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雪的脚步顿住，她轻叹了一声，抬脚走了。
等明雪带上门出去，慕风扬才走到墨谦面前，双手撑着办公桌看他：“哥，你怎么会和小雪……”
墨谦看着他，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漠平静：“有问题吗？”
“可她是小雪啊！”慕风扬还是没缓过劲来。
“你觉得我在乎吗？”
慕风扬始终皱着眉。他了解墨谦，他是不会爱明雪的，只会把明雪当成身边来来往往的女人之一。
被慕风扬用质问的目光瞪了好久，墨谦终于先软了下来，他收起了一贯的冷漠，用温和的声音说：“风扬，我没有强迫她。”
墨谦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慕风扬解释自己和明雪的事情。严格来说，墨谦自己也没弄清楚他和明雪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好像是顺理成章，又好像不是。
慕风扬瞳孔地震了。但他却无法反驳。
不是因为害怕墨谦，而是因为他琢磨着刚刚墨谦那句话的意思。
他没有强迫明雪。这么说明雪是自愿的！这丫头一定是昏头了！一定是！
慕风扬一直知道他哥魅力很大，这些年想当墨太太的人太多了，可墨谦一个都没看上。但是在慕风扬眼里，明雪不是这样的人，她不虚荣，不贪财，对有钱的老板总是敬而远之，不然以她的姿色早就变成贵妇圈里的名人了，不可能单身到现在。
但是为什么明雪和墨谦会……
墨谦：“你调查过明雪的背景，想必一定知道明朗这个人。”
慕风扬点点头。他拉开椅子坐下，想听听墨谦的解释。
“明朗在两个月前出狱了。”墨谦给自己点了支烟，再把烟盒推到慕风扬面前。
轻轻吐出一口烟雾后，墨谦继续开口：“我无意中发现明朗在骚扰明雪，还恐吓勒索她，把明雪吓得家都不敢回。”
墨谦之所以没把这件事告诉慕风扬，就是因为顾忌他的身体，不想让他操这份闲心，但是现在……想瞒也瞒不住了，索性让他知道也好。
慕风扬很惊讶，他确实不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小雪没跟我说？”
墨谦：“是我的意思。我答应帮她解决麻烦，也让她不要告诉你，省得你操心。”
慕风扬皱着眉问：“那个老混蛋想干什么？”
“要钱。”墨谦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他都这个岁数了，又坐了十几年大牢出来，一无所有。他想要明雪的房子，还要明雪给他养老。”
慕风扬气得冷哼：“他想得到美！一个人渣，哪里配当父亲？他知不知道小雪这些年是怎么扛过来的？还想要小雪给他养老，直接给他送终还差不多！”
墨谦继续说：“明雪为了躲他，在外面住了半个月酒店。我刚好还有一套房产是空置的，就让她先搬去住了。”
听到这里，慕风扬也差不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眯着眼看墨谦，用怀疑的语气问：“你可别告诉我，小雪因为感激你的收留，所以以身相许了？”
墨谦没说话，只是看着慕风扬。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眼神。
墨谦的意思很明显：我没必要向你交待。该说的我会说，不该说的你最好也别问。
慕风扬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回避了墨谦的眼神，换了个话题：“那个老王八蛋呢？有没有收拾他？”
“我让林蓝查清楚了这个明朗，他也没什么背景，就是个老毒棍。当年不但吸□藏□，还因为殴打怀孕的妻子导致孩子流产，后来明雪的后妈变成了植物人，明朗被抓后数罪并罚判了十九年。虽然他真的不能称之为人，但是从法律上来说，他是明雪的亲生父亲，所以明雪有赡养他的义务。”
墨谦在查清楚明朗的底细后也咨询了自己的律师，虽然明朗的做法偏激，但他向女儿索要赡养费是合法的，就凭这一点，明雪既不能报警抓他，也告不了他。
慕风扬摸着下巴：“难道就不能治治他了？总不能真的让他坑小雪吧？”
“要息事宁人简单，把他要的都给他就行了。一套房子加一笔养老费，对我们来说根本不算钱。”墨谦弹了弹烟灰，平静的眼神里却看不出是要息事宁人的意思。
