的不知该如何报答你。”狩野眼底的忧色总算减轻了一些。
听了这话,风笙扣住手指轻轻一笑:“你是我教出来的,不为祸世间就算报答我了。”
狩野看着身边美得让人不敢靠近的鹓雏,他很想让把师父永远留在身边,但他知道,这是永远不可能的。
“师父不如多待几日,检查检查徒儿的功课如何?”
“好啊。”
……
书房的桌案上整整齐齐地放着给狩野的奏折,风笙随意翻了几本。
“师父,喝茶。”
“好,放着吧。”
风笙喝了茶,又看了一会儿奏折,感觉有些困,很快打了个呵欠。
“师父今天一定是累坏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狩野把他手里的奏折抽了出来,不让他再翻看。
风笙点点头,正要站起来,身子突然乏力一软,然后就被狩野拦腰抱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身后触到一片柔软的锦被,风笙一紧张,用力推开了他,蹭的一下坐直了。
“以前我们不是经常这样吗,徒儿刚拜入师门的时候,总是做噩梦,师父就会在晚上陪着我,一直到我睡着……”
长期在动乱中生存的狩野养成了浅眠的习惯,一点小小的动静都会把他惊醒,只有在风笙的身边,他才会感到安心。
“离开师门之后,徒儿又开始做噩梦了。”狩野缩在床边低垂着眼,一对狼耳耷拉着,狼尾在身后甩来甩去,看上去十分孤单可怜。
原来狩野的原身是一头紫灰色的狼。
风笙觉得是自己想多了,狩野经历过那么悲惨的遭遇,噩梦也一定很可怕。他愧疚道:“有师父在,没有人会伤害你,更何况你现在是妖族的少帝,妖族也会保护你的安全。你睡吧,不用怕。”
得到允许的狩野挽住风笙的手臂,蜷缩在他身边,慢慢闭上了眼睛。
狩野睡着了,风笙本来也很困,但他不敢睡。
因为狩野睡得不太安稳。
或者说,不太安分。
风笙很笃定,狩野没有做噩梦,而是做的另一种梦。
“……”
狩野还抓着他的手不放,风笙轻轻掰开他的手指,把手抽出来。
……
第二日。
狩野睁开眼,看到绯红的发丝近在眼前,心里一颤。
风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早啊。”
短短两个字,让他如遭雷劈。
所以,所以……
怎么可能……不可能吧!
“早……”
“你压住我的头发了。”
“……”
狩野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尴尬,尽管双手已经抖得像筛子。
他只记得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而且对方也没有拒绝,但他现在清醒了。
昨天抱着的人,真的是风笙!!!
喂?哪里有地缝可以让他钻一下?
风笙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很平静,平静得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倒是希望什么都没发生!但是风笙的身下斑驳的痕迹,明显就是他昨天折腾出来的……
真想把昨天晚上的自己打一顿!
正常人遇到这种事,大概会第一时间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然后愤怒地要他给个说法,或者哭着跑出去寻死觅活。
但他是风笙,鹓雏帝君,不需要说任何话,一抬手可以直接一刀了结他。
而且那还是他师父。
干脆以死谢罪好了……
在他天人交战的时候,床上的“风笙”啪的一下变成了一片羽毛,飘到了十尺外的地面。
风笙捡起羽毛,用一簇凤焰将其烧成了灰烬。
好吧,这个才是本尊。
狩野想死的心稍微减轻了一些。
不过也没好多少,因为本尊一直坐在房间里,看了一整晚的活春宫。
他还是想死……
风笙坐在镜子前,看见身后还在怀疑人生的狩野。
“师父……”
“跪下。”
狩野毫不犹豫地跪了,不敢看风笙的表情。
风笙其实内心也很纠结,狩野竟然真的有这种心思,他以前居然没发现。在他的印象中,狩野是个很乖的孩子,尊重师兄爱护师妹,起早贪黑学习用功,唯一不同的是,他比别人更爱黏着自己。
若是在以前,风笙会严厉地教育他,但狩野已经长大了,总要给对方留点面子。
他只好把一切行为归结于“发情期”。
风笙想通了……或者应该是说服了自己,他刚一起身,狩野忍不住害怕得浑身颤抖,风笙走到他面前坐下,狩野连呼吸都不敢了。
“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狩野低着头,闷声道:“师父,你杀了我吧……”
风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说道:“这事不怪你,怪我。”
狩野惊讶地看着他。
“怪我没教过你。我是你师父,这种事应该早些为你考虑,是我疏忽了,让你变成这样,对不起。”
风笙的诚恳道歉让狩野猝不及防,他红着眼睛,哽咽道:“不是的!师父,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控制不住……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狩野认了错,风笙也不想再追究。
“行了,起来吧,都这么大了还哭。”
风笙把他扶起来,又从身上取下一片羽毛,施法变成了自己的模样。
羽毛化身有着风笙的一部分神力,可以代他保护狩野。风笙马上要回到神界,不方便在妖界多逗留,现在唯一的徒弟在这里,他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这是我的化身,若是遇到危险,它会保护你,我也能感应得到。不过,我不希望有这种情况发生。”风笙绕着他的化身看了一圈,整理了一下它的红发。
“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也可以问它,只要不是太难的问题它都能回答,它不会撒谎,应该帮得到你。我就先回去了,小野,多保重。”
还未等到狩野开口挽留,风笙变成一只鹓雏,飞离了妖界。
“师父,保重。”狩野轻声道。
他转身向门外走,化身动了动,跟在他身后。
“……”狩野还不太习惯有人跟着,但这是风笙留给他的,又长得和风笙一模一样。
看来以后要开始习惯它了。
“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化身慢慢点了个头。
狩野仔细看了看,这个化身没有本尊有神韵,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呆。
“你虽然是师父的化身,不能也叫你师父吧,我想想给你取个名字……”
化身是风笙的羽毛变的,鹓雏的羽毛又是烈焰之羽……
“你就叫……烈羽。”
化身的双眼倏然一亮,但狩野并没发现,自顾自地往前走。
烈羽却停下了,狩野没听见脚步声,疑惑地往身后看。
“……”烈羽想要说话,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你说什么?”
化身是不会有表情的,但狩野从烈羽呆板的脸上分明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情绪。
烈羽还是说不出话,狩野没耐心了,他继续往前走。
“小、小野,等等我……”
小野?……
狩野错愕地转过身,一种很奇异的感觉漫上心头。
烈羽对表情的控制还有些生疏,他很想微笑,但怎么做都做不好。
狩野走到他面前,戳了一下他的脸,烈羽歪了歪头,懵懂地看着他的动作。
“不着急,我等你。”
(注:化身一旦赋予了名字,就会产生独立的人格。“烈羽”是风笙给狩野的出师礼,希望狩野身边的那个人满心满意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