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核桃酥

送走衙役,沈春蕙便准备做山楂糕和核桃酥,特意为了感谢宋临和宋昭做的。

想起谢端帮她们良多,她默默地多添了两勺面粉。

阿娘从小就教她们知恩图报,恩怨分明,她一直谨记在心,不曾忘却。因此她明知谢端对宜姐儿有别样的心思,却也做不到怒目而视,反而担心没法子还这天大的人情。

见她皱眉纠结,沈春宜有心想劝她放下心,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因她自己也心烦意乱。

谢端来势汹汹,温柔又强势,她真怕自己有一日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越想,心越乱,沈春宜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把谢端的身影从脑海里赶出来,努力地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上。

昨日切的酸笋已晾干了表面的水分,沈春宜把它们倒入半人高的陶缸,压实后扭头朝萱娘道:“萱娘,淘米水准备好了没,准备好了就拿过来。”

“来嘞。”萱娘轻快地应了一声,提着大半桶淘米水过来。

沈春宜让出位置:“倒吧。”

萱娘一手提着桶梁,一手抓住桶底,轻轻松松地把桶抬起来,往陶缸里倒淘米水。

“够了。”沈春宜道。

萱娘立即停止倒水,后退一步,看沈春宜往里面加了些盐巴,又加了些凉滚水,然后就扣上盖子了,不由得好奇地问:“这样就能腌酸笋了吗?”

沈春宜点头:“对,七日后就能吃了。你来跟我一起把它抬进东厢房。”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萱娘豪气地拍了拍胸脯。

她上前一步,岔开双腿,站稳,俯下身,双手抱住陶缸,收紧手臂把它抱了起来,三步并两步走进杂物间,又回头来问沈春宜:“放哪里?”

那陶缸的肚子比她还大,沈春宜捏了一把汗,忙道:“随意找个角落放着就行了。”

萱娘看了一圈,看见她的左手边是一整墙的木材,右手边是一地的陶罐,前面是一捆捆引火的松毛,一时间不知道该把这大陶缸放哪里好。

沈春宜见她迟迟没有放下来陶缸,走到门口一看,扶额道:“忘了打个架子了,先放那里吧。”她随意指了个空地。

这段时间陆续买了许多酱料、小菜啥的,罐子越积越多,摆得满满当当的,人都快没出下脚了。

趁今日有时间,沈春宜和沈春蕙说了一声,便往赵木匠家去。

到了赵木匠家,接待她的依旧是瑛娘。

说了具体要求,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沈春宜订了一个木架子,加一个箱子、一张套书桌椅,后两者是给萱娘用的。

等她回到食铺,才走到穿堂,就闻到了风中飘来的阵阵烤桃酥的香味。

走出穿堂,沈春宜转身看到沈春蕙站在檐廊尽头的砖砌烤炉前,左手拿着簸箕,右手夹桃酥。

她身后还跟着两条小尾巴。

妙妙双手捧着一块桃酥,小口小口地啃着,香得眉眼弯弯,瞧着乖巧极了。

杨柳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好像一只可爱的小仓鼠。

听到脚步声,沈春蕙回头看过来,见是她,挥着夹子道:“宜姐儿,快过来尝尝桃酥,看味道怎么样,好长一段时间没做了,也不知道手艺退步了没。”

沈春宜走过去捏了一块桃酥,轻轻一咬,酥脆,松而不软,有碎末从嘴边掉落,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却接了个空。

转眸见妙妙和杨柳眼巴巴地看着她,笑道:“桃酥好不好吃?”

妙妙大声道:“好吃。”

杨柳也点头:“蕙姐姐做的桃酥最好吃了。”

“听到了没,妙妙和杨柳都说好吃呢。”她朝沈春蕙说了句,又捏了两块桃酥给两个小的。

杨柳接过桃酥,说了声“谢谢宜姐姐”,捏在手里没吃,半晌,仰着小脸脆生生地问:“宜姐姐,我想拿给阿娘和姐姐吃,可以吗?”

“不可以。”沈春宜道,“不过你可以去叫她们出来,我们一起吃。”

杨柳高兴得蹦蹦跳跳地走了。

妙妙看了看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咬了一半的饼干,手捏了捏小荷包,犹豫了一会,就要把饼干塞进荷包里去。

沈春宜连忙阻止她:“别弄脏了荷包,这儿还有,给你阿娘留着呢。”

昨夜大半夜的,她们听到喊声想也没想就跑出来帮忙了,她心里千般感动,万般感激,本想今日就设宴一桌,以表谢意的。

只是今日又要应付上门调查的衙役,又要准备晚上的晚食,食铺可以不开,但是其中一位定了厢房的食客是要宴请贵客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以失信于他。

因此,她们就定了明日再请她们过来吃午食。

午时时分的国子监食堂,热闹非凡。

沈家食铺昨夜进了贼人的消息就像一阵风,不到半日,就刮遍了国子监,刮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吵吵嚷嚷的食堂内,三五成群的学子聚在一起,激情昂扬地议论着,唾沫横飞。

“你们都听说了没,我听说沈家食铺昨夜进了贼人呢。”

“嗐,都传遍了,能没听说过吗?我还听人说那志怪都是假的,都是那贼人搞的鬼,前前后后都弄得三家铺子关了门,说来也是沈掌柜运道好,不然怕也要关门收场。”

“什么运气?分明是沈掌柜她们有勇有谋,胆识过人。我跟你们说,我早上才去了沈家食铺,把来龙去脉都了解清楚了。”

旁人一听,纷纷围拢了过来。

那人更多了几分兴致,道:“你们猜那贼人是什么时辰、从哪里进沈家食铺的?”他环视周围一眼,不等他们说话,扬声道:“是丑时三刻。他悄悄地摸进了沈家食铺后面的王宅,从王宅爬到了沈家食铺的屋顶。”

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那人说得更起劲了:“你们想想,昨夜夜色多黑啊,简直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他停顿了一下,神神秘秘地道:“天这么黑,你们猜沈掌柜是怎么发现贼人的?”

