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的深夜。
凌晨三点,爱呀河小区705的房门被打开了。用钥匙打开的。
钥匙是门口地面贴砖下面的备用钥匙,只有住在这的人才知道它的位置。这个人拿钥匙开完门,进了客厅。
客厅里空了很多,很多东西都不见了。
自从楚稼君身份暴露、开始逃亡,他留在家里的东西,大多都被作为物证带走了。
黑色的室内,月亮吹入幽玄的光。他的脚步轻得像猫,地板的每一块木条都了然于心,知道谁是坚实的,谁会嘎吱作响。
卧室里,纪勇涛在熟睡。楚稼君知道这人被停职了,接受了几轮调查。严重焦虑下,濒临崩溃的精神必须靠安眠药才能进入梦乡。
他在警方内部确实有内线,然而,不是纪勇涛,甚至不是他那个组的人。
楚稼君拉开分给自己那半边的衣柜门,空的,衣服都不见了。
他想了想,又拉开了纪勇涛那半边的柜门。里面乱七八糟塞满了衣服。
仿佛是某种感应,他开始翻起这个人的柜子。在衣柜最深处,他翻出了一件自己的羊绒风衣。
很贵的风衣,只能干洗,挂着,熨烫的温度都必须精确。
但这家伙显然不知道怎么维护这种昂贵娇弱的材质,它被塞在衣柜最深处藏着,皱巴巴得像团包菜。
好像是抄家之前被人最后手忙脚乱藏进隔墙的东西。
他抱起自己的大衣,准备离开这里继续逃亡。穿过卧室门时,楚稼君感到自己踩到了什么。
脆的,干枯的,玫瑰花瓣。
好像是上一个情人节留下的花。不知道被丢在哪做了干花,楚稼君早已不记得了。
所以,这个人今年的情人节把它摆出来了。
真是邋遢……这样想着,他走回床边,非常熟练地扑到了床的空处。多日逃亡,自己很久没有睡过正常的床了,不由惬意地舒了口气。
纪勇涛没有醒,药物的力道把他关在梦境中。楚稼君借着月光仔细看他,这个人很憔悴,像是被踩碎的干花花瓣。
床头柜上摆着两瓶安眠药。掂了掂,很轻,被吃了不少了。
他挨着纪勇涛的背,手拿着药瓶,呆滞了很久。
过了一会儿,楚稼君拧开了药瓶。森冷的药味透了出来,带着某种致命的诱惑。
吃一些,可以睡到天明。
如果把所有的药都吃下去,可以结束一切。
结束一切前,把纪勇涛也送走。他们是绑在一起的,谁都不会把谁落下。
就在这时,本能中那种对死亡的触觉发出尖叫。手里握着的是死,毫无意义的死……紧接着,他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将那瓶药远远丢开。
白色安眠药撒了一地,成了去梦乡的月光路。楚稼君跳下床,跌跌撞撞向外走去。
最后一次回头时,他见到纪勇涛的双眼,睁着。
只是无意识的动眼罢了。
它很快又合上。在这几秒钟之间,楚稼君已经说了一遍“对不起”。
他逃出了705,逃出了爱呀河,继续逃亡。在客厅的桌子上,有一袋被留下的玫瑰花。每朵花都被从花枝上剪了下来,无数花头像血一样,滩在苍白的月色里。
他们的情人节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