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楼府门前,早就围满了人,头发花白的楼老夫人今日也杵着拐杖候在门口,由小辈们搀扶,翘首以盼望着前面人来的方向。

当看见楼廓人马出现的时候,楼家老小皆露出了欣喜的神色,最是开心的,当属楼老夫人了。

楼廓下马第一个搀扶的也是楼老夫人。

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夫人满眼泪花,看见楼廓的时候,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哆嗦着说了一句:“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楼家祖辈,皆是武将,楼老夫人膝下两个儿子,可惜都已经不在人世,长子五年前死在了突厥人的弯刀下,二儿子更是走得早,在刚成婚两年就死在了战场上,独留下了自己的妻子和两岁的女儿,所以当初楼家大爷死后,楼老夫人是不想楼廓这根独苗上战场的。

楼廓的母亲当初因为难产而死,而楼将军也没再续弦,楼家,可谓是子嗣凋零。可为了家族的兴衰,楼廓最后还是去了边疆。

许多人都说楼老夫人大义,楼家忠义,可只有楼家人自己知道,都是被逼无奈。当初圣上找不出用兵的第二人选,老将凋零,其他地方将领不愿接楼家的兵,况且楼家驻守之地最是苦寒,还对应着最凶狠的突厥军,本该盛宠不断的楼家在这时成了皇帝可有可无的碍眼之辈。

耗时几个月,就在最后将派其中一个皇子出兵之时,楼廓站了出来。身为老将之后,用兵之道自然强过久居温室的皇子,皇帝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楼廓的请命出兵。

对于楼家来说,忠国为其次,为家安宁永和才是第一。

如果楼廓不去,楼家不知将会陷入何种境地,当然,如果楼廓半道战死沙场楼家或许是一样的结果,但他若能战胜,那楼家定能长盛不衰。

所以楼老夫人才会如此心疼。

四年不见,当初那个稚气未脱的逍遥少年已经长成沉稳肃杀的男人,眼底沉淀的威压已不是常人能扛住的了。

这些年,楼老夫人不敢想象他经历了什么。

和族里几位长辈寒暄几句以后,楼廓便搀着老夫人,朝着院内走去,穿过月洞门。

二夫人和二小姐楼安素离去了,楼老夫人才和楼廓说体己话。

“此次你回来,无论如何,给我把婚事定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楼廓似乎早有预料,无奈一笑:“祖母这般说,可是已经给孙儿相好哪家姑娘了。”

“那还用说。”楼老夫人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你可还记得你出征前投靠在家里的虞小姐,之前你应该见过,她乃是济州胡阳家的嫡出小姐,她祖母与我是表姐妹,算是知根知底的,她在我们家也有五年之久,祖母瞧这孩子知书达礼,学识渊博,长得也好看,性子很是温和,是个做主母的料,你婶婶打理整个楼府也累,需要有个帮手,你说是也不是。”

男子刀切斧凿般深刻的侧脸落在光影之下,平日里严肃的眉眼在此刻染上笑意,似被被日光暖化了。

这小子,如果不经历战场,那定是一个儒雅谦和的公子,不熟他之人只觉他高不可攀,冷漠至极,可至亲却知道,楼廓,是个定和煦的人。

就是不知,经历了血腥杀戮的战场,他之前的性子,还保留了多少。

望着祖母眼中的希冀,楼廓实在是不忍泼冷水,但是说实话,他早就忘记祖母口中所说的那个虞小姐是何模样了,思来想去,便含糊其辞道:“这些事情晚些再说,孙儿此番回来,会在京城呆上许久,一会孙儿还要进宫述职,实属耽搁不得。”

看着楼廓眼底的乌青,楼老夫人也不忍心,便道:“罢了,来日方长,你先去洗漱一番,面见圣上可不能这幅模样。”

“是。”

月香楼。

楼廓的军队过去之后,街道的百姓犹如流水倾泻一般瞬间归于平静,只是月香楼却不再平静。

许是不少人窥见了路司遥的倾世之颜,小小的月香楼顷刻间居然被堵得水泄不通,而且都是些达官显贵的公子。自然,各个也都知晓了她公主的身份。

路司遥属实没想到,自己不过露个面居然会引起如此风波,今日出宫又偏带少了人,一开始也没做个准备,身份暴露得突然,不然那些人定然月香楼的门都踏不进来。

但是她身份尊贵,不见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最后由着时展护送着主仆三人,从酒楼的小门离去。

酒楼中的看客知晓路司遥离去也不敢吱声,能窥见景安公主的倾世之颜一瞬已经是万幸,谁敢贪心不足妄想见公主全貌。

与路司遥一同走了后门的,还有偷情的虞婉卿,只是她早了路司遥一步,在路司遥身影出现在后门的小巷之时,她早就在马车里坐了许久。

待在京城数年,她也算受邀参加过不少宴席,可却未曾见过路司遥的真正模样。她的相貌已经算是京城翘楚,这让她更为好奇,那被誉为大晋第一美人的景安公主,究竟是何模样,到底是徒有虚名,还是真的举世无双。

虞婉卿静坐在马车内,纤柔玉指掀开耳帘一角,朝外扫去。

路司遥着急离去,戴上帷帽,并未注意角落里阴暗的窥探。

清风似知虞婉卿意,徐徐吹来,荡起薄纱一角,卿玉芙蓉面,秋水含情眸。

薄纱落下,虞婉卿久久没有回神。

月香楼的看客,许久才散去。

路司遥不知,经她这么一露面,月香楼一举成为了京城数一数二的高奢大酒楼,她待过的厢房,更是千金难订。市井歌颂她美貌的诗句数不胜数。

路司遥没有留意自己掀起的波澜,进宫途中,一个小太监着急忙慌前来禀报。

那人是路司遥安排在自己皇弟身边的亲信,她这个皇弟如今已经愈发荒唐了,她不得不安排个人留在他身边,方便自己随时知晓他的举动,以免酿成大错丢失了太子之位。

德胜公公停在路司遥的马车前,伏身恭敬道:“公主殿下,太子今日又宠幸了两个世家女,二人分别是大理寺少卿的三小姐和御史中丞的小女儿。”

路司遥美眸一凝,忽然冷笑开口:“都是庶女?”

