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过了一会儿,见温雨柔几人都没了声响。
“几位,这下应该没有什么旧要与我叙了吧?”温知许笑意盈盈,“那我可就很懂礼貌地和诸位道别咯?”
温雨柔:……
莫思雨:……
“梅园甚大,景美人更美,诸位赏得开心~”温知许说罢转身欲走,想到了什么,
“哦,对了。”她冲温雨柔招了招手,示意温知语跟她,“雨柔身边玩伴众多,可怜姐姐孤零零一个人,不介意让知语妹妹陪陪我吧?”
说完也不等温雨柔回话,拉着温知语离开。
只留下一个利落背影,挥了挥手扬着声音,好似刚刚结束一场愉快的会面:“回见啦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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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弯过转角,温知许便松开握着知语的手。
“兰亭二楼有单独的隔间供人小憩,如若你觉得在外不太适应可去那边坐坐,等回头开席了再来便是,你今日没带丫鬟?”温知许问她。
温知语还有些怔愣,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让她应接不暇。
她伸手抵住胸口有些剧烈,好像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努力平整了下呼吸。
但很畅快。
姨娘央求了爹爹让她来这次的宫宴,想让她也相看相看人家。
她知姨娘是为了她好,毕竟她和温雨柔年岁相仿,也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如若自己不准备着,爹爹和主母必然是紧着温雨柔先,要等到她办完所有事尘埃落定了,才轮到自己……甚至也不一定何时才能想起,还有自己这么个庶女待字闺中。
可她其实,真的不想来。
温雨柔的好言好语背后藏着什么,她向来都是知晓的——
这是个笑里藏刀的狠角色,即便是花,也带着根根分明的刺。你一不留神,总会扎得你一手血。
自出生取名,温李氏提出让自己叫“知语”这个名,就天然带着某些明晃晃的不怀好意和轻蔑。
针对她,也针对长房。
只不过、碍于她是二房庶出的女儿,天然就比温雨柔矮了半截。
为着姨娘和她的日子好过些,她即便知晓,向来也都是装聋作哑,甚至故意装出一副胆小怕事,唯唯诺诺的模样,由着她们以此作筏,也少些盯着她的视线和算计。
就是有些想不通长房的大姐姐。
明明也是明媚伶俐的长相,怎么就看不透温雨柔骨子里埋着的嫉妒,不满,不怀好意和想要把她踩在脚底的狠心。
竟会亲近二房,听信她们一些莫名其妙的言论。
她冷眼看着,甚至已经准备给这位大姐姐安上一个“没心没肺傻大姐”的名号了。
可今日……
好像一切都不太一样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盯着温知许看。
温知许有些莫名,皱眉又喊了她一声,“知语?”
“姐姐真的不介意我叫这个名字吗?”温知语突然张口问道。
温知许先是一愣,旋即笑开,“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名字本就只是个称谓,更何况多少府上取名时都是按字排辈的,知许知语……我觉得甚妙,取得都不错!只要你自己没有被这点子小动作背后的含义束缚住就行了。”
“更何况,和我表现得亲近些,不好吗?”温知许探头看她,逗趣着,一派爽朗大气。
温知语连连摇头,唇畔不知何时已挂上可人的笑容,露出单边浅浅的小梨涡。
温知许眼尖发现,惊奇地用手指点上温知语的唇角。
“你这里笑起来有一个小梨涡诶,我也有!”说着用另一只手也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两人扑哧一下都被这举动逗乐了。
温知语端端正正行礼道谢,“多谢阿姊。”
温知许笑着摆手,“还要逛逛园子吗?”
小姑娘拨浪鼓似地摇头,小小声:“方才都看过了。我有些怕生,也不太习惯……”
温知许了然,招呼了连翘。
“那我让连翘带你去隔间休息,回头开席了再来。”
“多谢阿姊。”
小姑娘又要再次认认真真感谢时,被温知许打断。
“已经是第二遍啦,自家姊妹,没得这般生分,快去吧。”她拍了拍知语的肩,又嘱咐自己的丫头,“连翘,你好好服侍三小姐,莫让人冲撞了她。”
“是,奴婢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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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温知语并连翘远去的背影。
“呼——”温知许狠狠伸展了下四肢,总算是耳根子清净,没那么多讨人厌烦的人和事,可以悠悠闲闲找个僻静地方赏会儿景。
又一个转角,她弯腰拾起不小心飘落的梅花。
嗅了嗅,芳香沁鼻。
没眼力见自己撞上来的人也怼完了。
她心情颇好地转手就把梅花插入发间,正直起身子打算往前走走,倏忽愣住——
“……”
那梅花树下一抹石青是什么意思?
