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算了?”路司遥不服气,欺负她的人,可不止独眼男人这一个,面前那两个女人,如何算?
楼廓却明白她的意思,淡笑了一下:“明日一早,我领着你,亲自去和刺史大人说,季小姐和那位厨房管事,算是季府的人,我怎可越俎代庖。”
方才还爽快的季芙此刻脸色也变得尤为难看,林妈妈就更别提了,脸色甚至能用犹如死人来形容。
本以为把那个男人推出去便可万事大吉,却没想到,楼将军给她们来了一出秋后算总账。
“将军有话何不现在说清,不必到义父面前说。”
林妈妈也在一边帮腔:“是啊,将军何等人物,为了一个杂役,不至于。”
有时候人蠢起来,真是无药可救,楼廓的维护之意已经如此明显,而林妈妈还看不出来,居然还敢开口贬低路司遥。
此刻季芙看林妈妈,犹如看一头猪,气得她翻白眼。
楼廓却没有理会她们二人,而是朝着路司遥道:“走吧。”
二人一前一后离去,没过一会,便有人过来将那疼得晕过去的男人架走了。
两个人回去,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路司遥满头青丝,披散着,楼廓此刻身上也没有能帮她固发的东西,见她埋头走路,也能猜到,她心情极差。
路司遥越走越快,甚至走在了楼廓前面,前面幽暗的小路上忽然出现两道分岔路口,她想也不想朝着其中一个路口走去。
楼廓脚步一顿,道:“走错了。”
前面埋头走路的人忽然刹住脚步,然后转身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走。楼廓两步拦在了她的前面,害得路司遥险些撞上他的胸膛。
不等路司遥开口,楼廓就先发制人,问:“殿下在生什么气?”
“不敢生气,楼将军误会了。”说完,就想从楼廓身边走过去,却被楼廓一把握住了手腕。
男人再次站在了她的面前,就那么看着她,眼底没有不耐烦,只有淡淡的担忧。
他看着路司遥眼角的血滴,很想为她擦拭,可是指尖却犹如冻住了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他知道她生气,但不知如何去哄,所以只能如此笨拙的想出这么个破冰的法子,他想她把气撒出来,无论如何,他都能兜着。
“看什么?”
路司遥被楼廓看得心里发毛,可是就是不愿低头。
她路司遥向来是个明事理的人,从来不会将心里的不快迁怒他人,今日她明明知道发生的这些事情和楼廓没有关系,可就是忍不住和他置气。
心里怪他没早来,还有那个季芙,一看到她就想起楼廓。
所以路司遥就是生气,可又不能说,毕竟他也公事繁忙,能这个时间来找她,已经是一回来就来寻人了。
过了许久,甚至路司遥都有些不耐烦了,楼廓才开口:“你眉角有血。”
路司遥浑不在意,拿起袖子就擦了个干净,可是越擦,袖子越黑,血没擦下来,倒是把金喜精心给她画的男子妆容给擦毁了,整个成了一字眉大汉。
擦完,路司遥还问他:“还有吗?”
楼廓冷俊不禁,此刻,就算他想动手,怕也不能将她的小脸清理干净了。
路司遥看楼廓想笑却又憋着的模样,瞬间生气了:“看着我出丑很好笑是吗?”
她刚刚经历了生死,心情本就极差,此刻还要受到他的戏弄,这让她之前的不迁怒成了个笑话。
“我若真是想看你笑话,此刻就不会在这里了。”他脸上笑意淡去,隐隐透着严肃的真诚,“知道殿下心情郁结,可又不愿发出来,如此,殿下朝臣发火也是好的。”
“今日是我不好,来迟了,我以为手底下的人会照顾你这个伤患,没想到反倒为难了你。”
随后他抬起袖子,路司遥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楼廓解释:“眉毛脏了,现在没人,得清理一下,不然待会被人看见,会笑话殿下的?”
路司遥犹如炸毛的小猫,此刻正被楼廓一下又一下抚顺了毛发,声音依旧有些置气道:“我自己擦。”
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了帕子,就近走到覆满雪的树枝边上,抓了一把,让雪在掌心融化以后,才开始擦拭自己的眉心。
楼廓静静等着她,眼底尽是温柔暖意。
路司遥也不知道自己的眉头到底晕开了多少,干脆两边眉毛都擦了个干净,片刻后,回过身,问楼廓:“还有吗?”
夜色寂静,男人一时之间没有回复,而是直接拿过她手中的帕子,朝着她的脸颊探去。
此时此刻,路司遥都未曾反应过来,就感觉脸颊处冰冷一片。
楼廓身量挺拔,本就比路司遥高出很多,此刻挨得路司遥如此近,她也只能看着楼廓的交领处,看着他凸显的喉结,还有有力修长的脖颈。
路司遥正出神,下巴居然被人轻轻挑起,男子温热的气息拂过路司遥的脸颊,他道:“你低着头做什么?”
原来自己低着头,害得他不好审视她的脸颊,无法擦脸了。
路司遥依照楼廓的意思,抬起了下巴,但眼睛却斜向一边,那避嫌的意味,已经昭然若揭。
脸颊上的触感一下又一下,轻柔冰凉的,不一会,就消失了。
楼廓收回手,将帕子握住指尖,然后道:“殿下脸上的污渍已经清理干净了。”
闻言,路司遥立马后侧一步,扯了他手中多出的帕子一角,将整个帕子拿了回来,径直转身道:“别以为你服个软本宫就会原谅你,那个林妈妈和季小姐必须好好处置,对了,还有那个敢刺杀本宫的男人,一并处罚。”
楼廓快步跟在她的后面,接着她的话问:“殿下想如何出气?”
