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有请高三1班的程芝同学，给我们带来今天的国旗下讲话……”
闻吟远远地看见一个清瘦高挑的女孩拿着演讲稿走上主席台，但字句却听得迷迷糊糊的。他想着，怪不得那么多的学长学姐在毕业后还把冬季校服留着，确实特别暖和。
困意上头，闻吟眯着眼睛身体忍不住晃了一下。身后的萧昼铮忙上前扶了一下他的手臂：“怎么了？低血糖了？”
“困。”
闻吟拉住萧昼铮的手腕，刚想让他松手，不远处的年级主任却大声道：“那边的两个男生拉拉扯扯的在干什么！”
大嗓门仿佛直冲云霄，惊起周围一片人回头。两位当事人也当场呆住。
随后闻吟与萧昼铮便被年级主任从队伍里揪出来，站在一起低着头听他训话。
闻吟默默擦去脸上的唾沫星子，听到附近的同学议论纷纷，许多老师也站在一边围观，笑里带着几分戏虐。
“……是1班的闻吟和萧昼铮诶！他俩怎么……”
“哟，两个还都是学霸……”
“……‘王爷’又在乱咬人了，啧啧，两个帅哥有点倒霉……”
……
他忽地感受到几分难堪，像是衣服被扒/光然后当街示众。最后是陶以一把他俩领走。
“这周大课间就你俩留下来擦黑板吧。”
萧昼铮倒是没什么意见，笑呵呵地表示同意。闻吟垂眸，整个人显得没有什么精气神，一声“嗯”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而令闻吟没想到的是，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上午的政治课他不幸被抽到当堂背书。自闻吟期中考试政治倒数之后，他一直都是政治老师的重点关注对象。
而闻吟显然毫无准备，站起来背了第一句话后便开始支支吾吾。
政治老师是个看上去非常古板的老头，被闻吟气得吹胡子瞪眼：
“给我站到教室外面去！”
闻吟直接往教室外面走，又被老头子骂了回去：“把书也带走！”
靠在教室的外墙上，凉意渗过外衣逐渐侵蚀了闻吟。风漫漫刮着脸，唤醒了昏沉的意识，闻吟捏着书脊，把大段大段的文字一字一句看过。
困倦又忍不住泛上来，又被一阵冷风吹散。闻吟渐渐感觉到头很疼。
一直到下课政治老师也没让闻吟再进教室。
2班的戴书易一出教室就见闻吟站在后门边，神色恹恹。她刚要开口询问，闻吟就被老头叫过去背书，这回他基本上都答出来了。
“想不到大学霸也有背不来书的时候……”戴书易原本还想再开几句玩笑，毕竟难得看到闻吟的尴尬场合，但她在看清闻吟的表情后却立马闭嘴了。
闻吟一向冷冰冰的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难受，他捂着额头从戴书易身边绕过去，而戴书易这才想起了什么，忙道：“闻吟，生……”
闻吟已经走远了。
食堂二楼。
阿姨面露歉意：“最后一个汉堡刚刚被买走了。”
“那饮料还有吗？”
阿姨回头看了看：“不好意思也没啦！”
闻吟把饭卡收起来，到其他柜台随便买了一份饭。
他觉得今天自己大概是招惹到了什么衰神。
艺术节临近，各大社团纷纷大显神通。闻吟去校园书店看了一眼日程安排，下午体活课有文学社办的寻宝猜书名活动。
闻吟的目光落在活动奖励上，前三名都能获得一本指定范围内自选的书，而其中有一本正好是闻吟最近想买的诗集。
体活课一到，闻吟跟汤飞航打了声招呼，便颇为急切地冲出教室，并在门口与一个高挑漂亮的女孩擦肩而过。
女孩回头看了闻吟一眼，叫住了一个正好从1班出来的男生：“同学你好，麻烦帮我叫一下萧昼铮，我找他有事。”
萧昼铮不一会儿从教室出来，见到走廊上等待的女生，有些惊讶道：“学姐？有事吗？”
漂亮学姐正是今天发言的程芝，她看着萧昼铮认真地说：“这次元旦汇演是我能参加的最后一次了，我想尽我所能把节目做到最好，所以想找学弟你来负责钢琴部分。”
“一个和校乐团合作的大型合奏节目，目前乐团的这个钢琴水平还不够，这事我也跟倩倩说过了。”
程芝都说到这份上了，萧昼铮也不太好不答应，点点头算是把这重担给挑了。
“那从今天晚自习就要开始练习了，我们只有两周不到的时间，得抓紧了。”
“好的，我晚上肯定按时到。”
文学社所谓“寻宝猜书名”中的“寻宝”其实就是印有书中句子的小纸条，已经被文社成员提前藏在了校园各处，找到小纸条并写出对应的书名才算完成。
