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歌没有追问下去,她扶起徐时予,“既然如此,我先带他回玄武宗,这件事需要尽快禀报。”
沈浩然连忙上前,他一把将徐时予背到背上,“师姐,我跟你一起回去。”
鹭歌点点头,她看向叶菖儿,“你们几位先回去休息,近期就不要到处乱跑了。”
“是,师姐。”几人行礼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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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中,叶菖儿问道:“尘衣,你的伤还好吗?要不要去白虎庄,让爹爹给你看看?”
景尘衣摇摇头,“我不要紧,倒是你的手……”他盯着她烫伤的手背,握紧拳道:“如果我再可靠一些,就不会让你受伤了。”
叶菖儿满不在乎地看了一眼,“只要大家平安无事,受点伤不算什么。”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若让未出阁的女子留下伤疤,我真的难辞其咎,麻烦转告令尊,过几日我会登门致歉。”
看见景尘衣一脸诚恳的表情,叶菖儿愣了一瞬,鼻子莫名有点酸酸的,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笑了。
“嗯。”她用力点了点头,她真的不在乎,甚至,这个伤疤的存在让她感到了一丝庆幸和喜悦。“白虎庄随时欢迎你来玩,但千万别说致歉这种话了。”
与景尘衣道别后,叶菖儿和泽玹回到白虎庄内,叶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看着女儿浑身湿透,灰头土面的样子,叶夫人一阵心疼,她拉过叶菖儿,拿出手帕仔细擦拭女儿的脸。
“娘亲,我没事。”叶菖儿急忙夺过手帕,“爹爹在哪里?玄武宗出大事了,我要赶紧告诉爹爹。”
叶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严峻,“玄武宗的事,我们已经知晓,陌掌门通知了各大门派,现在他们已经前往玄武宗商谈对策。”
“爹爹已经去玄武宗了吗?”叶菖儿来不及与母亲细说,对着侍女匆匆吩咐道,“小翠,你赶紧帮我准备一下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娘亲,今天不用等我,待会儿我也要去玄武宗,时予师兄还昏迷不醒,我想去看看情况。”
叶夫人一把抓住叶菖儿的手,“你去又能做什么?”
“诶?”叶菖儿不可置信地看着叶夫人,娘亲紧握住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叶夫人瞪大的眼中闪烁着隐隐怒火,“我本就反对你入玄武宗,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我都不许你再以身涉险,这次事件解决之前,你老老实实在家修养,哪里都不许去!”
说完叶夫人拂袖而去。
一连几日,叶菖儿都未能踏出白虎庄的大门,叶夫人和庄内的随从都叮嘱过了,不管她走到哪里,都像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可是就算没人看着她,她也无法离开,叶庄主从玄武宗回来后,就在庄内张开了结界,防止有魔物入侵。
未得庄主肯许,叶菖儿无法踏出这个结界一步。
好在叶庄主带回消息,徐时予在陌掌门等人的帮助下已经苏醒,身体并无大碍,叶菖儿才稍稍放下心来。
“菖儿,听话,你娘也是担心你。这些事各个门派自会派出高手去处理,你修为尚浅,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和你娘如何接受?”
叶菖儿撅着嘴,执拗地坐在门口,赌气不去看叶庄主,“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不久后就是逐神祭了,今年不举办了吗?”
叶庄主不懂女儿所忧,只当是女儿惦记玩乐,“逐神祭是万众期待的盛典,随意取消必然会引人猜测。若是封印破损,魔物再现的消息传出,世间必然大乱,到时候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叶庄主紧锁的眉头更深了些,“人心的恐惧与**会成为魔物的力量之源,我们必须谨慎行事。”
“爹爹的意思是,隐瞒魔物和封印的事,一切如常吗……?”
“是的,除了你们几个,各大门派除了接受本次任务的人员,其余人一概不知。”
“……那些一无所知的人,就不会遇到危险么?”
叶庄主无奈地看着叶菖儿,“你要相信我们,现在危月山那一带,已经设置了临时封印,不会让魔逃窜出来。待逐神祭一过,各派高手就会前往,绞杀魔物,修复结界。”
叶菖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倏然门后响起一阵敲门声,吓得叶菖儿一个激灵,她连忙从门边移开。
叶庄主拉开大门,门外是一个纤细的白净少年,少年的头发半束起,梳得一丝不苟,月白色的玄武宗弟子袍笼在他瘦削的身躯上,显得空荡荡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他的神情却不似身体那般柔弱,透露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着镇定,他只是瞧了门后的两人一眼,便后退一步,躬身拱手道:“在下景尘衣,见过叶庄主。今日突然造访,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尘衣,你来了!”叶菖儿欣喜地迎上前,却被结界挡在了门口,她抿着嘴,瞪着大大的眼睛看向叶庄主。
只见叶庄主略一挥手,门前的结界开启了一个入口,他热情欢迎道:“景尘衣吧,你这孩子,早就该来玩了!”说罢他抓起景尘衣的手就往庄内走。
景尘衣被叶庄主的热情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他赶紧冲着叶菖儿使了使眼色。
看着他挤眉弄眼的样子,眼神里少见的慌张和无辜,叶菖儿忍不住被逗笑了,她双手一摊,装□□莫能助的样子。
叶庄主:“菖儿,别傻笑啦,快去叫你娘亲过来,她也想见这孩子很久了!”