慕风扬看着墨谦的眼神，也顺着他刚刚的话往下猜了猜墨谦的意思，然后接话道：“明朗这种人，你给了他一次，他就会想要第二次。尝到了甜头，就会把小雪当成提款机。知道我们愿意给钱，他只会变本加厉，更加贪得无厌。”
墨谦的嘴角轻轻勾了一下，对慕风扬的话表示认同。
“明朗不是商人，我不会用商人那一套对付他，他也不配我动手。”
慕风扬也认同墨谦的话。像明朗这样的人渣无赖，是不能用生意场上的套路折腾他的。对付下三滥的人，就只能用下三滥的方式，既不能违法，又要让他受到教训不再闹腾。
说实话，这个度不是很好把握。
“哥，你的意思是……”慕风扬看着墨谦的眼睛，猜测了一下他的想法。
墨谦把烟头按熄，不动声色道：“我们不能跟他玩，就找一些合适的人跟他玩儿。我会护住明雪，其他的你只管放手安排。”
慕风扬点点头，他基本上已经明白墨谦的意思了，脑子里也很快想到了要找谁帮忙。
搞定明朗的事一旦有了打算，慕风扬的心思又回到了墨谦身上。他的手指故意敲了敲桌面，用半是戏谑半找麻烦的语气问墨谦：“哥，小雪是我的人，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她？”
墨谦犀利霸气的眼神扫过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好像只是你的私人医生。”
“私人医生也是我的人啊，小雪不是外面那些交际名媛，不适合你。”慕风扬理所当然地解释了一句。
墨谦：“你知道什么样的女人适合我？我不喜欢交际名媛，能留在我身边的都是干干净净的女人。”
慕风扬明显说不过墨谦，他尴尬地吞咽了一下：“就算是这样，你选择的余地那么多，也不是非小雪不可吧？”
“慕风扬，我向来不喜欢别人过问我的事。而且，你该劝的人也不是我。”
墨谦的声音淡淡的，听起来却偏偏有种压迫感，这种压迫感几乎让慕风扬秒怂。
“哥，其实我不是非要管你的事，我只是心疼小雪。她活得太不容易了，这两年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些，我不想她在感情上再受到伤害。”
先晓之以理和动之以情，如果不管用的话，那慕风扬就会拿出自己的杀手锏了。
墨谦看着他：“所以你的意思是，明雪跟着我就一定会受到伤害，你觉得我一定会个对她始乱终弃的渣男？”
慕风扬瘪瘪嘴，没什么底气地吐槽：“难道你还会娶她吗？”
墨谦头一回被慕风扬怼了一脸。他没说话，因为慕风扬真的戳中了要害。他跟明雪之间不是爱情，所以根本不会谈及嫁娶。
如果不谈婚姻，那他要和明雪维持现在这种关系就是对她的伤害。这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到了这一刻，墨谦也明白了慕风扬究竟在介意什么。
他身边原本就不只一个女人，不多明雪一个，也不少她一个。其他女人跟慕风扬没关系，他自然不会过问，但明雪不一样。
慕风扬是真心对明雪好，把她当朋友也当恩人，所以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明雪走上一条不归路。
“我知道了。”墨谦说：“我会跟明雪说清楚，以后不再找她。”
慕风扬眨了眨眼睛，又乖又萌地。
“对不起啊，哥。”
墨谦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是我没顾及你，你没错，用不着说对不起。”
“你想通了就好。”慕风扬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同时也起了身往外走。“哥，你先忙，小雪还在办公室等我，我去劝劝她。”
墨谦闭上眼捏了自己的鼻梁，伸手挥了挥。
意思很明显：你可以滚了！
慕风扬走到门口时，脚步突然停住了，他转身看向墨谦：“哥，其实，你可以好好去爱一个人的。”
墨谦没说话，也没看他，只是再次挥了挥手。
直到慕风扬关上门离开，墨谦才睁开眼睛，他看了看桌上的相框，那是一张全家福。
照片里除了有墨新宇、蓝晚音、墨谦、蓝箬簃，还有慕风扬。他们是一家人。
墨谦从来没有拿慕风扬当外人，一直当他是亲弟弟。他不是不愿意好好去爱一个人，他只是还在怪自己当初去找骆尘骁，怪自己对他说了那番话，怪自己间接逼他离开慕风扬，怪自己一手操控着慕风扬的人生，怪自己差一点害死慕风扬。
