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无事，褚云凛难得空闲了一段时间。
陈东宇也并未找到夏娅的踪迹。她就像在G市人间消失了一般，手机一直关机，也没有因为恢复了记忆去制造任何的混乱，甚至连张洁华，她也在当天晚上就完好无损地给送回N大去了。
褚云凛实在想不明白她到底想干嘛。
搜查局这几日也非常安静，张寒令也没有再来跟她提回收龙姜的事情。褚云凛这几天闲的没事，于是经常翻看金玖发来的那篇论文的电子版，试图从中找到一些想要的线索。
为什么要将龙姜引去囚夕山，搜查局究竟想通过摩诃来验证什么？
当时张寒令和金玖就在附近全程观看，他们一定是在记录什么，是想看龙姜是否会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发生暴走吗？
9月G市的下午，知了一声高过一声，热浪一层接一层。
褚云凛视线离开电脑，往窗外望了一眼，似乎空气都因为炎热而有些扭曲了。室内即便开着空调，伸手一摸窗户玻璃，仍然十分烫手。
她往后靠在椅子上，回头看向屏幕时，发现右下角弹出了一个购物广告——
【折叠沙发床两用双人日式多功能仅需999元】
她一愣，想起前两天自己的淘宝就开始给她间断地推送一些沙发，没想到现在直接推荐到她电脑上了，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时代的大数据真的比鬼还要无孔不入。
不过就是某天她陪龙姜坐在沙发上看投影时，对方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沙发有点小。”
褚云凛想了想，觉得自己不买的话大数据估计是不会放过她的。于是打开淘宝输入“沙发床”，仔细筛选了一遍。
客厅的那张小沙发是自己好几年买的了。褚云凛一直是独居，因此买的沙发也是单人座，以前自己用的时候觉得刚刚好，但是那顶多一米六的宽度对于龙姜来说，就像阿拉斯加睡在吉娃娃的窝。
虽然龙姜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什么，每天蜷成一团睡在那里似乎还挺自得其乐，但自从自己答应陪他看电影以来，当她亲自和龙姜挤在那上面时，褚云凛才认识到让龙姜一直睡在这里似乎已经构成了虐待妖怪。
她选了几个自己觉得合适的加入了购物车，打算出去让龙姜自己挑一个最喜欢的。
刚打开房门，右手边的卫生间门也同时打开，褚云凛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半裸着上身的龙姜走了出来。
两人面面相觑，都是一愣。
他只穿着一条短裤，湿漉漉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头上搭着一条白色毛巾，一只手正擦着头发，另一只手还提着短裤的裤腰。
在彼此静默的两秒中，几滴水珠从他发尾滑落，滴在肩膀上，又往下一路滑到胸膛、腹……
褚云凛视线停留在他的腹肌上。
客观来讲，他的身体线条非常完美，宽肩窄腰，恰到好处的肌肉裹在一层薄薄的、略显苍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青色的静脉。
褚云凛觉得自己心跳忽然变快了，但她脸上强装镇定，视线上抬，冲龙姜晃了晃手中的手机，说：“你看下这个。”
龙姜眼睛一眯，向她俯身靠过来，左脸贴在她的右脸边，眼睛盯着她的手机屏幕。
浓郁新鲜的西柚沐浴露香味顷刻间将她笼罩。
这突然贴近的气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狭小的过道空间里，褚云凛条件反射地想往另一边靠一些，却被龙姜紧跟着行云流水搭在她左肩的手臂给封死了退路。
他一手手肘轻轻架在她肩上，另一只手还在擦着头发，看着淘宝购物车页面上各式各样的沙发款式，忽然侧过脸来，和褚云凛视线相撞。
鼻尖碰着鼻尖的距离中，龙姜一闪一闪的眸光中蕴着期许，还有另一种一时间难以辨别究竟是得逞还是讶异的亮光。
“凛凛，你要给我买一个新的沙发吗？”
“谁说是给你买的了，”褚云凛佯装冷静：“客厅的沙发本来就很旧了，我老早就想换掉了。”
龙姜抿着唇，也不急于拆穿她欲盖弥彰的说辞，况且，这个样子的褚云凛实在是太可爱了。
他眯着眼睛，本就脸贴脸的距离里，他的声音像一台低音炮。
“那我觉得这个比较好——”他更加欺下身来，几乎将下巴都撂在褚云凛的肩窝上：“长宽都够，看起来也很软，很适合我们一起在上面做……”
他说着，翕动的嘴唇已经碰到了褚云凛的脸，肌肤相触间，对方几乎是被烫一样，抓着手机的那只手一抖，手机呈自由落地状往地面落去。
龙姜眼疾手快，手臂一捞，将下落至半空中的手机接住。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褚云凛，微扬的唇角掖着一股坏。
“可以吗？”他轻声请求道。
褚云凛的脸热得在冒气，她知道龙姜在问什么，此情此景，天时地利，气氛刚刚好，她好像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长睫上下一闪，她细若蚊呐地“嗯”了一声。
然后龙姜环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就摸了过来，轻轻托住了她的下巴，使她微仰起头来。
嘴唇将要触碰到的瞬间，嗡的一声，手机铃响在此时比任何东西都刺耳。
