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巨响，两团红光相撞，天地都似乎变色。摩诃在这片剧烈的亮光中颤抖着，花瓣像过电一样疯狂乱窜，然后逐渐萎靡失色。
天地间回荡着轰鸣的余声。
褚云凛一手将破魔刀插在地上，一手挡在眼前遮挡强光。她忍不住连咳了几声，甩了甩头使自己保持清醒。
片刻后，她感觉到有个影子朝她投射下来。
还未来得及抬头，一个熟悉的气息将她用力抱在怀里。
“……”
她喘着气，全身上下都在隐隐作痛，张口时声音都有些沙哑。
“反悔了？”她问道，“我都已经准备跟你同归于尽了——”
龙姜松开她，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
“嗯，反悔了。”他声音低低的，下垂的眼睫如鹅绒般，“我不舍得你死。”说着，目光中浮起一丝自嘲般的倦色，“我怎样都无所谓，反正千年前就是贱命一条，无人在意，但是你不一样，凛凛……”
褚云凛一把抓住他后脑勺的头发，迫使他朝自己贴近。
“你听好了龙姜，你不是贱命一条。”她闪闪发光的目光中带着怒意，“你有名字，有朋友，有搭档，以前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你不是无人在意，起码我会在意你——”
龙姜的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真的吗？”
褚云凛咬牙切齿，扯着他的头发说道：“你要是再敢说这种丧气话，我一定——”
“不说了。”龙姜打断她的话，目光化为温柔，“我再也不说了。”
褚云凛瞪他一眼，恶狠狠的表情像在说：你最好是。
然后她绕过龙姜肩膀，看了一眼他身后枯萎的摩诃花。
龙姜居然一击就将它打烂了。
虽然摩诃的攻击力确实不强，它本身是靠致幻来诱惑人类自杀，可是这朵摩诃应该有近百年的道行了，能将整座囚夕山覆盖在它的范围内，如果让自己亲自动手的话，估计会有一番苦斗。
千年旱魃果然名不虚传，除开他摆烂的时候，其他时间都非常靠谱。
囚夕山飞涌的风声逐渐平息下来，红色的夕阳沉入山中，天幕上仅存的余晖也在渐渐褪去。
金玖松了一口气。摩诃没了，任务完成了，他的入职测试圆满结束。
然而身旁张寒令依旧一脸冰块，金玖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远处却突然传来褚云凛的声音。
“躲在暗处看了这么久，也该出来吧。”
傍晚寂静的山林中，她的声音一圈圈回荡着。
金玖非常尴尬，他和百米外的褚云凛视线相对，不得不硬着头皮，朝她挥了挥手。
刚才不是他不想去帮忙啊！明明就是张寒令强行将自己拖走的！
但这话他不敢说，只能憋着。身旁张寒令也动了动，然后背着那副沉重的剑匣，从树上跳了下去。
金玖只能跟在他后面，往褚云凛的方向走。
随着距离变近，他才看清楚褚云凛的狼狈样。
先是用□□生吃了维度切换，然后又被那么多的血线吸在身上吸血，虽然那些血线吸血的速度好像很缓慢，但她现在手臂和腿上到处都是针孔一样的血点，衣服上也全是泥点，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狼狈。
不过狼狈归狼狈，她精神很好，准确来说，是怒气冲天。
“你最好解释一下，张寒令。”她看着他们从山林阴影中走出来，冷脸说道，“这件事从一开始是不是就是你们计划好的？”
张寒令漠然道：“这是组织的决定。”
褚云凛冷笑了一声：“我说怎么搜查局的二次委托会到我手里，看来林舜也掺和了这件事，对吧。”
张寒令没说话了。金玖不得不出来打圆场：“那个，姐，你也知道组织的命令我们只能照做，更何况这次摩诃是用来——”
“林部是在关心你。”张寒令打断金玖的话，似乎并不想让褚云凛知道那件事情。“对他而言，你的生命安全比任何事情都更重要。”
“是吗？所以你们就能随意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明知道这里有陷阱，还故意将我们引过来，差点把龙姜害死。”她越说越气，“而且，还用这种方式窥探别人的记忆，将别人的伤疤揭开来撒盐。”
张寒令很严谨，提醒道：“他不是人。”
听了这话，龙姜也露出杀气：“你骂谁呢？”
“狗屁搜查局。”褚云凛似乎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你们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一样是这么高高在上，觉得其他人的性命都是杂草。”
张寒令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旁的龙姜，他们站在一起，看起来很是刺眼。
“我说了，这是组织的决定。”张寒令说道，“你如果觉得不爽可以向搜查局投诉我，至于会不会受理，那是客服部的事情。”
褚云凛深吸一口气，活这么久，头一回冲人竖起了中指。
张寒令一愣，随即脸色也暗了下来。
金玖不停周转着当和事佬：“张师兄别气，现在任务完成了，考核通过了，人也都没事，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和组织汇报一下？拜托，这是我的转正测试，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他能不能调去好的地方就看这次了啊！要是他们三个现在打起来，不管谁受伤，他一年的实习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听到这话，张寒令似乎冷静了一些。金玖怎么说也是他的师弟，他多少也得顾及自己师门的脸面。
而对面，龙姜此刻也将手搭在了褚云凛的肩膀。
但他目光落在张寒令他们身上，话也是冲他们说的。“反正现在谁看谁都不顺眼，不如各走各的，眼不见为净。”他单手握拳，大拇指指了指西边的方向，说，“那个人类女孩被小老鼠带走了，看来有不知死活的小妖怪当着你们搜查局的面掳走人质，比起天天研究我，你们搜查局应该有别的事情得去解决吧。”
金玖往那个方向望去：“你是说……”
是刚遇到褚云凛时，被鬼上身的那个女生吗？确实，就算现在回到了现实世界，也没有看见她在哪。
但他和褚云凛之间存在着许多信息差，一时间也不知道龙姜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倒是张寒令似乎听明白了，脸色更加结冰，又冷又臭。
龙姜也没管他，搭在褚云凛肩膀上的手绕过去，变成了环绕的姿势。
“凛凛，我们走吧。”
褚云凛沉默了片刻。
她觉得头疼，脑子里一团乱。搜查局设计她，夏娅骗她，龙姜刚才也是要死要活的，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一起来了，她太阳穴突突的跳。
抬头一看，龙姜正垂眸望着自己，那双红红的眼睛像犯错的小狗。
唉，有什么办法，自己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