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072

我是什么很贱很蠢的人吗。

柳菀看着刘美玲,脑子里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眼前的中年女人脸上有些皱纹,但比起普通还需要劳碌的工薪阶层,她也算得上保养得宜了。刘美玲打扮算是得体,穿上了她最好的衣服,还涂脂抹粉以表郑重。她一副满心满眼都是柳菀的样子,就好像她幼时看到的嫌弃、大伯大伯母去世时冒出来的算计和严靖之要养她时的嫉恨都不曾存在。

现在,刘美玲似乎真觉得自己是柳菀人生中颇为操劳的长辈,试图替她保卫起……家业来了。

“舅妈,你说得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

柳菀回:“圻盛原厂跟我有什么关系,那都是叔——严总自己做出来的,用什么人,怎么用,都跟我没关系。”

“你怎么能这么说,没有你大伯的厂哪有现在的圻盛啊?”

刘美玲急了:“你可不能嫁出去了就外向了啊,柳菀啊,你万一受了欺负只有娘家人会为你出头的!”

柳菀脑子“嗡”地一声。

“为我出头?”柳菀冷笑:“是初中都不打算让我上完的出头,还是让我回农村给你洗衣做饭的出头啊?”

“菀,菀菀啊,咱那时候条件也不好,都是没办法。”

刘美玲讪讪:“虽然没办法亲自养你,但你舅舅一直特别担心你啊,吃不好睡不好的,一想到你就哭呢!”

柳菀没接话,看向某处,刘美玲顺着看过去,发现了自己的丈夫——他正在围着严靖之,点头哈腰地说好话。

“看出来了,他是真担心我啊。”

柳菀说:“我一回来,他马不停蹄地就凑到严总身边,去询问我的情况了。”

刘美玲还想说点什么,柳菀手一抽,回到了严靖之身边。男人正在答兑朴家人,忽见怀里多出一个小兔子一样靠着他的柳菀,电光火石之间便知道,柳菀不开心了。

“您说的这个事,不是不能办。”严靖之轻拍柳菀的背,说:“柳菀舅舅,我愿意给您这个机会,只是集团有集团的规矩,如果上岗厂长,是要审计核查之前所有账目的。这个审计呢,是第三方,我们独立董事和监事找的,和我就没关系了。”

“什么审计。”

朴正雄一脸无知:“还要查账?这都是自家生意!还查什么!”

“平叔,您给解释一下吧,每年总公司过来审计都干什么。小柳不舒服,我们先回去了。”严靖之招呼了一下刚送了其他人的平厂长,护着柳菀上了车:“这两天行程安排得比较多,就不打扰你们了。”

“诶!外甥女!外甥女婿!”

朴正雄还想去拉车门,被平厂长那边的人拦下来,只能看着他们走远:“你们干什么!”

“走吧走吧。”

没等平厂长说话,刘美玲过来扯走了自己丈夫。

“你又干什么!”

没讨到什么一官半职,朴正雄心里不是滋味:“你跟没跟那丫头说啊!”

“那丫头哪肯帮忙,现在还想跟咱们翻旧账呢。”刘美玲想到柳菀那几句不阴不阳的话,心理也不痛快:“我看要不算了,反正这钱也够咱们花了。”

朴正雄坐着抽了根烟,还是心有不甘。

“凭啥那小丫头片子能过得那么好,咱儿子只能每个月拿那么点工资呢!”朴正雄忿忿:“早知道给她一口饭吃,咱们接手那个厂,说不准现在咱们也是大老板!”

“算了算了,平厂长也不是个好惹的。”

一想到朴正雄要追车,堵上来的有7、8个人,刘美玲就觉得有点后怕:“万一他哪天一个不高兴打你呢。”

“为什么不能打他们一顿!!!”

柳菀气得在床上蹦:“厚颜无耻!!!不要脸!!!”

“你小心点。”

严靖之看了一眼床垫:“别崴脚。”

“叔叔!老公!!!”

柳菀坐下了:“你就不生气吗!”

“有什么好气的,他们原本就那样人。”严靖之拿着手机在批OA:“从你小到现在,一直无知又肤浅,大脑也完全没有沟回——我其实很意外,就他们家那个基因,你妈妈是什么样的。”

有关自己的妈妈,柳菀没有记忆,只有大伯母的转述。

“好像……很勤快。”柳菀想了想:“我大伯母说,我妈总把家里家外收拾得干干净净。那时候我爸妈开个小超市,后院其实还养了家禽,但大伯母去的时候完全闻不到味道。周围的人家经常看我妈打扫,平时都会来我家里买鸡鸭现宰活杀。”

后来养柳菀的时候,大伯母每次看到柳菀帮着干家务活,都要再夸一句这位能干的妯娌。

“现宰活杀?”

严靖之的脸皱巴巴的:“是我尊敬的老岳母操刀吗?”

“嗯。”柳菀点头:“大伯说我爸胆儿小,只有吃的时候冲锋在前,收拾的时候一贯退缩在后。”

“君子远庖厨,君子远庖厨。”

严靖之为老泰山开脱道:“我之前被你大伯发配到炊事班的时候也害怕宰牲畜。”

“宰牲畜是害怕的,杀人倒是深谋远虑。”

柳菀冒出来一句,刚怼得严靖之心里一窒,又长长地叹息:“你还在说傅家人不好,你看看我舅舅家——的确,就那么回事。”

柳菀心里一阵悲观,又钻进了严靖之的怀里。

“叔叔,之前别人一直说我命好,我一直觉得对又不对。”她低声说:“我的血亲,爱我的都已经离开我了,留下来的都是这个样子的。其实……我现在只有你。你能不能……一直陪着我?”

