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倔强(3)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叠着一声的噪杂声。

步履沉重,乃是士兵!

仙珠心惊,手心顿时涌出汗水来,“素青,外面发生了什么?”

“娘娘不必担忧,是侍卫在例行换防。”

仙珠且能随便哄骗过去,她在宫里的时间,比这里所有人都要久。

难道会不知道侍卫的例行换防是什么时候?

“他们会到燕月堂来吗?”

“不会。”素青宽慰她道:“他们有十个脑袋也不敢进紫宸殿的。”

是的,他们绝不会进紫宸殿。

那些侍卫不进紫宸殿又会去哪里?

仙珠捏紧拳头,弘毅啊弘毅,果然心细如发,聪明绝顶。

昨晚上她的一声尖叫,就触发他的神经。

他甚至不来问她。

仙珠的心思立刻处在极度焦灼之中。

要素青打听外面的消息,素青皱眉道:“好生奇怪,那些侍卫往长秋宫去了。长秋宫荒了这么多年,早就废了。”

长秋宫!

电光火石中,仙珠的眉目一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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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先帝和德贵妃死后,长秋宫就空了下来。

这是一座有太多不堪的殿宇,深邃隐秘地藏匿了一个女人一生的悲哀,令后来者望而却步。

长秋宫,也是昊麟心魔所在。

谁都想不到,他会躲在这里。

弘毅开始也想不到,昨夜的仙珠的喊声提醒了他。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叶魁还是找不到昊麟?

叶魁的能力不容置疑,找不到的原因,应该是昊麟躲在叶魁不能去寻找的地方。

倘若以为城墙能固若金汤,就太可笑。

城堡往往是从内部攻陷。

昊麟熟悉帝京,更熟悉皇宫里的一砖一瓦。对于他而言,再没有比藏在禁庭更安全的地方。

“皇上,这是刚刚从长秋宫搜出来的东西!”

严怀恩身后的侍卫捧着几个摔坏的酒壶碎片,严怀恩忙说,“侍卫在长秋宫里,发现不仅有这些酒壶、酒杯,还有许多残羹冷炙,角落里还的便溺痕迹。一定是有人住在长秋宫里无疑的。”

弘毅冷笑,他的推测一点没错。

现在,他已经令人把长秋宫团团围住,给昊麟来个瓮中捉鳖!

“继续搜!”

为了逼迫昊麟出来,严怀恩在殿外堆起干草。用狼烟一熏,保管什么妖魔鬼怪都跑出来。

任凭你密道设计得再隐秘,道口再精巧,也抵不住烟雾的厉害。

仙珠来到长秋宫外,狼烟已经把这座凋敝的宫殿衬得如仙境一样。

“你在干什么?”

呛鼻的浓烟,熏得她眼睛都睁不开,冲到弘毅身旁,“快叫他们住手!你这是干什么?昊麟是你的弟弟!”

弘毅脸色铁青,“我一时一刻也未忘他是我弟弟,是他不认我这个哥哥!放心,我会保全他的性命。但是圈禁也是保全,流放也是保全,不死不活也是!”

“你、你不能这样!”

他无情地道:“我是皇帝,皇帝就是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人!”

“暴君、暴君!”

仙珠快要疯了。

她最恨这样的他,不容商量,不容拒绝。只因为是九五至尊就可以为所欲为!

根本不念及于她!

她拼命捶打他的胸膛,“你给我住手、住手!”

“娘娘——”

“姑姑——”

晓瑾和素青一左一右,都赶过来劝说。

“娘娘,皇上有皇上的难处。”

“姑姑,我们回去吧。”

“难处,他有什么难处?他的难处就是其他人活不下去!”仙珠失去理智,当着众人大哭大叫。

“陛下!”严怀恩从长秋宫出来,难掩喜悦地说道:“梁王抓到了!奴和叶大人里应外合,木桶里摁王八,一摁一个准!”

“真的是他?”

“是。”

听到这些话,仙珠差点背过气去。

“带上来。”

昊麟五花大绑被叶魁押到御前。

士可杀不可辱。

他虽被俘,志气尚存。梗着脖子不肯下跪。

“反了你!”

叶魁朝着昊麟的腘窝就是一脚,踢得他单腿跪下。

“昊麟!”

