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宁时听到这句话之后整个人震惊在了原地，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在指挥中心二人分开之后温衍遇到了什么危险，下意识便说道：“是陈博士对你做了什么？”
温衍摇了摇头，他整个人看起来疲倦又痛苦。
宁时看向温衍，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在脑中出现那个想法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受到了重击一般僵在原地。
如果真的如同他想象的那样，那温衍现在……不，是这几天一直所经历的，恐怕是难以言喻的痛苦与绝望。
宁时颤抖2着声音问道：“你说的，解决那个副作用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当宁时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温衍便知道宁时已经猜到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他挤出一抹苦笑，说道：“解决掉对人体有害的物质，最直接的方法便是利用人体的免疫系统，所以……”
“所以你就把试剂注入了自己体内？”宁时突然提高了声音，他不可置信地说道：“你是疯了吗？还是他们逼你的？”
温衍平静地回答道：“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宁时，总要有人……”
还未等温衍说完，宁时便打断道：“可这个人不应该是你！”
温衍听到这句话却愣住了，他怔愣了片刻，而后慢慢说道：“那这个人应该是谁呢？”
这次轮到宁时沉默了。
温衍撑着那仿佛已经不是自己了的身体走下了直升机，蹒跚着走到天台的边缘，撑着栏杆看向下方那片不断涌动着的怪物。
夕阳照在这片大地之上，随着太阳缓缓落下，黑暗逐渐笼罩那灰黑色的暗影，那抹余晖也如同潮水般缓缓退至天边。
夜晚天台的风略显凌冽，将温衍染血的白袍吹得猎猎作响，他的声音很轻，可是宁时却听得很真切。
“我不是唯一一个，也不是第一个。在我之前，已经有千千万万人为这份事业付出了生命，也是因为所有人的付出，才为这个世界编织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希望。”
“只是因为我死在了黎明到来之前，所以便显得有些可惜，但那些死在绝望的无止尽黑暗中的人，才更值得被记住。”
宁时的心情久久没办法平静，他的眼睛始终看向身旁的温衍，夕阳照射下原本温和的面庞显得格外平静，橘黄色的光芒照在他的恰到好处的侧脸上，那苍白的脸也仿佛有了色彩。
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年轻鲜活，脸上尽是对未来的希望和憧憬，宁时甚至都能想象出怪物被解决，世界重回正常之后他的样子。
他是研制出阿尔法试剂的英雄，他将受到所有人的尊敬和赞美，然后在自己的领域继续大放异彩。
但他却要死去了。
死在他所期待的黎明之前。
宁时突然想到，如果自己当初没有选择同温衍一起叛逃调度中心，就这么等待试剂被直接投放的话，自己依然可以完成任务离开副本，而这个世界最终到底有没有得救对他开说根本就不重要。
是的，但这对温衍来说，很重要。
过去宁时一直觉得自己应该属于这个副本，可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一直都只是可有可无的一个。
他会在黑暗中来，在黑暗中走。而给这个世界带来光明的是温衍，和那些一直为了这个世界付出的人们。
也正是因为温衍，他才走到了这里，他才开始对这个世界产生意义。
而这个世界对于宁时来说，也开始有了意义。
过去的几年间他通关过无数个副本，他一直以用最快的速度，用最简单的方法打爆所有副本的出口视作目标，用一次又一次的暴力通关刷新自己的记录，寻找生存在这里的意义。
可是他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做错了。
他过去所作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真正有意义的反而是自己一直以来不屑一顾的东西。
而这些，是温衍带他找到的。
太阳完全落下，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温衍注意到宁时的目光，回过头去看向宁时笑了笑，“那一天的黎明，你替我去看吧。”
宁时看向面前的人，心中情绪万千。
他很久没有感受到如此复杂的情绪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每天经历的只有各种副本，虽然这个世界中每天都有很多人在副本中“死亡”，但他从来不在乎那些人，所以那些人的死亡无法激起他心中的一丝波澜。甚至他觉得，就算有一天他自己在副本中死掉了都没有关系，对他来说，也许反而是一种解脱。
可是在这个时候，就在这个副本中，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却生出了一种浓烈的情感。
有些难过，有些伤感，还有一些不舍和深深的无力。
这种情绪在他没有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曾出现过，亲眼看着自己重要的人慢慢失去生命力，一步一步走向死亡，这其中的痛苦他比任何人都懂。
但那一次，他用自己的方法换来了那人的活。
可现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如此逝去。
宁时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他开始痛恨这个副本，痛恨这个世界了。
太阳完全落下，整个实验基地陷入漆黑，夜晚的天台似乎有些寒冷，温衍轻轻地咳嗽几声，而咳嗽的动作似乎牵扯到整个胸腔，那咳嗽的声音变得剧烈，其中还夹杂着疼痛难耐的呻吟。
宁时赶紧上前将温衍无力的身体揽在怀里，可是他却对温衍的痛苦无能为力，他只能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轻柔一些，以免造成温衍更多的痛苦。
温衍越想压制住自己的反应，咳嗽得却越发剧烈，直到一阵剧痛从胸口传来，他口中涌出一大口暗红色的血，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块状组织之后，才慢慢停止了咳嗽。
温衍除了手臂上的那个伤口狰狞了些许，外表看上去并没有那么的可怕，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内脏已经开始腐烂，恐怕自己身体里如今已经千疮百孔。若是一个正常人像他现在这样恐怕早就已经死了，是阿尔法试剂中的一种特殊成分让他能够坚持到现在，而他也尽力提起自己的精神，他一定要坚持到注射阿尔法试剂的四十八小时之后，那个时候试剂的效果才是最好的，他不能死在那之前。
“走吧，我知道怎么进入大楼。”温衍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