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冀安远已经提前联系了老妇人的孙女,也就是刚刚到外面接两人进来的女人,听她自我介绍表示“姓杨”,落落大方的样子一看就是一位事业有成的女性。
老妇人接过叶景棠递过去的礼盒,打开盒盖,抚摸着那件承载着很多回忆的旗袍,过了好一阵儿,她对着两人说了句“谢谢,绣的真好,就像新的一样。”
叶景棠点头回应:“您喜欢就好了。”
老妇人说:“喜欢的,怎么会不喜欢呢。”随即和两人讲述了有关于这件旗袍的过去。
所谓的“淑女”大概就是眼前这位老妇人吧。叶景棠一边倾听老妇人和自己丈夫的爱情故事,一边在心里感叹。
据说,老妇人和丈夫两人相识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因为家庭环境的关系,老妇人和丈夫是偷偷结的婚。虽然婚后的日子过得很清贫,但两人都感到很幸福。如果,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肯定是一段爱情佳话。
不过,就像小说中的爱情总是不完美一样,时局动荡,看清形势的丈夫选择了弃文从武,和自己的战友们一起上前线,自那之后,老妇人便失去了与丈夫的联络。不过,她没有放弃,充满希望地等着胜利归来的丈夫,这一等便是几十年。
“他那会儿是学校里的教书先生,没什么钱。不过,结婚的时候还是给我买了旗袍和一只漂亮的手镯。”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用手指抚摸着手腕上已经有些变色的银手镯,脸上满是幸福的表情,“我就想着,不管怎么样,在我死的时候,我得穿着这身衣服,戴着这只手镯去见他,不然我怕他看不到我。”
“哎呀,奶奶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一直站在一旁的年轻女士嗔怪道,并且抬头和叶景棠还有冀安远表示道歉,“不好意思啊,硬是让你们听了这么久。”
“没关系的,我们没有其他事情。”冀安远说,叶景棠也点头应和,他被这样的爱情故事打动了,也为自己能够修复这件旗袍而自豪,希望自己这点微不足道的本事能让老太太心中多一份慰藉。
“小伙子,你做这行几年了?”老太太问道
叶景棠赶紧挺直腰板,认真回应老妇人说道:“很久了,怎么也得有十几年了。”
“你的手艺很好,重新绣上去的部分与之前的别无二致,我很喜欢。”老太太移动着轮椅,来到他身边,眼神真挚地看着他,“做这行很不容易吧,但是要坚持下去啊。”
听到这句话,叶景棠感慨万千。说实话,这几年叶景棠还真有不容易的感悟。以前他总觉得自己喜欢最重要,但屡屡被人质疑之后,也会有“入错行”的自我怀疑。
“我很喜欢”,“要坚持下去啊。”这两句话让叶景棠感受到了莫大的支持和力量。他点头:“会一直做下去的,因为我很喜欢刺绣。”
听完老妇人的故事,叶景棠坐在招待客人用的竹椅上环视着房间里的一切,这才发现这是一个很有格调的复式小洋楼,屋子里的家具也非常具有年代感,被抚摸地有些发亮的表层,向人们诉说着它所经历的漫长岁月。
“铛铛铛。”客厅正中央的墙壁上那口挂钟在11点的位置准时响起。
老妇人的孙女看着外面升起的太阳,说道:“两位留下来吃午饭吧,我去准备,很快的。”
“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们出去吃就行。”冀安远赶紧制止。
“来都来了,而且这个时间点,吃完饭回去正合适。”女人挽留,“不然我会觉得很不好意思。”
虽然这样想可能有点八卦,不过叶景棠从女人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温柔和娇羞。也不知道冀安远给人家施了什么魔法,他不禁在心里暗想。
但冀安远也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他很是客气地感谢了女人的好意,说道:“这位叶老师帮了我很大的忙,还没有找到机会感谢呢。”
“啊?”叶景棠一惊,抬头看到了冀安远给自己使眼色,他只好打配合道:“确实要感谢我一下才行。
女人抿着嘴笑了笑,说:“那我就不强留两位了。”
告别老妇人和她的孙女之后,两人从小洋楼里走出来。叶景棠为刚才的事情“问责”冀安远:“为啥拉我出来挡枪?”
冀安远显然是没能理解他这个问题,说道:“挡枪?”
