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空上还挂着几朵黑云,烤人的太阳下去了,空气里闷得很。
老太太穿着绵绸背心儿和裤子,腰里别着把蒲扇,把门一拉开始扣锁,挎着篮子买菜路过的张玉珍搭话:“哟!你今天收摊儿真够早的。”
老太太笑着说:“那可不,皮球儿回来了,我得去给她做好吃的去。”
张玉珍也是营城人,给人拉纤说媒说了一辈子,老伴儿死了以后就跟着儿子来了安城帮忙带孙子。
两人也算是独在异乡为异客,都有点儿落寞,不几年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张玉珍白了老太太一眼:“我说杨翠兰,你好歹也是个识文断字儿的,怎么给人家小姑娘起这么个名字,人姑娘长得多水灵。”
杨翠兰叹一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个狠心妈,隔三岔五把孩子扔我这儿,每次来都瘦得跟个杆儿似的,拿那拍苞谷都嫌剌手。我每次都给养得白白胖胖的送回去,她黑黑瘦瘦地给我扔过来,我这不是想让姑娘圆溜溜的,攒点儿福气嘛。”
张玉珍闻言也伤心:“真是个倒霉孩子,以后我遇着了顶顶好的人家,第一个给咱孙女留着。”
杨翠兰对这话很受用:“要模样儿好的。”
张玉珍欢喜应下,挎着篮子走了。
*
何姿可太喜欢老太太家了,隔壁的正骨馆时不时飘来药香,被子枕头也都是老太太提前晒过的,热烘烘,清清爽爽。
她一回来倒头就睡,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晚上还是浑身疼,骨头跟散架重组了一样。
老太太时不时过来看一眼,担心她醒了没劲儿吃不上饭。
何姿刚跟个企鹅似的翻身坐起,老太太就上来了。
老太太连忙盛了一碗温白粥。
一用力胳膊就疼,老太太搅了搅粥喂到何姿嘴里。
“我还跟你张叔那儿留了一块儿上好的后臀尖儿,等你缓过来了给你补补。”
何姿眼神儿都亮了:“不要太肥的。”
老太太伸手点了一下何姿的额头:“我还不知道你。”
一碗粥喝完,五脏六腑生出点儿力气,何姿美滋滋地躺了回去。
“你脉虚得都快摸不着了,杯子里装了点儿黄芪人参水,等温了记得喝,我放床头柜上了。”老太太下楼噔噔噔地,特别有劲儿。
这个带院子的二层小楼是老太太攒了一辈子的钱买来的,她说得给何姿留个地方儿,不然以后她走了,何姿连个睡觉的地方儿都没有。
其实何姿也知道,老太太来安城哪里是怕摔,她精神儿头儿好得很,一口气能吃三碗饭。
她是怕何姿大了真有一天心里的委屈攒得久了和袁预有点儿啥,身边连个护着的人都没有。
何光已经尸骨无存了,哪怕她到时候死了埋在安城,何姿起码能有个近点儿的坟头儿哭。
手机震得在床单上直扭屁股。
何姿伸手接起。
“我们最美正骨医生什么时候有空,队里一起去聚餐。”
蓝枫的嗓子哑了,他没日没夜地挖了好多人出来,两个手上的指甲到收队那会儿一个都没剩,都掀没了,两只手跟刚生下来的奶猫爪子一样。
“别人损我也就算了,你也跟着损啊,明天之后都成,这两天让我缓缓。”
“我是真这么觉得的,那就后天吧,刘闯发小大后天订婚,他要赶回去当伴郎。”
“你……”蓝峰在那头支支吾吾半天。
何姿太清楚蓝峰想要说什么了。
“队长你可要好好休息,你可是我们微光的灵魂,永远的队长啊。”
何姿一个马屁拍过去,蓝峰立马就笑了:“你呀,我就说不过你。”
何姿闻言断了话头儿:“那行,我困得眼皮直打架,撤了哈,你记得给我发下地址。”