这些年墨谦一直在后悔，一直在弥补，他没有办法身心投入地去爱一个人，因为他还没有看到慕风扬恢复成以前的样子，没有等他找到幸福。
慕风扬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明雪果然乖乖地在等他。
慕风扬故意一脸严肃地走到明雪面前，不客气地戳了戳她的头：“连我哥那种渣男你都敢往上靠，是不是傻呀？”
这话你敢当着墨谦的面再说一次吗？
明雪原本就觉得不好意思，被慕风扬这么一说，她就觉得更加羞愧了。
“我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明雪怏怏的，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的。
慕风扬拉着明雪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还贴心地给她拿了瓶水。
“我听说那个老浑蛋被放出来了，还上门骚扰你。这种事儿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明雪：“你是我老板，又不是我男朋友，我怎么能什么都跟你说？再说了，我是你的私人医生，说这种事不就是摆明了不顾及你的身体吗？”
明雪也没说谎，她一开始就不打算把明朗的事儿告诉慕风扬，主要还是因为担心他会激动。
慕风扬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明雪：“所以你就找上墨谦了？他给你房子住你住不就好了？就算不想住也可以来我家住，还怕没地方落脚吗？”
“我……这不是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吗？而且，也不是我找的墨总，是刚好被他撞见了我才说的。”
明雪第一次在慕风扬面前怂怂的，声音也不大，也不敢怎么辩解。
慕风扬瞪着她：“所以，你真的是因为感激墨谦给了你房子住，所以以身相许？”
明雪被这人说得一阵尴尬，她咬着嘴唇，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其实也不完全是。”
“那还有什么原因？我知道你不是爱慕虚荣的人，你不可能为了钱跟我哥。”慕风扬是真的没想明白为什么。
明雪又纠结了一阵，最终还是忍不住坦白了。
“慕先生，我的生活圈子本来就小，朋友和同事都是以前医院那些人，后来我离开医院，大家都传了不少疯言疯语，我的名声也坏得差不多了，没人敢再追求我。你知道我年纪不小了，三十多岁的女人谈不了恋爱结不了婚，你觉得我会不在意吗？我也是个正常女人，也想过正常的生活。”
明雪是一个要强到骨子里的女人，她从来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脆弱的一面。跟慕风扬相处了这么久，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仅仅是医生和病人了，也不止是老板和雇员的关系。明雪知道慕风扬是真的把她当朋友，甚至当半个亲人。
所以她才愿意信任他，愿意向他敞开心扉，给他看自己柔软的内心。
“墨谦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我知道他的身边一定不止一个女伴，我还知道他不爱我，也不会娶我。风扬，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没有你想像的那么清高。我想要人疼，想要人爱，想要人陪着。我不要他的钱，也不想要任何名份，我只想在我觉得冷的时候，身边有一个人能抱着我。”
慕风扬听得一阵心酸。他一直以为明雪清冷孤傲，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今天从明雪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慕风扬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真的了解她。
“小雪……”
慕风扬想跟他说句抱歉的话，但是又觉得苍白无力。