“还装蒜啊?”叶景棠愤愤的,“人家女孩子喜欢你,不管怎么样你都该给点回应,躲着可不是办法。”
“喜欢我?”冀安远终于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了,笑道,“叶老师这可真的误会我了,杨小姐是家具设计师,之前因为发表论文的事情和我讨论了一些问题,留咱们吃饭也是真的要感谢而已。”
“这样啊?”叶景棠咂舌,“那我误会了。”
“只说一句误会就行了啊?”
“那不然怎么办?”叶景棠耸耸肩,“你说,我能做到的就做呗。”
“让我想想。”
俩人在门口争论了一阵儿,刚要上车走的时候。杨小姐从屋子里追出来,说是有东西要交给叶景棠。
“我吗?”叶景棠以为是自己将所带的物品遗落在了这座房子里,赶紧检查背包,发现什么东西也没少。
“这个是奶奶让我给你的,她说或许在你手里这个更加有用处。”
杨小姐说完给了他一个小包袱,叶景棠接过来,感受到里面的东西沉甸甸的。他打开一看,是一个很漂亮的针线盒,看起来也是很有年头的物件。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叶景棠推脱道。
“收下吧,要不这东西以后可能还得继续落灰。”杨小姐解释说,“我不太会做针线活,我奶奶的情况,身体也不允许,与其让它在柜子里落灰,不如送给能让它继续发挥用处的人。”
“但是……”叶景棠还是觉得“无功不受禄”。
“怎么能是无功不受禄呢?”杨小姐说,“我奶奶现在抱着那件旗袍回忆和我爷爷的过去呢,这还叫无功吗?”
“而且多亏了你帮忙,我才能知道爷爷奶奶的爱情故事。”杨小姐继续道,“很唯美是不是。”
叶景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终于不再推脱什么了,收下这份贵重的礼物,很是认真地感谢:“我会好好使用的,让它继续发光发热。”
回去的路上,叶景棠抱着小包袱里的针线盒,想着用它来装一些日常用的工具。
冀安远说:“要是叶老师信得过,我可以给它抛抛光。”
他也正有此意:“要弄得漂亮一点啊。”
“交给我吧。”冀安远说着将车子开上了前往市中心的公路,小洋楼在后视镜中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为止。
中午耀眼的阳光照进来,空气里仿佛带着温暖的味道。公路两旁的广告牌正在更换新的内容,等红灯的时候,叶景棠扫了一眼,发现是展览馆上新的宣传。他突然想到了之前芳姐给他的那两张刺绣展会的门票,心里突然就有了主意。
“给,算是刚才误会的道歉。”叶景棠用餐巾纸擦干手上的水珠,从包里把门票翻出来,给了自己对面的冀安远。
进入市中心之后,两人随便找了一家餐厅解决午餐问题,现在是结束午餐的休息时间。
冀安远喝了一口茶水润喉,腾出一只手来把门票接过去,盯着上面的内容,过了几秒钟,抬头看他:“刺绣展会?”
“对,下周末。”叶景棠突然变得很正式,邀请冀安远,“有时间的话,一起来吧,听说会有很多成品进行展示,应该是一个很不错的活动。”
得到叶景棠的邀请,冀安远自然是开心的,他很在意自己被邀请的理由。
“是因为我之前说喜欢刺绣吗?”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叶景棠顿了一下,“还因为我缺了一个同伴。”
两张票呢,只他一个人去的话,多少有点浪费。况且,芳姐也说过,既然门票给了他,邀请谁一起去,都由他说了算。
“那我愿意奉陪。”冀安远微笑点头道,“没想到有一天也能和叶老师一起参加这样的活动,受宠若惊了。”
“这有什么受宠若惊的啊?”叶景棠不是很能感同身受。
“这要是搁以前,叶老师怕是躲我还来不及呢吧,和叶老师一起外出参加展会这样的活动,我是想也不敢想的。”
冀安远这话多少带点戏谑的成分,叶景棠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他站起身来,想要掩饰一下发烫的脸颊:“不要把我说的那么不近人情,好歹我也是商店街的优秀商户。”
说完,装着要去结账的样子,离开了座位。
冀安远很快便追了上去,他强忍着笑意,跟在叶景棠身后一起出了小餐馆的门。午后干燥的微风拂过,吹起了叶景棠的头发,光线照在叶景棠白皙的后颈上,冀安远观察到餐馆周围的松柏枝丫在叶景棠不太宽厚的脊背上留下了一道道阴影。
冀安远觉得这些阴影多少有点不解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