一人双手抱胸,侧身倚在墙角,姿态闲适,随手接住了树上随风飘落的花瓣。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动静,掀开眼皮抬眸望过来。
他沉默盯了她一瞬,骤然轻笑,沉寂的眸子映着满园白粉,溢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甚至带着些许玩味。
没多停留,见她看过来,起身走了。
“……”
竟是就这么走了……
温知许风中凌乱,唇角微微抽动。
什么意思?
他看完热闹就走了??
当这是什么,戏台子吗?
温知许咬了咬牙关。
好,好得很,江牧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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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故找到江牧野的时候,他面上还挂着残余的笑意。
周故瞬时跟发现什么新大陆般,猛地凑上来,“好啊,你居然在笑?我们素日里一贯铁面,不苟言笑的大将军,这是遇着什么了,居然展颜?”
江牧野被他神出鬼没的踪迹吓了跳,登时收回笑意。
“怎么哪儿都有你。”
周故谄媚坏笑,“我可是江世子的小跟班呢,你在哪儿,我自然就在哪儿咯。”
江牧野嫌弃意味溢于言表。
“问你呢,碰着什么了?笑成这样。”
江牧野想起方才听到的动静。
伶牙俐齿,进退有度。
纵是一个人面对刁难亦不退不让,锋芒毕露。
你要说她娇纵蛮横,得理不饶人似乎也不恰当。
她总会适时展现爽朗大气,与世俗礼教相违背的一面。
时而幼稚得紧,时而又稳重成熟得很。
还有当初在岷山的匆匆一面……
话说,这个女人好似一点都没认出自己来。
不若,对待救命恩人,怎么会是这个态度?
他这么想着,不由轻哼一声。
周故:“……”
“你绝对有问题,绝对。我问你话呢,不回答也就算了,还自顾自地偷笑。”周故一边摇头一边围着江牧野转了一圈,上下打量。
“太反常,实在是反常。”
江牧野回神,遮掩眸色,握拳轻咳了一声。
“少讲这些有的没的,走了。”
江牧野说着朝前走去,周故还追在他后头盘问。
“你快跟我说说,发生什么趣事了?我俩什么关系,我绝不会透露出去半个字。”
“……”
“你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江世子?”
“……”
“江世子江世子……江牧野!”
“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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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很快降临,宴会即将正式开启。
仆从婢女手捧瓷盘整齐列队,一趟趟安静快速地进出水榭。
宾客已陆陆续续从园子各处归来入席。
皇后娘娘坐在上方指挥着主持大局。
男女席位分列两边,中间纱帘并屏风间隔开来。
温知许逃不开,和温雨柔并温知语坐在了一处。
忠勇伯府的地位,在这宴席之上大致排在中间,落座在各侯府之后,诸伯之前。
江牧野也在左手边落座——乃是宾客位之首。
他的上方正正就是皇上皇后的席位。
他还顺手从后排把周故扯了来与他同座。
正各自闲聊着等待开席——
“贵妃娘娘,二皇子携二皇子妃驾到。”
皇后诧异抬头。
这一家子怎么突然来了?
思索间,贵妃人还未至,声已先传。
“皇后娘娘这宴席,好生热闹啊。臣妾不请自来,叨扰咯!”声音柔婉入骨,自带风情。
皇后回神立即接道:“贵妃就知道打趣本宫,还不快上前来坐。”
二皇子并二皇子妃并排入内,也先行向皇后行礼,由着皇后在上首赐座。
二皇子妃白婉容的目光不知在何处停滞片刻,刚抬脚打算随同二皇子入座,被贵妃喊住。
“婉容,你随本宫坐到这儿来,由着他们男儿坐那边去。”一边又安排儿子,“淮清,你不是说许久未见牧野了嘛,正好今日在,你俩能多聊聊。”
二皇子妃脚步一顿,面上没有变化,看了二皇子一眼。
二皇子萧淮清温和一笑,拍了拍白婉容的手,便先往江牧野那头走去。
有眼力见的宫人已为二皇子加位。
江牧野起身见礼,“见过二皇子。”
“你往年同我,可没这么客气的。”萧淮清扶住江牧野的手,没让他拜下去。
“许久未见了,这两年在外,可还好?”
“托圣上的福,一切安好。”
萧淮清一边拉着江牧野坐了回去,一边寒暄,“这次回来了可要好好休息一番,养养身体。”
“顺便啊,”萧淮清带着几分了然笑意打趣,“也该忙活忙活自己的事了。”
江牧野也扯了下嘴角,没接话。
眼角余光,他能注意到有人正把视线投过来。
也只当,没有瞧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