“不就是沈掌柜养的小黑犬发现的么,这些我们都听说过了,你还有没有点别的可以说的,没有我们就走了。”有人不满地嘟囔道。

有人立即反驳道:“什么小黑犬,那是春生,是条猎犬!”

那人也点头道:“昨夜沈掌柜能发现贼人,春生功不可没。贼人摸上屋顶之时,它就在下面等着,一声不吭,趁贼人放松警惕之时,它出其不意地朝他猛吠,吓得贼人从墙头上掉了下来,才漏了行迹。”

“后来呢,沈掌柜两个弱流女子,岂能是贼人的对手?”有人担忧地问道。

“这位郎君,你这就狭隘了,沈掌柜敢租下刘家铺子,岂能当寻常女子看待?”那人满脸赞赏,“其实她们早就有准备,贼人刚掉下来,尚未来得及痛呼一声,就看到她们提着刀夺门而出,顿时被吓得屁滚尿流,拔腿拼命狂奔。”

他四下看了一眼,忽然压低声道:“你们可知鬼火?”

胆小的人被吓了一跳。

胆大的人不在意地笑道:“如何不知,只是沈掌柜抓贼人与鬼火有何关系?”

“这你们就不知了。”那人得意一笑,“昨夜那贼人用了鬼火,据说幽蓝幽蓝的,诡异得很,沈掌柜竟半点不怕,也是奇人。”

有人惊呼道:“有鬼火?那贼人莫不是志怪变的?”

“志怪怎么会被人撵得屁滚尿流?鬼火鬼火,叫是这么叫,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是鬼的火呢?”旁边的人大声道。

有人认同:“确实是这个道理。”

有人疑惑:“沈掌柜这般英勇,为何没抓到贼人?”

“这你们就不知了,贼人对沈家食铺格局了如指掌,跑得飞快,沈掌柜她们追不上也情有可原。”有人辩驳道。

有人恍然大悟:“那岂不是熟人作案?”

有人眉头紧皱:“都让他跑了,怕是再难抓到了。”

“非也非也,贼人慌乱逃跑中跑丢了一只破鞋。”那人朗声道,“我去的时候沈掌柜的婢女萱娘正让附近的街坊邻居来辨认,说不定能从中找到线索。”

“我看难。”有人不看好这事,“光凭一只鞋子,想找出贼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那人沉吟道:“如果仅凭她们自己,我也不好看,不过要是能请府衙的柳通判来查,说不定真能把那贼人找出来。”

气氛突然安静了。

许久,有人道:“抓区区贼人,请柳通判来,岂不是杀鸡用牛刀。”一声叹息,“且沈掌柜哪有这等通天本事,我看难啊。”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半晌,有人小声道:“我看该难的是我们才对,没有志怪作祟,沈家食铺定能开满一个月,一面绕国子监跑三圈,一面大声念食铺菜谱,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许久没人说话。

那人忽然大声道:“怕什么,帮沈掌柜念菜谱,我乐意至极。”

这话一出,许多人纷纷点头附和,“就是,沈掌柜机智聪明,解开了志怪之谜,能给她念菜谱,我等该高兴才是。”

陆文本来还因为要输了沉着脸,听到这些话,顿时豁然开朗,脸色也好转起来。

他抬了抬胸脯,余光瞥见宋临走进食堂,下意识地往人身后一藏。

宋临一路走来,听到的全是对沈春蕙的夸赞,心情大好,比听到别人夸自己还要高兴几分。他本想趁着午食去食铺看她,又怕他表现得太过急切,让她看出端倪,因而疏远他。

她如今对他无意,他不能操之过急。也不知要等何时,她才能也心悦于他……

想着,宋临的好心情染上了阴些许阴翳,虽瞧见了陆文,却不想跟他白费口舌,目不斜视地从他眼前大步经过。

陆文都考虑好要如何反击宋临的冷嘲热讽了,却不想他竟然没搭理他,一时间,心里有些不得劲。

他从人身后走出来,张了张嘴,却看到宋临忽然停下脚步,似要回头来看他。

陆文心里一跳,下意识地大声道:“你想怎样?”

宋临顿了一下,缓缓回头看向他,半晌,露出一丝笑意,开口道:“晚上要一起吃晚食吗?”

“你想做什么?”陆文警惕地道。

宋抠门内里藏奸,每次露出这样的笑容时,心里必定打着鬼主意,况且他们都认识十几年了,次次见面必定针锋相对,坐在一起和谐地吃晚食,那不可能。

怎么看,他都觉得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鸿门宴。

见陆文眼神愈发警惕,宋临收敛了笑容,淡淡地道:“本还想着和你化干戈为玉帛,请你去沈家食铺吃晚食,你不想去就算了。”

他转身抬脚就走,背影洒脱。

宋抠门要请他吃晚食?陆文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但又有些蠢蠢欲动。

毕竟能让铁公鸡拔毛,于他而言是极大的成就。

见宋临要走,陆文狠一狠心,大声道:“可以,我应了,不过你要自己结账,不许耍赖。”

宋临闻言脚步不停,嘴角微扬:“好,今晚散学,国子监门口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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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食铺经营日常
连载中白风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