“不然呢。”

严靖之笑起来:“你以为你能跑?”

男人低头,看到的是柳菀毛茸茸的脑袋。他亲了一口,将柳菀搂得更紧了些。

“从领证到死,你都是我的。”

这话其实有点变态,但是吧,可以理解。

柳菀在严靖之的怀里眯了一会儿,被叫醒时已经又要去酒局了。由于带着喜事,严靖之少不了又要喝点酒。被塞了两片焦饼,略带醉意的男人亲了亲柳菀的脸。

“来,小柳,我敬你。”

敬酒的人是十多年前原厂派出所的所长:“你这孩子,打小我就觉得你是豪杰——这辈子我就见过一个像你出手那么果断的小姑娘。”

围厂那次,差一点就变成群体性社会事件,若是追究责任,一整个派出所的人怕是都要被扒皮。每每一想到此,这位老警察都要出一身汗。

“别夸她了,她又要得意了。”

严靖之一提到这事儿人都清醒了:“我因为这件事不知道说过她多少次,她就是,不服。”

“你别说,靖之,那次还真就是这孩子把这事儿给平了。”

柳菀在老所长嘴里还是孩子:“那群盲流子都是软蛋,就那一个带头的。小柳擒贼先擒王了属于——后面,那个带头的,到现在不敢再出来闹事,就在家喝酒,前两年冬天喝死了。怎么不算锄暴安良、人民卫士!怎么不算!”

一群人推杯换盏,很是热闹。次日,严靖之临时受邀出席了当地的一场会议,讨论了原厂的发展情况和未来的投资计划。上飞机时,严靖之跟柳菀说,原厂附近可能会建设新幼儿园和小学。

“真假。”柳菀疑惑:“老家这边大家不是都不生孩子了吗?”

“但原厂附近新小孩还蛮多的。”严靖之笑起来:“这边领导一直在夸,说大家生活过得很幸福,所以才愿意生。不仅是厂里的工人,附近做小买卖的,大家生活水平比起之前都是大幅度提高的——菀菀,大家生活过得很幸福。”

男人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激动,眸中闪烁着无法言说的成就感。

“我也很幸福,叔叔。”柳菀抱着他的腰:“你就是那种,会努力让大家过得幸福的男人。”

她声音软软的,像块大年糕。

严靖之也的确咬了她一口。

航行时间就俩小时,严靖之除了起降,根本没放柳菀回自己座位。他一直圈着柳菀,碎碎念一会儿回去又要开几个会,很是遗憾这次没用私航。

“私人飞机上有单独房间。”严靖之说:“我之前还在想有什么用,现在我知道了。”

流氓!

到底谁更黄!

柳菀捂上了耳朵。

回到云京,严靖之又跟个机器一样开转。余朗跑前跑后,路过董办事撇了一眼,并没有看到林慕辰。问了一句才知道,这位林家分支的小姐休了年假。

余朗没多问。

目前,严靖之的重心全在高端光刻机和抗地磁干扰组件上,连着两三天都住在外面。柳菀想作一下,结果严靖之连接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这算什么,我虽然想要大块的复习时间,但也不想要这么大块的啊!”

柳菀对宋菘抱怨:“连家都不回了,那成家还有什么必要!”

“给他点颜色看看!”宋菘说:“我们去点模子哥!”

柳菀:“你工资还没被扣光吗?”

宋菘:“扣光了,所以我破罐子破摔了。”

感受到了闺蜜的怨念,柳菀跟宋菘去逛了街,俩人一起去吃了漂亮饭。拍好照片,柳菀给严靖之发过去,尝了尝,又给他发了点评。

小柳:【不如我老公做得好。】

你滴老登:【那当然。】

你滴老登:【一看就知道,调味太基础了!】

你滴老登:【今天晚上我回家住,给你带了个好东西。】

柳菀有点期待,好容易等到了晚上,严靖之果然神神秘秘地揣了个小盒子回来。打开,天鹅绒小盒子里,一颗璀璨夺目的透明石头赫然躺在其中。

“咱们的锆矿,咱们的设备,我自己切出来的。”严靖之兴致勃勃地说:“我切了6个小时!你看,有火彩!”

柳菀小心翼翼举起来,换个好几个角度看。

灯光下,这颗石头流光溢彩,晃得人眼睛都痛。

柳菀亲了严靖之一口:“我要拿它做个戒指!”

“都随你。”严靖之伸了个懒腰:“好了,我要去洗澡,然后好好睡个觉——你也是它的组成部分。”

柳菀八爪鱼一样的攀在严靖之身上。

“收到!”

将柳菀放置在床上,严靖之迫不及待去洗了个澡。途中,他的工作手机一直在响。柳菀探头过去一看,来电人竟然是PR总监。

“老板出事了。”

PR总监声音都变了:“今天的财经新闻,上面有小柳董家人。他们接受了采访,说——”

“——说您在小柳董未成年时对她就有不轨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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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丝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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