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后，一个电话恰到好处打了过来。
张寒令接通后，听见对方的声音：“张队，我今天是不是能去探望褚小姐了？”
是杜小山。他昨天去警局做笔录的时候，得知褚云凛在这次委托中受了伤，然后死活说要带点礼品来探望。
古曼童解决了，他能回家了，虽然还欠着别墅房东一笔违约金，但总比每日都命悬一线的感觉要好。
张寒令本来不想理他，也并不打算让他来烦褚云凛，但是他在拒绝之前，忽然想到杜小山可以帮他验证一件事情。
所以他破天荒的给杜小山留了电话。
“晚点再来。”张寒令说，“他们现在出门了。”
超市里，褚云凛和龙姜在挑选沙拉酱。
龙姜守着褚云凛的这一天半，在网上新学了几个菜谱。
沙拉鱿鱼和冬阴功汤，都需要沙拉酱。且由于褚云凛丧失了一部分味觉，龙姜也想试试能不能用较重口味的菜来刺激一下。
褚云凛看着出门前写好的购物清单：“还需要红椒和鱼露对吧？”她抬头望了望，“在对面，我去拿。”
龙姜还在犹豫买哪种沙拉酱，朝她点点头：“我在这里等你。”
褚云凛绕到货柜对面，拿了一小袋红椒，鱼露的牌子比较多，她选了大概有两分钟。
回到原地的时候，她看见两个女生正围在龙姜旁边问他要联系方式。
龙姜只是摆摆手，沙拉在货柜的最下一排，因此他是蹲着的，但因为他本来就很高，屈膝半蹲着的高度也将近到了那两个女生的胸口。
见褚云凛回来了，便指了指她，然后晃了晃自己手上的橡皮筋。
那是褚云凛刚刚用来扎头发的。超市里冷气开得足，她就把头发散了下来，顺手将皮筋套在了龙姜手腕上。
两个女生很识趣，连忙说了句“打扰了”就溜了。
褚云凛走到他身边，把鱼露和红椒塞到购物袋里。
龙姜眼巴巴望着她，说：“我没有跟她们说话哦。”
褚云凛有些好笑：“我看到了。”
虽然龙姜不是人类，但他长得确实好看，蓬松头发乌黑茂密，皮肤白皙，身材结实且修长，随便往人堆里一站就很晃眼，这也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女生搭讪了。
褚云凛以往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觉得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这次，她头一回有了一种隐隐约约醋到了的感觉。
甚至不留痕迹地瞥了一眼那两个女生匆匆离去的背影，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眼底闪过了一丝凉意。
“接下来去买肉。”龙姜直起身来，“大虾，鱿鱼——凛凛，要不要再炒个辣黄牛肉？”
“可以。”褚云凛先往前走去，侧头说，“反正吃不完的都归你。”
龙姜闻言愣了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他觉得褚云凛似乎对自己亲近了许多。
甚至刚才那句话，结合她微微上扬的音调，甚至可以说带着某种隐晦的意味。
卖海鲜的区域和卖禽肉的区域是连在一起的，海鲜的在前，鸡鸭禽和猪牛羊肉在后面。比起现宰现杀的菜市场，超市里的生肉区已经算是比较干净的了，但褚云凛一走近那片区域，仍是有些不适地皱起眉头。
面前的海鲜区味道还比较淡，再往里，血腥味跟定向刺激一般径自窜入她的鼻腔。
她没有表现出来。在龙姜买完虾和鱿鱼，正准备继续往里走时，将他拉住了。
“不吃黄牛肉了。”褚云凛淡声说，“太辣。”
龙姜也没过多过问，点点头道：“那去结账吧。”
从超市出来后，已经是傍晚了。
远方厚重的云层破开了一小个角，夕阳的红光从中溢出，将周围的云都镶上一层金红色的边。
两人走过一条河堤，过往零散几个行人，河水波光粼粼，偶有一两只飞鸟掠过，晚风吹得人有些微醺。
龙姜左手提着肉菜右手提着酱料，要不是没有多余一只手，这个静谧悠闲的气氛真的很适合牵手。
他刚这么想着，就感觉到手臂上一热，褚云凛居然主动挽住了他。
她若即若离地靠着龙姜，肌肤和衣服时不时轻轻摩擦着，龙姜觉得自己似乎好像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他低下头，正好看见褚云凛微微仰着脸，望着远处天际的余晖。
“忽然觉得这样一直走下去也挺好的。”她说着，脸又抬高了一些，视线移到龙姜的脸上。
“我好像真的离不开你了。”
不是“喜欢”，也不是“爱”，而是“离不开”。龙姜敏锐地觉得她似乎在隐瞒什么。
没等他多想，一个不陌生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插了过来。
“褚小姐！”
那人一边高喊一边朝他俩用力挥手，完全不会察言观色，且精神非常兴奋。
杜小山。龙姜一看见他，脸色就黑了一些。
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尤其是杜小山这种有一点脑子但是又不多的，他看褚云凛的眼神从网吧见面的第一眼起，就很不单纯。