这段日子墨谦帮了明雪不少，明雪也是真的感激他，但并不是像慕风扬说的，她因为感激墨谦所以以身相许。如果一定要有原因的话，明雪觉得他和墨谦只是刚好吸引着对方，所以也不用藏着掖着，大大方方承认就好了。
所以承认的结果就是他们抓住了彼此，也顺理成章地发展成了亲密的关系。
明雪原本也没有奢望过墨谦会爱上她，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陪伴而已。
幸好。
明雪心想：幸好自己还没有泥足深陷，放手还来得及。
明雪忍住眼底的酸涩，她抬头看向慕风扬，露出逞强的微笑：“我没事。真的。其实一个人也挺好的。这些年我都是一个人撑过来的，习惯了。”
慕风扬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傻瓜，你值得一个好男人，别在我哥身上浪费时间。”
明雪笑得有些勉强：“我知道了，我不会缠着墨谦的。不靠男人，我明雪也可以活得很好。”
“对不起，小雪。如果我哥他能给你幸福，我一定不会拦着。但如果他只是把你当成众多女伴中的一个，那我就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明雪拍了拍慕风扬，反过来安抚他：“你不用说对不起，我懂的。”
慕风扬握住明雪的手：“小雪，我哥那房子你可以继续住。你原来那套房子就给那个老东西，免得他一天到晚纠缠你。其他事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搞定的。”
“明朗虽然不能算是个人，但他毕竟是我父亲，从法律上来说我必须要赡养他，所以……”
“所以你想让那只吸血鬼一直咬着你不放？”慕风扬打断了明雪的话。
他知道明雪的性格，她一定不想让自己插手她和明朗的事，但是慕风扬也告诉自己，这件事他管定了。
“小雪，你是我的私人医生，也是我慕风扬的朋友，我不会不管你的。明朗的事就交给我，我保证合理合法地处理好，以后绝不让他再用任何理由再威胁你。信我吗？”
明雪看着慕风扬的眼睛，那眼睛里的坚定让她的心踏实了下来，除了点头，明雪没有选择了。不过，她知道自己可以信任慕风扬，就像她一开始愿意相信墨谦一样。
慕风扬让苏荷安排车把明雪送了回去，他看了看时间已经三点多了，惦记着男朋友的慕大总裁把电话打了过去，准备先约个晚饭，然后顺便聊一聊搬家的事儿。
一连打了三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慕风扬奇怪：小绵羊向来不贪睡，这个时候应该早醒了呀！
“BOSS，沈氏集团总裁到了。”苏荷敲了敲门后探头进来提醒。
慕风扬只好把手机递给苏荷：“请沈总进来。你帮我留意电话。”
“好的。”苏荷接过慕风扬的手机，随后礼貌地把前来拜访的沈氏集团总裁沈巍请进了慕风扬办公室。
“慕总，好久不见！”来人客气地跟慕风扬打招呼。
慕风扬迎上前握手：“沈总可是大忙人啊，来来，坐下聊。”
苏荷把门带上后出去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慕风扬会客结束，苏荷把沈巍送下楼后匆匆回到办公室，一脸惊恐地跑到慕风扬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看着他。
“BOSS，不好了，出、出事儿了！”
“干什么慌慌张张的，一点儿都不淑女！”慕风扬嫌弃了一句。
苏荷缓了缓呼吸，开口道：“您刚刚见沈总的时候，骆先生打了您电话，说他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
慕风扬的脸霎时变了色，他紧张地握住苏荷的肩膀：“谁？谁出车祸了？”
“骆先生。您男朋友。那个特警大猛1。”苏荷差点没被自家老板的表情给吓死。
“你、你、你怎么不早说啊？连亦呢，快叫他送我去医院。”慕风扬松开苏荷，拿起外套就走。
苏荷跟上慕风扬的脚步：“BOSS您别急，骆先生伤得不严重，他是自己打电话过来的，大概只受了一点小伤，不要紧的。”
短腿小秘书跟着慕风扬一路小跑，终于进了电梯。
“连亦的车已经在等着了，这里过去很快的。BOSS你千万别激动，骆先生反复跟我说了他没什么大事，要你不用担心他。”
慕风扬怎么能不担心啊！受伤的是他这辈子最在乎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