前面的人儿半晌没有回话,过来片刻,她忽然道:“那男人不是喜欢巴结女人吗,那就送他几个女子好好满足他,至于林妈妈,还是交给季府的人自己处置吧,至于季小姐。”
说到这,路司遥将目光扫向楼廓,意味深长道:“你想如何就如此,不必过问我。”
“是。”
路司遥在他回应之后,气不打一处来。此刻在她眼里,季芙在楼廓心中的分量就是不一样,而自己也不过是仗着身份尊贵才得楼廓几分怜惜,男人,果然都一样。
之后二人便一路无言,直至她回到住处,也没有和楼廓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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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住处以后,路司遥才知道,金喜和银顺一直在担心自己,还是她们二人将她迟迟未归,甚至到用膳时间依旧不见踪影的消息递给楼廓的。
如此,路司遥对楼廓前来搭救的感恩之情,更是淡薄了几分。
夜深人静的夜晚,季府潮湿阴暗的地牢内,传来了阵阵令人面红耳赤的呜咽声,可这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没有持续一会,毛骨悚然的男子痛苦的呐喊声忽然传来,听得人心肝发颤,之后便是阵阵回响,不曾停歇。
听到声音的人难免会想象,莫不是牢房里面有人在用刑,可是看见场景的人又会感慨,如此**的景象,应当是红烛**,心神荡漾才是,怎会发出那样痛苦的呐喊。
可再细数里面的女子之后,又会可怜那男子。
牢房里足有十个女子,那男子就算是金刚杵,怕也难以消此艳福。
暗夜里厚重的牢房门被打开,男人修长的身形拖着长长的影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似是知道有人进来了,那阵阵可怕的动静停歇,等楼廓到了牢房门前,牢房里面的女子已经被人请了出去,只留下了一个浑身赤.裸,要死不活的男人。
那令人恶心之处,已经洇出血水,怕是废了。
躺在地上的男人死鱼般的眼睛看了楼廓一眼,然后飞速爬了起来,跪在了地上,重重磕头。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草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满身汗水的脑袋重重砸在地上,发出砰砰砰的响声,可是楼廓无动于衷。
身为万军将领,浑身自带杀伐之气,此刻不苟言笑的模样,更叫人不敢凝视。
冰冷的亮光在暗夜里一闪而过,鲜血喷涌了一地。
身为常年杀敌的将领,折磨一个人向来不是他的长处,如此,反倒是便宜他了。
隐在暗夜里的眸子冷冽如冰,看着逐渐被鲜血殷红的地面面无表情,他擦拭着自己骨节分明的大手,冷冷的将染血的帕子扔在了杂役的身上,然后转身离去。
今日弄得一身狼狈,路司遥回来自然是要好好洗漱一番。就是这里的条件简陋,纵使热水送来了,却也已经凉了一半,路司遥又偏爱干净,洗的又久,等她沐浴完,那水已经完全没了温度。
两个丫鬟自然也担心路司遥的身体,可二人怎么劝也劝不动路司遥。
果不其然,第二日,路司遥便起了高热。
楼廓犹如往常一样,卯时便起身了,收拾完自己,便静静等着,也不出门。
安柳一如既往地早起,一直候在一侧,还奇怪,他家主子今日怎么不着急出门了,按照以往的习惯,应该是穿戴好衣物,洗漱完便要出门的,毕竟雪地灾情刻不容缓。
过了片刻,坐在床榻上的楼廓吩咐他:“去看看公主殿下醒了没有。”
原来,坐在这里傻等,是为了等殿下啊。安柳明了,转身去了东厢房。
这一去问,可不好了,金喜和银顺两个丫鬟早早就起来了,在路司遥榻前忙前忙后,本来是要去找大夫的,可是路司遥明令禁止,不能找大夫,她的身份可大可小,万不能叫外人知道了。
金喜银顺便想着去找楼廓,可是那时候是半夜,楼廓还在休息。
因为白天的事情,路司遥更是不想同楼廓有交集,便以楼廓白天繁忙,不要在夜里打搅他休息为由不许金喜和银顺告知此事,想着不过是一点点发热,便用简单冷敷法子,对付了一晚上。
可一晚上,她的热也没有退下去,而且还频频呓语,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将楼廓祖上三代都问候了个遍,金喜和银顺听了,更是不敢去找楼廓了。
这一等,遍直接等到了卯时。
好在天微微亮的时候,路司遥的高热终于是退下去了些许。
楼廓得知了消息,便想去看看路司遥,可是却被两个丫鬟给拦在了门口。
安柳怒道:“你们二人这是作何,我们将军是担心你们主子的身体,为何阻拦!”
金喜和银顺面面相觑,过了好半晌才开口:“楼将军,奴婢们僭越了,不是奴婢们不放将军进去,而是殿下再三叮嘱,不许任何外人进去,特别的楼将军您。”
楼廓绷着个脸,神色有些冷,转头吩咐安柳:“你叫个女大夫,顺便把陈况给我叫来。”
“是。”
安柳领命下去,四下瞬间就剩下了金喜银顺和楼廓三人。
楼廓的身份摆在那,金喜和银顺又刚做了忤逆他的事情,自然是不敢看楼廓一眼,压抑的氛围叫二人极为不自在。
许是知道自己的存在让气氛有些微妙,楼廓自觉的转过身,然后朝着院子走去。
天色渐亮,白雪覆盖的小院,唯有楼廓这一点特立独行的黑,他就这样站在那,安静地等着。
也不知道是在等安柳回来,还是等那扇禁闭的房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