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刀子捡起来，暂时放进了靠近资料柜的一个空的收纳抽屉里，然后走到零斗身边，免得神乐木苍牙又做出什么要紧的事情来。
看着双手撑着桌面，胸口剧烈起伏的神乐木，我说：
“我们和我们集团对你没有恶意，你可以冷静下来听我们说几句吗？”
神乐木转身，点点头。
“昨晚营业后，零斗对我说：‘客人只要指名过自己一次，无论好坏，就一辈子都是自己的客人。’意思就是说，下一次实佳再来，她还是他的客人。”
“所以你用不着这样替她打抱不平，何况她的举止也不见得对我的店和对我店里的从业员客气。”
见神乐木在慢慢平复情绪，我继续说：
“你说过你不喜欢网红牛郎上司们，在表里不一的他们的手下工作一点都不快乐，老实说，我也不喜欢他们的那种营业方式。就好比把知名度和粉丝变现，建立在牺牲自己的员工的利益的基础上，一点都不人道。”
他问：“你真的是那么想的？”
我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但是人啊，活在这个世界上总会寻觅出一条生存之道。网红牛郎们把拍片剪片娱乐粉丝当作自己的使命，并因此成名和赚钱，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只要他们的片子有人看，看的人会带着钱去撩他们，他们就不会饿死。”
听我说到这，水上流也冷不防地插嘴说：
“我说这位不知道名字的青年，既然你被网红牛郎们当成跑腿和被整的，怎么没有勇气拿硫酸泼他们？”
“我很期待哦，网红牛郎们被泼硫酸后的样子。”小白兔冰冷地说。
“你真是一只腹黑的妖精兔！”水上流也笑着说。
“那个——”万里东风对神乐木说，“不要按字面意思理解，这个集团的高管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往深处挖三层。”
“那只灰兔到底想说什么！”神乐木急了。
“我觉得你还是理解成‘本能寺之变’比较好。”万里东风说。
“什么意思？”神乐木更加糊涂了。
“不可一世的织田信长被明智光秀背叛，人生终结在本能寺，结果成为天下人的却是丰臣秀吉。”
“这段历史我知道。”
“没准哪一天，像你一样的忍到极限的‘明智光秀’就揭竿而起，高喊：敌在本能寺！发动叛乱向‘织田信长’进攻了……”
“浓硫酸，灼烧感？火烧本能寺，炙热感？”神乐木苍牙想了想，“在网红牛郎们引火烧身暴露本性之前，赶紧远离他们？“
“水上前辈你看，他的脑子不笨，我代他向你求个情，请你收回那句：‘脑子被酒精烧坏了’的话。”
万里东风一面给上司零斗出气，一面卖了个人情。
“小灰兔，你倒是给我出个主意让我移籍到哪家新店去啊！”
神乐木依旧毫无礼貌。
“我可不想像只得了三日天下的明智光秀那样，被哪里冒出来的‘小乞儿’翻身的丰臣秀吉灭了。”
“既然搞清楚了没有谁在我面前讲过你的坏话，人事部拒绝采用你跟零斗取缔役没关系，那——”水咲臣问，“你是不是应该对零斗取缔役客气一点，至少从语气上。”
“吓？”神乐木半张着嘴，心想：大手集团的人事部统括不愧是处处强调礼貌和规矩。
零斗说：“我觉得你去七川春董事旗下的店铺求职就很不错。”
另一边。
有栖川洋一问另一个记者：“刚刚小兔子说的话，你都一字不漏地拍下来了吧？”
记者说：“清清楚楚地拍了画面和录了音。”
有栖川兴奋的手舞足蹈，说：“这个是个大新闻，今晚马上联系编辑部制作别册！”
“D 集团的势力在七川春董事的带领下锐不可挡，业界马上要刮起一轮‘春意盎然’的大风，你加入的时机正合适。“零斗说，”不过，不是直接从牛郎做起，我建议你先当三个月的内勤，熟悉一下大手集团的规章制度，再由内勤转player进行销售。”
“你要我去D 集团打杂？”
神乐木充满不情愿。
“你懂什么，小妖精是叫你去D 集团当学徒。你倒好，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只以为去那干杂活。说白了，擦桌子和卷毛巾之类的工作全是新人们干的，内勤是在箱内察言观色为担当和客人们助力的存在。”水上流也说。
水咲臣在我耳边说：“小型店出身的牛郎真可怜，见识跟不上，对不同职位的工作范围也分不清，性子却暴得很。”
我说：“所以零斗才叫他去打底子。”
零斗说：“不要小看内勤这份工作，比如说负责我的一流内勤武岛薰，他也是一路磨练自己的业务能力走过来的。“
零斗笑了笑，“我是个麻烦的家伙不是吗？一直以来，辛苦他了。”
还沉浸在劲爆新闻素材里的有栖川洋一大声问：“取缔役，你之前说的提议那个叫，叫……”
“够了！我的源氏名叫神乐木苍牙！”神乐木强调。
“你提议的那个叫神乐木苍牙去D 集团应聘内勤的事情，《牛郎周刊》可以原封不动地全部揭载的吧？”
“能否顺利被录用我不知道，但是能够让神乐木苍牙这个源氏名进入大众的视角有什么不好？”零斗说。
