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宁时道。
杀光了一层的人之后，没有获取到“食物”的怪物便会往上面的楼层走，所以越往上走怪物越多。而大楼的电梯已经被怪物损坏，他们只能顺着楼梯往上走。从十层到二十三层，中间跨越了十三个楼层，这个数字有些尴尬，说高不高说低不低，普通人一口气爬上十三层对体力的消耗也是十分大的，更何况还要对抗随时都可能出现的怪物。
不过这对宁时来说不是问题，他的身体素质本来就很好，而在这个副本中他的身份是特战部队队长，各项数值都有相应的提升，他担心的是这个常年坐在实验室里，看起来苍白瘦弱的研究员。
“你体能怎么样？”宁时直截了当地问道。
枪法准不代表体能好，虽然是任务目标，但现在这个研究员暂且算作是自己的队友，宁时需要了解自己队友的基本素质，以便于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判断。
温衍沉思片刻，而后说道：“放心宁队长，我不会拖后腿，危急时刻可以自保。”
和聪明人说话确实效率高，宁时点了点头道：“好。”
二人此时已经走到了二十层，这栋大楼的楼梯间同其他建筑的差不多，略有狭窄，刚好能容纳两个武装的男人并排行走，而因为楼梯间的大门在怪物侵袭之前全部处于锁定状态，发生了紧急情况才作为应急通道开启，所以楼梯间内的怪物并不是很多，他们这一路也只遇到了七八只。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令人生寒的声音从二人头顶传来。
那是撕咬血肉和咀嚼的声音。
二人相视一眼，皆从眼神中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点了点头。
宁时缓缓将枪口伸出楼梯扶手，在瞄准镜中从楼层空隙向上看去，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上一层的楼梯上，一只怪物正背对着二人啃食着什么。
宁时瞄准了那怪物的头，而后轻扣扳机，向温衍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温衍立刻会意，一枪击中那怪物后脑，可手枪发射出的子弹只擦破了那怪物的一层皮肤，并未穿透骨肉。猛然遭受一击，那怪物当即愤然回头，宁时扣动扳机，被消音了的子弹无声地地射进了怪物的左眼，一击毙命。
可就在这时，二人所在楼层的大门突然被一阵怪力撞开，一只怪物张着血盆大口嘲二人发出震耳的嚎叫。似乎还有其他怪物听到了这声吼叫，一时间嘶吼声此起彼伏，且朝着二人所在的楼梯间聚集。
事情发生得太快，宁时几乎是同一时间便反应过来调转枪口，那一开始撞开大门的怪物距离二人非常近，它后腿一蹬，瞬息之间便已扑至宁时面前，他甚至能够看清在那怪物齿缝中夹杂的碎肉。
一股浓烈的血腥和腐臭味道冲进了鼻腔，宁时迅速扣动扳机，可二人的距离已经无法进行瞄准，子弹擦过怪物坚硬的皮肤，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但这一下却将那怪物朝宁时的进攻阻止了一瞬。
只要一瞬就够了，一枚子弹从宁时身后射出，精准地射进了怪物的眼睛。那怪物呜咽一声摔倒在宁时脚边，抽搐着没了声息。
宁时隐隐有一种感觉，副本更改评级为C级之后这些怪物的实力似乎也伴随着有所提升，它们行动的速度和反应能力明显与之前不同。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容宁时细想，他迅速朝敞开的大门连开数枪，对那些疯狂的朝楼梯间涌进的怪物进行火力压制，同时以极快的速度向上一层跑去。
而就在二人经过刚刚那个吃人怪物的尸体旁时，温衍的脚步却停滞了一下。
片刻之间，一只怪物伸出那漆黑的利爪从两层之间跳跃上来，一爪攀在栏杆外侧，另一只一把抓住温衍靠近栏杆的左臂，利爪刺破皮肤深陷在血肉之中。
极度的疼痛并没有阻碍温衍的行动，他以极快的速度用那只没有被怪物抓住的手从腰间掏出一瓶似乎是化学试剂的东西，当即就要塞进那怪物的血口之中。
可有人比他自己率先做出了反应，子弹的速度终究还是要快一些，怪物巨大的身躯从楼梯井间坠落，不断地撞击着两侧的栏杆最终不知停在了哪一层，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声响。而它坠落的声音也吸引了一部分怪物的注意，那些并没有什么智力的怪物又开始朝它坠落的方向追去。
“保命的手段先留着吧，等我不在时再用。”宁时站在楼梯上方举着枪朝温衍说道。
二人终于抵达了二十三层，在清理掉零落的几只怪物之后来到了那个存放仪器的实验室。
好在这间实验室有一个厚重的铁门，墙壁四周只有一些排气孔，看起来安全系数极高，二人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宁时找了个靠近铁门的位置坐了下来，他先是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枪支，清点了所剩的弹药，而后将弹药分成两份分别放了起来，一份准备等下冲出大楼突围使用，另一份以备不时之需。
在他做完这些的时候，余光却看到不远处温衍异样的举动。
他抬头看去，只见温衍正站在一台精密的仪器旁，那染血的白大褂已经被他脱下搭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而此时此刻，他正在解衬衫的扣子。
似乎是注意到了宁时的目光，温衍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头看向宁时。
衬衫的扣子已经解开大半，露出了他修长的脖颈和胸口处那雪白的皮肤。温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后背过身将衬衫脱了下来。
宁时这才看到，温衍那细瘦的腰上竟缠了一层厚厚的胶带。
温衍将胶带慢慢撕开，皮肤粘连的地方现出大片的不知是拉扯产生还是胶体上化学物质导致过敏的红色印子，而随着胶带一圈一圈拆开，露出了那些被藏在厚厚胶带下的，贴着他皮肉存放着的几个小小的试剂瓶。
