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您确定?”
温流羹脑子“嗡”的一下,对方说:“是啊,我亲眼见着的。”似乎还从车内后视镜有些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周流的M8果然掉头从那路口出来,拐向高速入口,副驾驶上是否有女生温流羹已经看不清了。她也不好再探头出来,以防万一被周流发现,虽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于是她干脆在副驾驶后面的后座上坐好。
呆了一会儿,她问司机:“您刚才看清那女生长什么样了吗?”
司机思索着回忆了一下:“也就一打眼,没看清。好像挺高的,扎了个辫子,辫子挺长,好像还穿的校服。”
温流羹懵了。
“等等……”
她和司机同时想到什么,沉默片刻,司机似乎又从车内后视镜看了眼坐在后排的她:“妮儿,好像就是你身上这样的校服。”
“不过叔也没看清。”他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又没能说。
车已经驶上高速,这个时候高速上果然车多,司机师傅笑着说:“幸亏他没使劲踩油门,不然咱这二十来万的车肯定追不上。”
温流羹笑笑,“嗯”一声,知道他是想打破车内这几乎要被冻住的空气。可他不知道,他短短几句描述,她心里早已出现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形象——高高的,一条长辫子,有时候是麻花辫,有时候是马尾,总是在她的眼里甩啊,甩。
在千篇一律仿佛催眠阵法的高速路风景中,温流羹陷入沉思。
有一段时间她特别喜欢盯邵淇的辫子看,而那段时间是什么时候?
是邵淇高二转学过来、和顾西辞开始谈恋爱时开始的。也是自己与顾西辞分手后就一直情路不顺、每天郁郁迷茫的时候。
她高一和顾西辞谈恋爱,两个人都好看得过分,本来就是一批新入学的学生,所有人都在关注哪个班的谁谁谁好看,寻找着未来注定成为风云人物与八卦中心的种子选手,温流羹与顾西辞无疑脱颖而出。谁知道几乎就在大家慢慢普及式认识了这两人的同时,这两人谈恋爱了。
然后就是她对顾西辞的期待太高,被重重摔到地上,迷茫,失望,分手。也因为谈恋爱没交到什么要好的朋友。高二邵淇转学过来,一眼看中帅得张扬又会玩的顾西辞,开始撩拨;又一眼看中独来独往又很漂亮的温流羹,开始来往,形成了一个分外微妙的三人小团体。
温流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每天三人在一起时,邵淇就是三人中最关键的那枚连接枢纽。温流羹厌恶顾西辞,不愿和他说话,邵淇和他说话时或和他走在一起时,她就总爱看着那条太吸睛的长辫子,在她的视线中甩啊甩,甩啊甩。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呢?
为什么是她?
她所期盼的那个人出现了,就是周流。
他将她拉出困局,让一切都有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美好态势,但好像只是短暂的,太短暂了。因为乌云又慢悠悠地飘荡过来了,遮蔽住月,无边无际,让她陷入另一个泥沼……所以为什么会是邵淇呢?
她就像一个玩家,忽然获得了上帝视角。
可上帝视角给予她的答案让她迷茫。
迷茫到,以至于她如何复盘自己、邵淇与周流过去的点点滴滴,也找不出任何他们两人会搞到一起的痕迹。
仿佛当初陈凯旋在抖音上和花腿的女人搞暧昧,她无法理解,这样做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呢?会有什么好处吗?快感在哪里呢?
天色越来越暗了。
但现在没有证据那个上了周流车的女生就是邵淇。温流羹想再和司机确认一下,但看他开车开得专注,何况人家已经什么都说了,似乎也没什么可再奉告的,她便放弃了。
大概两三个小时过去吧,车下了高速,来到杭城,温流羹看着窗外的新鲜城市景色才消退困意。
与此同时,心脏怦怦地跳得厉害,就像是结果即将揭晓。
M8进了一家带院子的饭店,饭店看上去挺高级的,一水明亮的落地窗。屋内灯光昏暗但错落有致,编织出幽静的气息。院落由黑色的半包围石墙围起,十分私密,从开口处向里窥进,能看出院落也布置得相当高雅……司机师傅将车停在院外路边,与形形色色的车混在一起,也看不到进了院中的M8了,更看不见到底从上面下来了什么人。司机师傅降下车窗,抽了根烟:“现在怎么办呀,妮儿?咱等着?”
温流羹思索片刻,付了他钱:“师傅,您等我再打一辆车,您就回南城吧。”
换一辆车,也减少了被发现的风险。何况现在这辆来自南城的车的车牌很明显。
“好哇,好哇。”
似乎没有看到故事的结局,有些遗憾,但司机还是离开了。温流羹换了辆本地的车,同司机说明原委,司机也同意并露出有些感兴趣的样子,但这位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人不如上一位司机那么外放、话多,之后的等待时间都是寡言少语。
这回换了车,温流羹更不怕被发现了。
之后M8离开餐厅,温流羹乘车一路尾随,来到一家酒店的地下停车场。看周流一路开车连贯,像是轻车熟路。
在地下停车场,两辆车保持出安全距离,温流羹眯着眼、远远地看着那辆M8,两扇车门同时打开,从驾驶位与副驾驶位分别下来人,正是周流与穿着校服、但披了件外套的邵淇无疑。
那一刻浑身血液都凝滞了。
她开始不可控制地浑身颤抖。
任何一部电视剧都无法带来此时此刻眼下这样身临其境的狗血与冲击感。温流羹觉得喉咙发涩,大脑空白,直到周流与邵淇都已经消失在电梯口。
司机有些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还需要什么帮助吗?用不用帮你联系一下你的家人或朋友?或者给你送回家?”