“有取缔役这句话，我就放心写了。”有栖川说。
“你不问我的意见吗？”神乐木问。
“什么？”有栖川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神乐木苍牙本尊的存在。
“你写那些东西，不用经过我同意吗？”
“那，你同意我写吗？”
“我……同意。”
《牛郎周刊》的记者们走后，大家就忙各自的事情出去：
我去找千客万来运营官；小松拓马跟水上流也去了小会议室；零斗和万里东风一起继续之前的工作。
水咲臣人事统括亲自送神乐木苍牙到楼下。
“小灰兔那个笑容，一级有魅力！不过，他惊恐的面容我也忘不了。”
“神乐木君，零斗再怎么说从业的资历也比你深，不要开口闭口都叫他小灰兔。”
“那就改叫小白兔。”
神乐木做了个鬼脸，跑远了。
十天后。
七川春正带着自己的专属司机鸣海宽，在某高级商店挑选给凌波润的回礼。
之前凌波润去意大利旅游，买了一个3D刺绣的男士手拿包当作礼物送给他，A4大小，春意盎然的顶级做工图案，出自高端品牌设计师之手，全球限量供应。
走出店门，七川春对拎着礼品袋的鸣海宽说：“in group的小兔子不高兴了，想着法子要我灭了网红牛郎。”
“既然是这样，七川先生就替小兔子出口气。”
“昨天发行的《牛郎周刊》的销量不是创了历史新高吗？我一字不漏地看完了。小兔子说了一句话：‘我很期待网红牛郎被泼浓硫酸后的样子’，你觉得他真正讨厌的人是谁？根本不是什么神乐木苍牙，而是网红牛郎。”
“七川先生，你不觉得网红牛郎的圈粉程度和速度，放到哪个集团都会让海外事务部的高管们气歪鼻子吗？”
“招揽生意跟出卖灵魂是两回事，我就不喜欢几个月才来一次的海外客，而且还多数是细客。”
“不放下自尊，很难被外国人买账。”鸣海宽加快步伐走在七川春身边，“外国人本来就觉得牛郎处在社会边缘，只能买笑求客人滋润自己，网红牛郎们的兴趣爱好正好呼应了这点。”
“说得就跟网红牛郎更有亲和力似的，真有那种天天卖笑的兴趣爱好直接当YouTuber不就好了？”
“人性就是那样子的，对知名度高的头牌反而会产生距离感，怕去了也不会被好好对待。而且，网红牛郎的店规模小，还不分大客厅和VIP包间，打打闹闹的客人反而喜欢，不像大手集团店规矩多。之前《牛郎周刊》不是爆料过朝木总司说过的被cool host频道剪掉的一句话吗〉朝木君说：‘呆在donuts一个月等于呆在一般牛郎店半年。’真是拉仇恨啊！”
“鸣海君没领教过小兔子的可怕之处？”
“没有领教过。”
“一般牛郎都以为小兔子徒有一张好看的脸，随便拎起兔耳朵，上下左右晃一晃，就跟摇纸片似的，瞬间支离破碎……”
“支离破碎倒不至于，就是容易受伤和被嫉妒。”
“小兔子长得帅是有罪，但不该罚。”七川春继续说，“律师新海芙由子、议员细木汐纪、京都花道师加贺美凛，还有国际大牌明星黛茜·沃特森和梵妮·克劳汀都是小兔子的客人。”
“这些东西如果曝光，对双方都不利吧？“
“业界有业界法则，各取所需和关系互补而已，跟谈感情无关。就算曝光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那些有名人喜欢小兔子什么？”
“三成姿容、七成才情。”
“原来如此。”
“之前小兔子昏死在楼顶，浑身湿漉漉的，想着就让人心疼。《牛郎周刊》没调查出个所以然来，就胡说了一通：把小兔子当成了航希代表报复相乐光辉的牺牲品，不够，还把安藤新一和千咲兰的关系放大说……其实，小兔子不过是成全了上司而已。”
“上司？”
“相乐光辉跟安藤新一交好，对谁有好处？”
“当然是能够及时洞察到林高志先生的经营方针的凌波润先生。”
“你觉得‘横滨之夜’凌波润最想带谁来？”
“我觉得是他名下店铺的代表取缔役相乐光辉。”
“为什么相乐光辉没来？”
“传闻小兔子搬过去跟他一起住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鸣海君？难道你还指望看到两个美少年之间发生点微妙的关系吗？”
七川春听得出来，鸣海宽是故意这么说的。
“不不不，我没这么想。”鸣海宽连忙摇头，“我……我不过怕有心人会那么想。”
“相乐光辉是店铺的经营者，身份跟竹松兰、牧野旬和连城寺梦露完全一样！他知道自己要是跟凌波润一起去，又卖得好，会喧兵夺主搞的芹泽明代表旗下的头牌牛郎汐雾空脸上无光。你都看到了，汐雾空在那个晚上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跟牧野旬拼卖上，结果谁都没赢，让梦露拿第一……”
“我明白了，真狡猾！”
鸣海宽面带领悟的表情。
“鸣海君，今晚神乐木苍牙要来面试，我会邀请凌波润和小兔子一并出席，看看神乐木是什么反应。到时候你也来。”
“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