蓝峰在那头儿叹了长长一口气,是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何姿回来第三天就能下床了,她悠闲地坐在隔壁张大爷帮着撑起来的伞下头,晒太阳,栽嘴儿,栽嘴儿,晒太阳。
安城在北方,夏天晒冬天冷,早晚温差还大,就是太阳好,早上的太阳养人,老太太一早就把躺椅搬下来了。
老太太平常闲着爱种点儿菜和药材,院子里阳光好,老太太的那些一起跳广场舞的老姐妹平常都爱溜达到这儿晒太阳。
何姿和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扯,没想到彻底睡死过去了。
梦里只有凌檬初那张大帅脸,放大缩小,缩小放大,旋转跳跃,跳跃旋转,跟PPT页面动画似的。
醒来的时候都下午了,何姿出了一身汗,人也松快了不少。
何姿猛地想起来自己是用小号加的凌檬初,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常在鱼塘走,哪有不湿鞋。
何姿对待感情其实很肤浅,她就只看脸,其他的都不管。
她不知道自己哪天就嘎嘣死了,之前是因为袁预,后来又干了医生这行,生老病死天灾**看得多了就看淡了。
人生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三万天,乐呵一天是一天。
虽然在医生眼里,尤其是她这种专和骨头架子打交道的医生来说,男女丑帅都一个构造。
可惜,白大褂能穿上也能脱下,巧了,现在她脱下了。
凌檬初这么帅的男人简直罕见,都能钉起来做标本,不亲一亲那是真的会抱憾终生啊。
老板只有一个,投资人却有一群,况且,还不是她的投资人。
好吧,她承认,蓝峰的颜值确实差凌檬初一大截,首先,个头就差一大截。
去年队里体检的时候何姿记得蓝峰好像是179还是180来着,其实在男人堆儿里已经很出挑了,结果跟凌檬初在一起还是差了半头。
蓝峰还爱撸铁,他每次给何姿展示自己的健身成果的时候何姿都觉得练到那种程度就像扒了皮的牛蛙一样实在毫无美感,但总不好扫兴硬着头皮拼命寻找闪光点。
结果他以为何姿真喜欢,隔三岔五就给她展示,最后夸得她都词穷了,弄得何姿也很头大。
肌肉上来了,人就宽了,显得就更不高了。
不爱的理由一箩筐,爱的理由就一个。
那就是,帅!
何姿这么想着,按着小号推的名片添加了凌檬初。
凌檬初秒通过,这倒是何姿没想到的。
凌檬初:这是?
何姿:这是我大号,聊工作,之前那个是小号,聊生活。
凌檬初:嗯。
何姿:帅哥,有女朋友吗?想找你谈个恋爱。
凌檬初:这不是大号吗?
草莓小蛋糕:帅哥,有女朋友吗?想找你谈个恋爱。
凌檬初:。
何姿:你不打字我就当你答应了。
凌檬初:我是你投资人。
何姿:投资人不是人?再说了,我就是个免费的打工仔而已。
凌檬初:有种。
凌檬初:忙了。
何姿:记得,出事儿一定要捂着你的脸往后跑。
凌檬初:。
何姿转手拨通了白禾的电话。
“怎么了?”电话里有个女孩儿的声音,让她签合同。
“凌檬初有没有女朋友老婆情妇床伴儿之类的关系?”
“没,怎么,你看上了?”白禾一边翻合同一边答。
“是啊,帅得我都快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了。”何姿躺得背疼得很,于是捏着电话坐了起来。
“那可是个硬骨头。”白禾停了手下的动作,声音重了几分。
何姿闻言笑了:“专业对口啊,行,那你忙。”
白禾那边估计事儿挺着急,话一说完就撂了电话。
身边儿空着,那就好办了。
何姿哼着歌儿进了浴室。
有个男人逗一逗的日子就是乐呵,越帅越乐呵,顶帅顶乐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