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白夫人行刺成功,是不是一个大快人心的结局?
桃叶在心中问自己。
“你在想什么呢?”陈济轻轻捏了桃叶如桃花般的面颊。
桃叶面对陈济,心中怪怪的,她好像是很想再试一试,陈济究竟能让步到什么程度?
她用一种期冀的眼神望着陈济,将自己的要求提得更高,“既然皇上说,科举司用人由我做主,那么我还想用陈错,皇上能为了我把他给放了吗?”
“不行!”陈济回答得很干脆,不带半分考虑。
桃叶不解地问:“为什么?”
陈济的笑容完全消失了,反问道:“你当真不知道朕为何非要让他罢官下狱?”
桃叶摇了摇头,这个她还真是不太清楚。
“因为他跟你走得太近了!因为他丝毫不懂得避嫌!因为他犯了朕最大的忌讳!”陈济的语气很重,目光也十分锋利。
桃叶有点懵,大约因为王环的缘故,她一直把陈错当晚辈后生看待,从来没考虑过避嫌的问题。
“我比他大十来岁呢……皇上想多了吧……”桃叶讪讪笑着,不知要怎么讨论这个问题。
“年纪是重点吗?”陈济看起来更生气了。
桃叶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那么积极帮你办科举司,劳心劳力、不求回报,你都没想过是为什么吗?”陈济的嗓门骤然提高,怒色中似乎还带着无以名状的慌张。
桃叶郁闷地挑挑眉毛,她回头看了一眼跟着的卓谨和采薇,几乎有点不知如何自处。
“臣妾不让他来科举司了还不行吗?”桃叶挽住了陈济的胳膊,陪笑着说:“皇上真的是想多了。臣妾只是念及他家中有个正在坐月子的妻子、刚出世的孩子,都需要他的照顾,就放他回家好不好?”
“你倒是又一次提醒了朕,他还是王家的女婿呢!”陈济脸色渐渐变得冰冷,也渐渐有了恨意,“而且这门婚事,就是安丰侯做的媒。”
桃叶突然不想再说话。
她记得,她刚「失忆」那会儿,陈济是不准任何人提到安丰侯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连陈济自己都不再忌讳了……
“你若真心在意我,就不该再为他求情,不要让他破坏了我们游山玩水的心情。”陈济紧紧握住桃叶的手,好似在表达深情,也好似饶有暗示。
桃叶固是沉默,她没打算再为陈错说情了,她觉得,她还是需要跟陈济去游山玩水的。
回到昭阳殿之后,桃叶立刻让人去传陈秘入宫。
她生怕这趟出门是一去不回,因此得赶紧为陈秘和岚玥赐婚才行,她可不愿做一个言而无信之人。
不多时,陈秘至,桃叶让岚玥先回避了。
闲言少叙,桃叶直接对陈秘道明了用意:“今次科举,多亏陈尚书相助,本宫也理应有所回报。你与岚玥相知多年,本宫就成全了你们,如何?”
不想听完桃叶这些话,陈秘竟然愣住了。
这个反应,让桃叶深感意外,她不禁相问:“陈尚书不高兴吗?”
陈秘这才缓过神来,忙躬身拜道:“谢皇后娘娘恩典。”
桃叶有些疑惑,但似乎又觉得自己不能瞎猜,因此继续按原计划安排:“明日便是个好日子,本宫会为岚玥准备一份嫁妆,待你吉时来接。”
“明日?”陈秘惊愕之态更明显了,“这有点太着急了吧?”
桃叶听了,实在心里不爽,但还是按捺住性子解释道:“过几天本宫就要随皇上出门,这几天的黄道吉日只有明天,不能不急。”
陈秘笑着说:“待娘娘出行回宫,再选吉日也不迟啊。”
“你到底愿意不愿意娶岚玥?”桃叶不禁发火了。
陈秘脸上有几分浅浅的无奈,仍面带笑意:“皇后娘娘息怒,臣只是觉得明日有些仓促,家中不及准备罢了。”
“岚玥只是去做妾,又不能明媒正娶,一顶花轿侧门抬进去即可,有什么好准备的?她跟着你耗尽青春,你还要她等多久才够?”桃叶又指责了陈秘一通。
陈秘只好遵从了:“臣多谢皇后娘娘美意,明日一定亲自来接岚玥进门。”
桃叶也懒得再多说话,就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陈秘于是拜退。
随后,桃叶又寻来岚玥,乃问:“你先前没把本宫意欲赐婚之事告诉陈秘吗?”