不过，拜今天奇怪的霉运所赐，闻吟几乎把学校翻了个遍也才找到五个纸条。他在体活课结束前来到文社定好的兑换地点。
“五张呀，应该排到第四名了，有点可惜哦，要是再多一张……”
闻吟忙了快一个小时，最后还是空手而归。
第一节晚自习，闻吟身后的座位始终空空，萧昼铮不知所踪。
桌上摊着历史书，闻吟半天也没翻一页，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显然是心不在焉。
“萧昼铮怎么不在？”下了课，闻吟状似不经意地向郭川问起。
郭川疑惑：“你不知道啊？他到汇演前的晚自习都请假了，去帮学姐一起排节目。”
“是么。”
闻吟已经失了兴趣，可郭川仍在喋喋不休：
“有时候真想掰开萧昼铮的脑子看看是怎么长的，我能保持现在的成绩就已经累死累活了，你知不知道萧昼铮以前好像还在金色大厅弹过钢琴，天啊，这大概就是神和凡人的差距……”
闻吟侧过脸，看到窗中映出自己的眼睛，暗淡之中亮起唯一的一片白。
那是乐团的训练教室。
郭川说他与萧昼铮是“凡人与神的距离”。
闻吟苦笑。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钥匙转动门锁，如墨般的漆黑从屋子里蔓延开来，将闻吟吞没。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他把灯打开，一瞬间亮光驱散黑暗，也惊动了蜷缩在沙发上的灰灰。
小猫跳下来，围着闻吟打转。
闻吟看到了客厅桌上的蛋糕盒，脸上绽开一点笑容，伸手解了绑带，却没想到里面是一份狼藉的“惊喜”。
白奶油将盒子内部溅得到处都是，蛋糕从中间裂开露出夹层的水果，勉勉强强能从上方看出四个歪歪斜斜的字——
生日快乐
内心的某道防线好像悄无声息地骤然崩溃了。
集会上被训、背不出来的政治、没抢到的汉堡、错失的诗集，以及……烂掉的生日蛋糕。
这个生日过得未免也太糟糕、太糟糕了。闻吟想。
他对着蛋糕拍了张照，发了条空间：
bad birthday
而此时的萧昼铮已经结束了训练，已经躺在了宿舍的床上刷手机。
郭川好心提醒：“听说今天是王爷巡逻，萧昼铮你也别太嚣张了。”
“谢谢郭大人提醒。”
郭川翻了个白眼，坐在床沿边晃着双腿：“你没跟闻吟说你晚自习练琴去了？”
“嗯？体活课没碰着他。”
“哦，难怪，晚自习他还问我来着。”
郭川没想到萧昼铮在这个话题上穷追不舍，非要问出个好歹。
“他当时怎么问我的？”
“就问你为什么晚自习不在啊。”
“那你怎么回答的？”
“就实话实说呗。”
“哦，那他什么反应？”
郭川一脸莫名其妙：“没啥反应啊。”
“哦……”
郭川从枕头下翻出一本小说，仰面躺下边看书边随意道：
“闻吟今天也真的惨，怎么被老头子抽到背书了……”
Q/Q突然弹出一条动态提醒：你的特别关心好友……
萧昼铮点开直接跳转到空间，看到了闻吟发的那条“bad birthday”。
他瞬间从床上坐直了身体：
“今天是闻吟的生日！”
“……啊？”对面郭川顿时也卡了壳。
萧昼铮又仔细看了一遍那条动态，实际上也没什么内容，主要是为了凸显孟姝送的生日蛋糕。
他看了一眼时间，距离12点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郭川见萧昼铮翻身下床换上衣服，惊得目瞪口呆：
“你大晚上的发什么疯！”
萧昼铮一脸理所应当：“给班里同学过生日。”
他抱着渺茫的期待打开外卖软件，竟然真被他找到一家还没关门的蛋糕店！
“可惜现在也没办法准备其他礼物了，但光是一个蛋糕也有些单调……”
郭川跟看神/经/病一样看他：
“大哥拜托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你是准备翻墙出校？还是把闻吟叫到学校来？”
“你有没有想过他已经睡了？”
“不会的。”萧昼铮很笃定，“他今晚一定睡不着。”
闻吟也确实没睡着，在一片黑暗的房间中睁着眼睛，和天花板大眼瞪小眼。
枕边的手机突然亮起，是孤寂无边的夜色中唯一的光源。
闻吟看到消息栏，竟然是萧昼铮发来的消息：
“来学校化学实验室”
没头没尾的消息令闻吟有些困惑，但他心中却悄然升起一个隐秘的期待。
“陪你过生日”
下一刻，期待被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