他手里拎着个水果篮，还有一箱罐装奶茶，像是专门在褚云凛楼下蹲点，看见他们回来了，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褚云凛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显而易见的一愣：“你怎么在这？”
“我听说，你受了伤，所以带了点东西来探望你。”杜小山现在洗的干干净净，头发也明显出门之前做过发型，甚至身上还有股不太适合他的古龙水的味道。
虽然他那张脸洗干净了还大概说得过去，也不令人讨厌，可是褚云凛向来是工作生活泾渭分明的人，她并不喜欢客户在委托结束后还和自己保持非工作上的联系。
说简单点，她只负责收钱办事，不负责陪聊和感情探索。
杜小山走近了，关心地问：“你的伤没大碍吧？”
“我没事。”褚云凛并不想和他多说，语气也非常冷淡，“杜先生，你有事吗？”
“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在她直接犀利的注视下，杜小山有些心虚，“其实就是，谢谢你之前愿意无偿帮我，还给了我护身符……我想通了，这几天我也在四处投简历，我会找一份工作好好干，努力赚钱，争取下次——”
褚云凛目光下落，定在他的手臂上，问：“你也受伤了？”
从杜小山身上散发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仔细看了他露出的皮肤，并没有看见伤口。
杜小山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举起胳膊将手肘后面朝向她，那里有一道割伤，平时在藏在袖子里，一般都看不到，伤口呈血红色，还没有完全结痂，看起来还很新鲜。
几天前在网吧时他还没有这道伤。
他似乎误解了褚云凛的意思，有点开心：“一点小伤而已，没什么事，褚小姐，你是在关心我吗？”
龙姜冷笑了一声。
褚云凛视线幽冷，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谁告诉你我住在这里的？”她给杜小山的名片上只有姓名和电话，并没有写住址。
杜小山闭嘴了。他总不能说是张寒令告诉他的，更不能跟褚云凛说那道伤口也是张寒令划的。
他不知道张寒令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知道自己简单受个小伤就能得到褚云凛的住址，这笔买卖一点都不亏。
虽然自己目前还没有工作，但是杜小山自信地相信，只要他持之以恒，一定可以将褚云凛拿下。
有一个驱魔师当女朋友，想想就很刺激。
杜小山控制着自己蠢蠢欲动的心和一些龌龊的念头，他自以为伪装得很好，注意力全在褚云凛那张漂亮清冷的脸蛋上，根本没发现龙姜阴冷的眼神一直注视着他。
他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提了提手中那箱奶茶，说：“这个牌子的奶茶很好喝的，你先试试，喜欢的话喝完了我再给你买——”
“我不喜欢。”褚云凛说完转身就走，最后还冷冷瞥了他一眼。“我最讨厌甜的东西。”
杜小山呆了几秒，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他自认为有点姿色，高中的时候还是班草，后来进厂打工时也有很多小妹追过他，这导致他从小就拥有了一种蜜汁自信。
但褚云凛完全没有给他好脸色，跟前几天在网吧时的态度大相径庭。
“等下，褚小姐，等一下！”他提着东西追上去，还没到楼梯口，龙姜侧过身一脚蹬在墙上，用那条长腿将他拦住。
“听不懂吗？别来烦她。”他抬了抬下巴，脸色平淡，眼神却很凶冷，等到褚云凛进了楼梯间，去等电梯时，龙姜才微弯下腰来，威胁道，“再让我在这里看见你，我一定把你打成残废。”
杜小山就是从张寒令张队那儿拿的地址，心中莫名有股底气，说：“你敢打我，我报警！”
龙姜冷笑一声，也不跟他兜圈子了，直接道：“你报吧，张寒令可打不过我。”
杜小山：“……”
就连他都看得出来杜小山是张寒令放来的，褚云凛应该也看出来了。
张寒令放他来的目的也很明显，杜小山那道刀伤应该就是他干的，他只是想看看褚云凛在灵崩后是否会对人类的血液气味变得敏感。
这是僵尸化的特征之一。
他应该是知道，这种问题如果当面问或者当面试探褚云凛的话，一定会被她讨厌的。只不过张寒令的手段不太高明，杜小山这一出下来，他离被讨厌其实也差不了多远了。
不过龙姜根本不担心张寒令怎样，他担心的是褚云凛。
张寒令这番操作，让他们三个都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褚云凛的这次灵崩——大概真的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