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业开始不到半小时，Q.Sii店内已经客满，笑声与碰杯声交错，格外热闹。
内勤们按照担当和客人们的需要奔走在店内，虽然分工各有不同却从未出过差错。
香槟call的时候，Q.Sii店内所有的牛郎都要前去助兴，为了避免女孩子们在担当离席喊call的琐碎时间里无聊，这些穿着黑服的男孩子们甚至会机灵地与客人们互动，只要她们高兴，从她们手里拿到几万几十万的现金零花钱也是常有的事情。
这些收入称为“小遣”，全部归内勤所有，店铺不参与抽成。
牛郎店的“小遣”跟欧美国家的“小费”有本质的不同，同样是为客人服务，欧美强调满意度，牛郎店强调认可度。
跟卡巴夜总会不一样，牛郎店的内勤并没有指定负责哪位牛郎，而是要求他们学会察言观色尽量配合好每个从业员，互利共赢。
做内勤的时候表现出色，被客人们喜欢上然后转职当牛郎的男孩子也有，这类人的业绩往往还很不错，大概是平时店内的各种营业风格的牛客关系见得多的缘故，如何接待客人、如何博取女性的欢心的套路他们早已了然于心。
北泽莲店长热情地把一位贵客领进VIP房间，后脚马上就有一个内勤跟了进去。
只见那个内勤左手托着一个装着意式细根小脆棒的玻璃杯的小托盘，右手放在腹部稍前三厘米的位置，鞠躬，放置好小零食，便半跪着为女性递上菜单，等候吩咐。
“欢迎光临，新海女士。”
我在她身边坐下。
新海芙由子，一流律师，34岁，单身。
指名的担当是零斗，一个月来两次，开销处于尖端地位，是个喜欢牛郎但是不沉迷牛郎的精英女性。
今天，她穿了一件水粉色的无袖镂空蕾丝荷叶摆长裙，佩戴着品牌商全球限量发行的最新款的百合花图案的白色长丝巾，显得时尚又有活力。
她摸了摸自己的紫罗兰色水晶耳环，合上菜单，说：
“恋代表想喝什么的话，随意就好。”
客源的质量很重要，我一直这样觉得。
就比如新海，干练直爽。
对普通牛郎店，特别是非集团店来说，他们往往以强调“从业员之间愉快相处”为必须，以为留的住人就万事大吉。
他们吹嘘着店铺的在籍人数怎么怎么多，并以凝聚力为荣，想着只要能赚钱，不管什么样的客人都招揽。
只可惜，他们不明白：
参差不齐的客源，往往令从业员们之间心生芥蒂。
时间久了，从业员们之间，就都成了表面上的朋友，暗地里教唆女孩子变更指名的恶行频发，上层的人根本管不了。
所以，慢慢地……店铺就成了依存低质客源的寄生虫，苟延残喘。
——三流店铺经营不下去不是因为没人关照，而是被关照的太多，反而错了位。
——抛弃过时的集客理念吧！
——正直地营业，正直地待客，这两方面做不到，就不要指望店铺的业绩能好。
转念想来，我也没有资格对那些店铺评头论足。
我所在的in group，七濑优事件还没有查明真相，又瞬间在in-大阪分店爆发了太客起诉水上流也取缔役“结婚欺诈”的大丑闻。
集团的顾问律师避之不及，反而是法务监察部的美川翼部长挺身而出，独自前往大阪救场。
光是那种临危不惧的精神，我就要对对美川翼说出“佩服”二字。
算了算了，不管别的店铺的事情。
我望月恋，还是顾好自己要紧。
在Q.Sii，我要求从业员们“拿到高质量的客人”为必须，以店铺自身的影响力为基础，让上流阶层的女性看到他们自身的努力。
我想新海会给零斗点至尊版路易十三，她喜欢他，因为他配得上这样的高档酒。
沙发上的高级手提包里放着鼓鼓的现金，一如醒目的内勤在给新海递菜单的时候，就预先翻开了高档酒的那一页一样，大家都喜欢聪明人。
我给内勤递了眼色，他立刻把菜单收起，立在桌面的彩色水晶立台上，鞠躬出去了。
VIP房间的客人通常对要点的酒水心里有数，菜单对她们而言是非必须。
之所以她们会接过内勤递来的真皮夹子，只是出于一种特定场合的仪式感，她们不会计较酒类的标价，与担当共处的时间，比冰冷的酒瓶来得珍贵。
装菜单的夹子，外观有所不同，这本身就把箱内箱外的客人做了区别。
同样花几百万，你是想在公共待客厅获得大家的注目，宛如演员？
还是想要在独处的空间里，与自己喜欢的人浅斟慢酌，各取所需？
并非取决于你当下的心情。
而是取决于你如何看待你指名的担当：你把他当作演员还是重要的人。
但身份地位处在社会上游的女性们没有决定好选择谁做自己的当担之前，我必定会亲自前往坐席之间陪伴。
她们像有着法国皇家立体百合花瓶塞和镀金瓶颈的至尊路易十三一样，就做选择这件事而言，眼光和脾气都挑剔得很。
“指名的孩子就零斗吧！”
新海第一次来玩的时候是夜里23:10，离最后截止订单仅剩20分钟。
她那个时候有些憔悴，似乎是加班工作了一夜，脸上的妆容明显是刚补过的。
她几乎没有一丝犹豫，就直接对我说：
“之前我看过in group官网，果然还是零斗那个孩子合适我。他今晚不出勤也无所谓，这张是我的名片，留在这里当作给他的见面礼。”
“是。”我接过她的名片，放进随身带的名片夹，说：“如果可以的话，里面请——”
“我累了，真的很累……”
新海边走边说，我看见她的睫毛有些颤抖，透露出需要抚慰的一面。
“看in group网页的时候，我按照自己的职业趣味，最先点击的就是法务监察部版块。美川翼部长帅是帅，但是看着就像是法庭上的对手律师，我对那种感觉的牛郎没兴趣。”
“后来我切换到了海外事务部版块，第一眼看零斗取缔役就喜欢上了，说不出他哪里吸引我，但绝对不仅仅是他的颜……就，就不由自主地过来指名了……卷宗我还放在汽车的副驾驶座上，明明一路上都在告诫自己不可以，不可以开车去新宿歌舞伎町。”
“我一定会你的话传达给他，他知道的话一定会很高兴。”
“是吗？”
“嗯。能拿到像新海律师这样的女性的指名，相信零斗自身也是倍感荣幸。”
“既然如此，今晚我能跟恋代表喝一杯吗？”
“这也是我的荣幸。”
顺着这段回忆，我向新海要了初次见面时她点的黑桃A香槟金瓶。
她很乐意，说：“初次来Q.Sii的时候我是踩着截止时刻下单的，点的就是这款酒，恋代表还记得？当时的助手是高桥一，现在高桥不在Q.Sii了吧？”
我装出期待旧员工更加有出息的模样，笑着说：
“无论高桥现在在哪里，他受欢迎，他能赚钱，我就为他高兴。”
这时候，内勤进来了。
“打扰了，恋代表，有客人离店指名选择了你。”
“那我先离开了。”
我起身，用杯垫盖住高脚杯口。
鞠躬转身，这是暂时离席的标志。
我不是新海的本指名担当，所以不需要与她碰杯再走。
“嗯。”
新海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