“好!”叶菖儿笑应道,扭头就向后院跑去。
膳厅里,叶夫人设下满满一桌宴席,叶家三口言笑晏晏地盯着景尘衣,让他有一点不太自在,他强装镇定地抿了一口茶。
叶庄主:“尘衣,别客气,多吃点!”
叶夫人:“不知合不合你口味,所以什么菜色都准备了一些,要有别的想吃的,我马上让后厨做了端上来。”
景尘衣忙阻止道:“不用麻烦,已经非常丰盛了。”他今日是来请罪的,并没有品尝珍馐的心情,只是盛情难却,他挽起袖摆,将一根青菜夹入碗中。
叶菖儿看不下去了,“难怪你这么瘦的。”说着她起身夹起一只鸡腿放进他的碗里,“这是我娘亲手做的花雕醉鸡,你快尝尝,你不是说过我娘亲做的糕点好吃吗,她做菜的手艺更好哦!”
景尘衣的视线却停在了叶菖儿伸向自己的右手上,星星点点的红色烫伤散布在她雪白柔嫩的手背之上,其中一道浅褐色的伤痕横贯其中,像树枝烙在手上,那被碎石摩擦过的伤口仿佛生出的枝丫。
他的心猛然一痛。
不顾众人惊讶的眼神,景尘衣离席后退,拱手深鞠一躬,低头道:“感谢叶庄主和叶夫人对晚辈热情款待,晚辈惶恐。然今日来贵府,是想为前几日玄武地宫中之事道歉。我辜负了菖儿的信任,没有保护好她,让她留下这么明显的疤痕。”他鸦睫低垂,满眼自责。
叶菖儿连忙过去想扶起他,“你不要自责,我已经没事了,而且我就没想过要你保护,留疤也与你无关,你不要想太多了。”
景尘衣身子猛得一震,他执拗着不肯起身,“叶庄主、叶夫人,你们怎么责备我都可以。危难之时,是菖儿三番两次舍身相救,我无以为报,今日,晚辈是想向你们承诺,今后定会竭尽所能,护她周全,请让我负起这个责任。”
叶庄主和叶夫人面面相觑。
叶菖儿急得不知所措,“爹爹,娘亲,快帮我劝劝他吧。”
叶庄主将景尘衣扶回席间,“孩子,抬起头来。”
景尘衣这才缓缓抬起头来,他看向叶庄主。
叶庄主:“你可知道,菖儿每每提及你,都以知己相称。”
叶菖儿在一边连连点头肯定。
叶庄主:“既是知己,必然是真诚以待,更不会计较得失,你说小女三番两次舍身救你,你亦愿为她赴汤蹈火,你们既是金石之交,又怎能因愧疚负累。你不需做任何承诺,我相信菖儿的眼光,我也相信你。”
叶夫人:“菖儿自小身体羸弱,去玄武宗前一直深居简出,不蔼世事,也没有什么朋友。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在外有你陪着她,我们也能放心一些。”
听到这番话,景尘衣明显呆滞了一瞬,他连忙低下头,又将表情藏匿在刘海的阴影里,他拿起茶杯向叶庄主和叶夫人敬茶,手却在微微颤抖,“晚辈明白了,谢谢叶庄主,叶夫人。”
叶菖儿凑近道:“现在可以吃饭了吗?好好的饭菜都要凉了。”
叶庄主:“是的,快吃快吃,今天是家宴,大家开开心心地吃饭。”
叶菖儿用手肘碰了碰景尘衣,大方地把手背伸到他的面前,“我不知道你竟然这么在意,但我并不讨厌这个印记,你不觉得,这个痕迹很像盛开的梅花吗?”
叶夫人:“我们其实用了很多灵丹妙药,伤口虽已平整恢复,但痕迹却不能消去,特别是烫伤的地方。”
叶庄主:“毕竟是在玄武圣地留下的伤,与寻常伤痕不同也正常,听说你在圣地也受了烫伤,恢复如何?”
景尘衣缓缓拉起左侧衣袖,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臂,从手背到小臂上也散布着点点红色痕迹,他将手靠近叶菖儿的手,相触的两手,彷佛并作一副寒梅落红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