岚玥摇了摇头,羞涩地低下了头,轻声说:“奴婢想给他一个惊喜。”
桃叶呵呵一笑,「惊」,那确实是有,「喜」,桃叶实在看不出来。
但看到岚玥那般沉浸在喜悦中的模样,桃叶也不好意思浇冷水,只是大概交待着:“我已与他说好明日入宫接你,你就等着吧。”
“谢娘娘。”岚玥行礼,喜不自胜,好像恨不得今天就嫁过去。
桃叶原本并不是特别上心岚玥和陈秘的事,如今却忽然隐隐有些担心,只怕岚玥一片痴心喂了狗。
次日,岚玥早早就梳洗打扮好了,穿着她亲手缝制的嫁衣,静静等候吉时的到来。
桃叶从库房中挑选了一些首饰、衣服,装入一口箱子,充作岚玥的嫁妆。
陈秘如约而至,也看不出脸上是喜是忧,他特意带了几个丫鬟来搀扶岚玥,也勉强算得上正式,说是花轿在宫门外候着。
桃叶只送岚玥到昭阳殿外,叮嘱道:“以后若是陈秘待你不好,或是他家大娘子欺负你,你随时回宫来告诉我,本宫会为你做主的。”
“娘娘恩同再造,奴婢没齿难忘。”岚玥再次行礼,红盖头之下,听起来像是哭了。
桃叶笑点点头。
陈秘也向桃叶行了礼,然后牵着岚玥的手离开了。
在这几天,陈济也火速处理了几件要紧的公务,并督促赵弼尽快挑选出最精良、最忠心的士兵随行。
陈济已然是皇帝,自然不能像当初做司蓉的驸马那样光明正大地出去玩,只能在朝堂上宣称是要回乡祭祖,朝臣们便没有理由反对。
但是私下,陈济还是单独将实情告诉了马达,说明去谯郡其实是桃叶的想法,也是他对桃叶的亏欠,而京中之事,表面上是交于二丞相协理,实际上他只信任马达一人,令马达务必警惕陈亮或陈冲趁他不在搞事情,并留下亲笔密旨:「事出紧急时右丞相可先斩后奏」。
准备出发的前一天,药丞檀越来见陈济,恳求陈济将他也编入出行队伍,声称在路途中更容易了解皇后病情。
陈济觉得,出门在外,带个医者也好,于是应允。
一切安排妥当,帝后的车队很快走在了京城去往谯郡的路上。
陈济想要和桃叶单独相处,因此第一辆马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平日近身伺候的宫人则都被安排在了第二辆马车上。
此外还有三辆马车,装载着这一路衣食住行所需的各色行李。
簇拥在马车四周的骑兵、步兵、甲兵、弓箭手等共计两千余人,时刻观察沿途动静,保卫帝后的安全。
车队驶出城门,桃叶掀开窗帘,看到远山近树,倒也觉得神清气爽,成日被豢养在宫墙之中,她都不知自己有多久没见过郊外风光了。
闲来无事,陈济随便聊些小事打发时间,“听说你把身边一个婢女赐给陈秘做妾了?”
提到此事,桃叶的心情瞬间不那么美好了。
她想起陈秘推三阻四的样子,不禁发起了牢骚:“什么我赐给他做妾?是他们两个有情在先好不好?我好心成全他们,他好像还不乐意,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
“这点事也值得生气?”陈济微笑着,揽住了桃叶的肩。
桃叶愤愤不平地说:“我当然生气!你没看到,岚玥有多痴情,而陈秘答应得有多么勉强!给我一种感觉,岚玥一心想托付终身,陈秘却只不过是拿这段感情当消遣。”
“不能吧……”陈济似乎有点不信,依稀回忆着说:“他们俩的事,陈秘很早就跟朕说过,少说也好了有三五年了,早就过了那种一时脑热的新鲜劲,却仍在一处,不大可能是玩弄感情。”
“既然是真心,为何三五年都只是情人?以他的官职、他那般受皇上器重,完全可以老早就求皇上赐婚!真正喜欢一个人,不应该巴不得立刻娶进门吗?”桃叶继续讲着自己的道理,越想越觉得生气。
“你说得也对……就像我对你,为了能尽早娶到你,我不惜一切代价……”陈济深情地注视着桃叶,唇边不由自主向桃叶凑近。
桃叶心里毛毛的,不知怎么就又躲开了。
但是陈济并没有生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你是否记得,朕与你相识,已经快十年了。”
桃叶没有说话,她当然记得。
只是她在这个时代近十年的时光中,心里装的都是另一个人。
即使那个人距离她已经越来越遥远,他的影子也永远不能从她的记忆中抹去。
“我很早就喜欢你,却一直都在为别的事忙碌奔波,我想……陈秘他们或许也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陈济苦笑着,又一次长长地叹气。
桃叶略略一笑,她才不信呢,陈济对她是单向的喜欢,爱而不得纯属正常,但陈秘和岚玥明明是相互的,能有什么强大的理由成为阻碍?
想到这儿的时候,桃叶突然想到,曾经她和王敬,也是相互深爱对方的,却总有各种不同的客观因素,一次又一次推迟着他们原本唾手可得的幸福,一直推迟到他们之间再也没有机会,天人永隔。
此刻,桃叶好像明白她为何如此替岚玥生气。
陈济回味着往事,也想起了太多太多,忽而拉住了桃叶的手问:“对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朕印象中你是不识字的……还有,你的来历与众不同,你的血那时是绿色的,曾经满城都称你为「绿血妖」,是几时又变成红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