温流羹勉强回了点神,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支付费用,下车,她孤零零地站在这尾气味十足的停车场,一辆辆车,贵的,便宜的,黑白的,花里胡哨的,前灯尖尖的,或方方的车似乎都在朝向她,看着她,对着她嘲笑,她茫然无措。
有种贫血的感觉,大脑发白,快站不稳,一种“我绝不能晕倒在这里,不然一切都完蛋了”的想法才使她有所行动。她慢慢悠悠地走出地下停车场,去酒店对面的一家711吃了块饭团、喝了杯酸奶。
接下来再做什么呢?
温流羹透过玻璃窗,盯着这座不太熟悉的城市的车水马龙,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于是一切都被涂抹得湿漉漉的。
是啊,其实高速路上就能看出那天是灰扑扑的,包裹着一切,只是她一路上都没有心情在意罢了。
心里瞬间像被一记重锤猛击,沉到底,空落落的,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没有归属感、如此狼狈。于是又在便利店买了把透明雨伞,漫无目的地过了马路,走进那家酒店的大堂。
这家酒店占据了一整栋大厦,面积很大,非常气派华丽。其大堂也设计得极具艺术气息,各式巨大的艺术品雕塑、盆栽、从高高天顶坠下来的水晶灯或装饰物,不同风格的沙发与茶几就掩映在这原始森林般密集、五光十色又光怪陆离的物件中。还有网红在这里拍照打卡,温流羹找了个不大起眼的角落坐下。
侍者给她端了杯咖啡,也不知道是怎么注意到她的,也没有问她是否是这里的住客,毕竟她还穿着校服,真够古怪的,可能被认为是来这儿躲雨的吧,虽然外面的雨也不大。
此情此景之下,对于这样的服务与好意她心存感激。
眼看时间越来越晚,不能一直这样耗着了。
她应该回南城,可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像是要将她禁锢在这座城市,她也不甘心回去,却又不明白自己继续待下去的意义是什么——真相都已经水落石出了。只是后悔还没有留下证据吗?
忽然她有了想法。
就像找到根救命稻草,眼下的处境她分明可以拉着另一个人来一起承担——她拨通顾西辞电话,那边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喂?你要打游戏吗?”
温流羹挂断电话。
她在微信上给他发了酒店的定位:【你来,找我,我现在一个人。】
【什么?杭城?!】
他的关注点非常之奇葩。
【你是本人吗?你是不是被盗号了?】
温流羹于是又给顾西辞打视频电话,在接通的几秒后挂断,发消息说:【来找我吧,我现在只能找你了。你来,我和你说一件事。】
【我?】
温流羹懒得再说,大概过了两分钟吧,在这两分钟里,顾西辞或许在头脑风暴,思索温流羹在经历的种种可能。然后他说:【行,只要你等得起,我打个顺风车,但如果你敢耍我,温流羹,这么远的路,那样的话老子真和你拼了!】
温流羹看了这样的“恐吓”却只觉得好笑。
她又一次体会到游戏的好处,去前台扫了个充电宝,在这异乡也不顾什么形象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沙发上打开《金铲铲之战》。
因为她知道顾西辞会来,她不再是单枪匹马,所以暂时松下紧绷的弦,放下身上保持形象的负担。
这两三个小时比之前在地下停车场等周流出现的那不到一小时时间好熬。
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她不再打游戏了,然后接到顾西辞电话:“喂?温流羹,我到了,杭城怎么在下雨啊?你在哪儿?”
“我去门口找你。”
来到酒店门口,她看见冒雨进来的顾西辞。
他穿了身黑白色棒球服,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黑压压的。一丝一丝雨往下落,弄得他身上也沾了许多水迹。他看起来精神状态很好,就是一脸不解,环视四周:“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今天不是周五吗?你是一放学就跑来这个地方了?你该不会是……”
他眉头皱,似乎脑补出各种诸如她与网友面基被骗、被放鸽子等悲惨经历。
温流羹拍了拍他肩,带他到她之前落座的地方,两个人相对而坐,互相注视。
一瞬间恍惚,看着顾西辞那张熟悉的面庞,有点担忧,有点无辜,这会儿他头发又长了,一直没剪,到额前算是有刘海了,那张帅气逼人的脸,深黑的眼,恰到好处的内双,虽然都在这十几岁的年纪还显得有些稚嫩……她一瞬间恍惚,好像正处于她和他还在一起的时候。
她的问题他仍旧会为她分担,为她解决,只是和他谈恋爱还是太累了,他没有经验,没有心,很多细节的地方都不会去在意。如他所说,他还年轻,他只想玩,她那些琐碎的心绪就像是淋在他身上的一场雨。
毕竟也今时不同往日了。
温流羹指着上方,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告诉他:“你的女朋友和我的男朋友正在上面做.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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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