看到昊麟被绑,仙珠浑身都软了,哀怜地扶着弘毅的腿跪下,哭道:“算我求你好不好?你就放过他吧。”

弘毅气得要命,用力拉着她的胳膊,想把她拉起来:“你就这么怕我杀他?快给我起来——”

他那么用力一拉,仙珠捂着肩膀惨叫。

昊麟大喊,“仙珠,你别求他!我没事。杀头不过碗大的疤,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二十年后又是好汉!”

弘毅道:“好啊。难得你有这份勇气。我就让你求仁得仁,求死得死!”

昊麟本来是笃定弘毅仁慈,不忍戕害手足,又爱惜声名,怕落下如唐太宗玄武病变者的骂名,不敢杀自己。

没想到,他一反常态,拿出凌厉君威。

真要杀了他!

“不,不要——”

仙珠哭着倒在地上,眼泪爬满她的脸颊。

她知道,在弘毅的心目中,什么都不上皇权稳固重要。杀手足,他又不是没有过。驰睿死时的场景,孙昂在她怀里冷下去的情景在她眼前又一次历历在目。

“仙珠,不要去求他!我不怕死!愿为五陵轻薄儿,生在贞观开元时。斗鸡走狗过一生,天地安危两不知!老天爷,如果说我有罪过!我这一生最大的过错就是生在帝王家,做皇子,当亲王,做你的弟弟!如果有来生,我宁可投生贩夫走卒之家,也不要和你做兄弟!”

昊麟的话像刀子一样割在仙珠心上,她脸色差劲极了,几乎是要晕厥过去。

弘毅快要气炸,昊麟是在伤他?

是在和他赌气?

不,不是。

他说的每一句都是在往仙珠的心上扎刀子,是通过伤害仙珠,来逼他就范!

仙珠跪在地上,揪着他的龙袍,感心口处翻江海涌般的疼痛,痛得那么深,那么惨,让她完全都不能呼吸,恨不得立刻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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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阳是被宫奴从床上挖起来的,迷迷糊糊问,“你们干什么?”

她眼睛都睁不开,被奴子手忙脚乱套上衣服。

“你们都是聋了吗?我问你们,在干什么!”

她发起脾气,气呼呼地用力甩头,把奴子都推开。

没睡醒,就叫她起床,起床气可大着呢。

“公主,皇上圣旨,让你马上立刻去行宫。”

“行宫,北山行宫吗?”咏阳大叫,跳下床,推开窗户。

外头漆黑一片,月亮都没有。

“父皇怎么会要我这个时间去?不可能的!”

这一次,没有人因为她是公主便依从于她,奴子们几乎是压着,穿戴梳洗,根本不容反抗。

天黑得彻底,没有月亮,一点星光都没有。唯有宫灯照耀的地方盈着一团光,照亮一点点前路。

咏阳趴在张德子肩上,咬着唇,心里无比担忧,父皇是不是不要她了,所以着急地把她赶走。

弘毅站在轿辇之前,风吹得他的衣袖翻翻作响。咏阳看见父皇,立刻从张德子背上爬下来,一骨碌窜到他的身边。拉着他的衣袍,哭道:“父皇,我这是要去哪里啊?我不想去,我不想离开你。”

弘毅伸手抚着她的小脸,“咏阳,你必须得去。”

“父皇,你也一起去吗?”

“父皇不去。”弘毅捂住嘴,轻轻咳了两声。

“不!”咏阳哭着,紧紧抓着他的手,“父皇,我会听话的,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弘毅心疼得不得了,还是狠心把她的手掰开,“你这孩子,说要听话,其实根本不听话!”

咏阳哭道:“孩儿哪里不听话了?”

“你要是听话,我让你去燕月堂你为什么不去?你这么不听话的孩子,父皇不喜欢你了,更不要你了!”

“父皇、父皇!”

弘毅拖拽着咏阳,一直把她拉到轿辇旁,严肃至极地说道:“父皇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上轿陪你皇阿娘去行宫。你皇阿娘身体不好。到了行宫,你要端茶倒水,恪尽孝道,如果有一点做得不好,父皇就再不见你!”

夜风之中,咏阳如寒鸡颤栗,而弘毅头也没回,转身走掉。

“父皇!”咏阳追出几步,就被侍卫拦住,她哭着大喊,“父皇,你真的不要咏阳了吗?”

怎能是不要她?

弘毅的胸口发涨一样的痛,是现在有人比他更需要咏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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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花辞
连载中谷雨白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