褚云凛：“……”
龙姜：“……”
他低头看了一眼，未知的号码，阴魂不散般，一直响。
褚云凛：“快接。”
他半吊着眼，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动，滑下通话，将手机递到褚云凛的耳边。
褚云凛就着他拿手机的手，脸贴了过去：“哪位？”
刚说完，嘴唇就被堵上了。褚云凛脖子往后一仰，龙姜紧跟着也朝她压下，不依不饶地狠狠嘴了一大口，这才抬起头来。
电话那头似乎也听到了这声诡异的“mua”，沉默了一秒，这才说话。
“你好，我是黑雨论坛那篇被鬼缠上的帖子的楼主。”那头的人声音听起来非常虚弱，且背景音也十分嘈杂，“你说你是做清洁的，是天师吗？你不要骗我，你是不是真的会抓鬼？”
褚云凛手抵在龙姜胸口，将他慢慢推开，神色严肃起来。
“我是。”她说，“你也最好不要骗我。”
“你如果不相信我说的，给我发私信干嘛？”那边的人苦笑一声，“来找我吧，我在网吧，地址是体育西路佳兆业广场三楼。”
“不能约别的地方？”
“我不能离开这里。”他声音有些发抖，“否则它一定会找机会杀了我。”
褚云凛和龙姜对视一眼：“我半小时内到。”
挂断电话后，龙姜的眼神似乎有些幽怨，拉长声音道：“这还没休息几天呢——”
褚云凛：“那我自己去。”
龙姜：“……”
十分钟后，两人坐在出租车里，龙姜用手机浏览着黑雨论坛那篇帖子。
“凶宅试睡员？”他笑了一声，“好奇怪的职业。”
“我查过，这个职业其实只是个噱头。”褚云凛说，“一般都是些中介为了将房子卖出去，故意搞出个凶宅的噱头，然后找人配合他们演戏，做几场所谓的‘凶宅’直播，既能赚流量，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房子就卖了。”
“啊，没人嫌晦气的吗？”
“房价低的话，管它晦气不晦气，一样会有人买。”褚云凛望着车外林立的高楼，说，“G市的房价再这样涨下去，别说凶宅了，坟墓估计都有人会去住。”
龙姜似乎来了点兴致，问：“凛凛，你喜欢大房子吗？”
帖子里楼主描述的那个凶宅，是一栋大别墅，上下共有两层，还有地下室。他在帖子里发了一些凶宅的室内照片，无数人在后面跟帖猜地址，还有人在问多少钱一平。
褚云凛：“我有两套房子了，已经够了。”
“两套？”龙姜问，“还有一套在哪？”
“是我父母留下的老房子。”褚云凛淡淡道，“挺大的，在老城区那边，就是有点旧了。”
察觉到她情绪有些低落，龙姜伸手握了握她的手。
出租车司机之前一直在默不吭声地偷听，这时突然出声道：“靓妹，老城区的房子才值钱哦，是有学位的吧？”
褚云凛“嗯”了一声：“但我不会卖的。”
“哈哈，不卖好啊，现在年轻人很少像你这么有远见的哦。”他一边说，一边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一眼两人，笑眯眯道，“听阿叔讲，学位比地段重要多啦，现在很多小年轻就想买新楼，结果呢，生了小孩之后，学位又成了一个大问题，到时候再想买学位房就不是这个价咯。”
褚云凛转过头，看见龙姜在憋笑，于是踢了他一脚。
没多久，出租车到达目的地，褚云凛直奔广场三楼的网吧。
大白天的，网吧里的人却不少，几乎都坐满了。
她一边找B75号机，一边环视四周。大部分都是在打游戏，还有些人在电影、动画片，只有零星几个人趴在桌面上睡大觉。
网吧里时不时传来玩家激动的大叫，有时候是破口大骂，可即便在这么吵闹的环境里，那几个睡觉的人似乎也睡得很沉。
褚云凛在其中一个熟睡的男人跟前停下来，看了一眼桌子右上角的B75，然后伸出脚踢了踢他的凳子。
那人清醒过来，直起身，油腻的头发下，目光非常浑浊，眯着眼看着着站在自己跟前的两人。
褚云凛举着手机，屏幕上是刚才两人的通话界面。
那人似乎反应过来了，眼睛睁大了一些，似乎是眼前这个天师跟他想象中大相径庭，于是重新仔细地打量着他俩。
“这么快？”
“我说了，半小时之内。”褚云凛歪歪头，道，“旁边这位是我搭档。”
“你……你们真的有办法对付那种东西吗？”
“这里不是说说的地方。”褚云凛指了指旁边的出口，示意道，“跟我来。”
“不、不行！”男人突然有些激动，“我不能离开这里，一旦去到人少的地方，我一定会死的——”
他抱着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经历。
“你放心，有我在，你一根头发都掉不了。”褚云凛俯下身，试图安抚他的情绪，但是那人估计是在网吧呆了好几天了，一直没洗澡，身上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酸臭味。
她只能不留痕迹地把手收回来，望着桌面上男人随意丢放的身份证，说：“杜小山先生，请你相信我，我是专业的。”
杜小山望着她。他本以为来的天师会是个电视剧里那种留着胡子神神叨叨的大叔，没想到会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女人。
她长得非常漂亮，神情清冷，俯视他的样子还带着一点孤傲。而她旁边那个搭档，个头很高，肩膀很宽，脸很帅，还穿着一身罗意威，双手插兜的样子像刚从T台上下来的。
这两人确定不是模特啥的，是天师？？
原本在他的认知中，漂亮的脸总会喧宾夺主，显得主人不太专业，但这个女天师的目光实在是过于锐利，莫名让他产生一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