那些试剂瓶在胶带的压力下深嵌在他腹部的皮肉上，将那里硌出了一块块血红的印记，比那些胶带导致的更为可怖。而温衍似乎毫无感觉一般，他只是在检查了每一个试剂瓶都没有问题之后安心地舒了一口气，而后又将那淡蓝色的衬衫穿了回去。
他刚刚竟是一直带着这样的东西与那些怪物对抗，宁时想道。他起身走了过去靠在一旁的墙上，看着温衍熟练地将那看起来十分复杂的仪器启动，而后将那些试剂瓶一字排开，开始了他的实验。
宁时看不懂那些复杂的操作，正觉得无聊，却听见温衍轻声说了一句。
“抱歉。”
还没等宁时反应过来温衍是因为什么事向他道歉，便听得对方继续说道：“刚刚那个阿尔法生物……那个人，是我的一个学生。”
宁时想起温衍刚刚在楼梯间突然愣住的一刻，原来是认出了那具被怪物啃食的尸体是自己的学生吗？
宁时沉没了片刻，而后说道：“人之常情，况且你之前也帮过我，不用同我道歉。”
温衍点了点头，道：“谢谢”，他的声音渐渐染上一丝为不可查的悲痛，低声说道：“她是个很有天赋的女孩，如果……”他顿了顿，而后语气中说不清是遗憾还是疲惫地道了声，“算了。”
算了，在这个近乎崩坏的世界，在这栋血腥的大楼里，死掉一个还没来得将自己过人天赋展现在世人面前的研究员是一件多么寻常的事情。
宁时看向温衍，仪器发出的幽暗蓝光打在他略带悲伤的面庞上。他面容柔和，笔挺的鼻梁上架着一个金属边框眼镜，在那眼镜片下是一双冷静专注的眼。
宁时从不会将任何感情带入到副本中的剧情和NPC身上，也许是这间封闭的实验室中遗憾的味道太过浓烈，这是他第一次从一个NPC身上看出了一丝的鲜活。
他俊秀，温和，冷静，坚毅，在自己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刻依然不放弃作为一个科研人员的使命。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此之前却无声无息地在这个大楼中死去了无数次。
就那样在救援来临之前绝望地死掉，明明距离成功只有最后的一次实验，可他拼尽全力还是死在了第十层，在此之前甚至没人知道他为此曾做出过多大的努力。
永远完不成的试验，永远到达不了的二十三层。
但这次不会了。
宁时突然有些好奇这个叫温衍的研究员为什么活了下来，他问道：“在我来之前，这栋大楼里发生了什么？”
温衍听到宁时的话手上的动作停顿了几秒，他眉头慢慢皱起，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基因A组的任务是通过寻找阿尔法生物的基因缺陷，研制一种针对于它们的生化武器，以生物战剂彻底破坏它们的免疫系统。三天前我们小组的研究有了重大突破，我立即上报中心，请求总部给予更多的试验样本，可没想到……”
温衍顿了顿，眉头蹙得更深了，“昨天夜里，阿尔法生物击碎了这个区域的武装部署，直接攻进了这栋大楼。”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向宁时，声音中染上了一丝疑惑，“它们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指令，或是感受到这栋大楼中有什么吸引它们的东西一样，所有的阿尔法生物全都朝着这栋大楼聚集……后来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我们乘坐的电梯遭到阿尔法生物的袭击，只有我活了下来。”
温衍自嘲般笑了笑，“也许是大楼的防御系统出了问题，我竟然通过了那间办公室的人脸识别。”
温衍的话音刚刚落下，系统沉寂了许久的声音突然在宁时的脑中响起。
【系统：副本剧情解锁度10%，请居民继续完成任务解锁剧情。友情提示，在剧情解锁度达到50%、80%、100%时会分别获得阶段性奖励。】
【系统：恭喜居民宁时打破“黎明曙光”副本剧情解锁度记录，当前进度10%，请再接再厉。】
宁时皱了皱眉，他在意的并不是什么突然失效的防御系统，而是温衍话中透露出的一丝异样。
“你说，怪物是昨天夜里进攻这座大楼的？”宁时问道。
温衍点了点头，他说道：“是的，因为试剂的研究到了最后的关头，我们小组一直都在连夜进行实验，昨天夜里我们都在四层的实验室里，我隐约听到了一丝声音，但因为我们所在的实验室为了保证实验环境几乎是密闭的，而且当时我们的研究取得了更进一步的突破，所有人都十分兴奋，所以并没有在意。”
温衍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惋惜，也可能是在自责，“直到警报声响起我们才知道出事了。当时我们几乎是只用了十几秒便做好了决定，我立刻将最新的研究成果传回调度中心，而我们所有人都尽可能地将研究试剂带在了身上，决定乘坐电梯前往二十三层，也就是这里。可没想到那些怪物行动如此迅速，它们在十层拦截住我们的电梯，我们在逃亡过程中走散了，还好我找到了一间十分安全的办公室，我躲了进去，可是我通过电脑连接的监控和无线电发现整栋大楼已经被怪物攻破，我的组员也全部身亡。”
温衍一边说着，手上的实验却没有停止，讲到这里他平静的声音泛起一丝波澜，继续道：“我在办公室里找到了一把手枪，本来是想要等天亮了便冲出去再试一次看能不能完成最后的实验，其实我当时已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温衍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头看向了宁时，露出了一个有些勉强，却又十分好看的笑。
“还好，是你先来了。”
是的，宁时先来了。
宁时的眉头紧锁，他本不该是在那个时候进入副本的，他这次进入副本的时间，比往常足足提前了一整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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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黎明曙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