德胜将脑袋伏得更低了:“是。”

“他还真是来者不拒啊。”

东宫的美人已经有三十六位了,当然,这是一个月之前的数量,可能在路司遥不知道的这几日,又添了几位也不一定,大臣之中,已经无人敢将自己家的掌上明珠许给这沉迷酒色的东宫太子了,所以至今太子妃之位空悬,而侧妃之位,整日易主,可想东宫后院,是何等的乌烟瘴气。

她这个弟弟,或许就不适合做太子。

“摆驾,去东宫。”路司遥冷声吩咐。

德胜却道:“殿下,太子此刻正在涌泉宫。”

涌泉宫设在宫外,因有温池而设立成了行宫。

“那便去涌泉宫。”

话音刚落,一队人马匆匆离去。

涌泉宫。

宽敞精致的殿宇内,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细听不堪入耳。

纱帐翻飞的床榻内,可见一男二女朦胧的身影,颠鸾倒凤,简直叫人不忍直视。

忽然,“砰”的一声,大殿的门被人重重推开,吓得床内三人惊慌不已,二位美人更是拉起锦被捂住胸口,一脸惊慌失措。

“大胆,谁敢擅自闯孤的寝宫,孤诛你九族!”

太子路简修一边套衣裳一边下榻,口中骂骂咧咧:“黄仲,你是死的吗?”

黄仲乃太子贴身护卫,此刻却犹如一只鹌鹑一般躲在路司遥身后。

整个大晋,也只有嫡公主,敢这么擅闯太子寝房了。

一身干瘦苍白的少年只着一条亵裤,就这么赤喇喇站在床沿,正抬臂指着闯入之人。

对上蕴着怒意的美眸之时,满腔怒意瞬间偃旗息鼓:“皇姐?!”

语毕,连忙转身回去添衣。

床幔里面的人正快速穿着衣裳,路司遥却已经不耐烦了,吩咐黄仲:“给我把床里多余的人带出来。”

“是。”

黄仲阔步上前,到了床榻边先行一礼:“殿下,卑职得罪了。”

说完,掀开帘子进去提人。

太子自然不愿,只能面目狰狞地瞪着黄仲,却不敢言语。

两位小姐也只是身着薄衫,就这么被提溜了出来,“噗通”一声被丢弃在地。

还不等路司遥开口,路简修先一步出来了,衣衫不整,满面慌张,给二位美人求情。

“皇姐,不过是两个女人,不必如此大动干戈,让我自行处理可好?”他一副好商好量的语气,对上的却是路司遥眼帘微掀的怒眸。

路司遥一字一字吐出他的名字:“路简修,人若管不住自己的七情六欲,那和畜生便没有分别,普通百姓尚且知晓纵欲毁性伤身,你身为大晋太子,怎这点克己之力都没有。”

“圣人云,食色性也,皇姐,你能不碰男人,能克制住自己,但你不能央求皇弟我如你一般淡情冷性啊,是个人都会有欲.望的。”路简修一脸不知悔改,虽然怕路司遥,但也不能克制他天生浪荡的本性。

“所以你便收了三十六个美人还不甘心,还要再收两个。”

路简修讪讪一笑:“皇姐,已经是四十位美人了,加上这二位,便是四十二。皇弟后宫充盈,让她们为皇弟开枝散叶,皇姐你不开心吗?”

路司遥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甚至连怒意都不见了。

这幅模样的路司遥路简修最是害怕,可他依旧不知悔改,甚至道:“父皇后宫佳丽三千,我区区四十个美人又有何妨?”

这时,跪在路司遥身边的两个女人也开口:“贱妾们定会好好服侍太子殿下,还请公主放心。”

路司遥没有理会她们二人,而是将目光继续投在了路简修的身上,恨其不争道:“路简修,你若如此不知悔改,日后别怪阿姐没有拉你一把,父皇的皇子也不比你宫里的美人少,太子之位,也并非永远都是你的。”

路简修似乎被路司遥的话激怒了,忽然冷笑一声:“母后去世之时我便被立为太子,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后之位空悬,父皇对母后情深义重,你我姐弟的地位可谓比边疆防线还牢固,皇姐说这话未免也太好笑了。”

路司遥也笑了,看着一脸不知死活的弟弟,忽然觉得梦里的一切就是叫她安天命,而不是叫她自救的,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天命如此,她弟弟如此,她父亲如此,这个王朝,气数将尽。

不是楼廓和南成王,也会是其他人。

“父皇在你才是太子,但父皇,不会永远都是天子。”路司遥语气无奈说完,垂下眼眸,视线落在地上二位衣不蔽体的少女身上,“你们二位既然对太子如此情深义重,那便入宫为婢吧,常伴太子左右,在东宫端茶递水,可愿意?”

二人自是不愿,错愕抬眸。

可太子却全然无所谓,皇姐既然同意了她们二人留下,便已经是退让了,若放在以前,被赐死也是有可能的,所以管他是婢女还是美人,只要是他能见到的地方,他都无所谓,便谢了路司遥的成全。

路司遥冷笑看着她们二人,转身离去。

想飞上枝头变凤凰,那也得看飞上的是什么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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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她又在作死
连载中雪幽月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