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亦是特种兵出身，对可疑人物向来很警惕。他刚刚在车里等慕风扬的时候就留意到一个男人在慕风扬之前十多分钟出来，上了对面那辆SUV，他没开车走，而是打开车窗，目光看着餐厅门口，像是在等人。
起初连亦也没觉得这人有什么可疑，直到慕风扬出来，连亦无意中发现这个人把车窗关了小半，然后人往后微靠，像是刻意遮掩一样。趁着萧应聪跟慕风扬说话的机会，连亦又打量了几眼，发现那个人的目光是一直落在慕风扬身上的。
他认识这个人。之前墨谦托他查的资料就是他，只是连亦并不知道这个人跟慕风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墨谦要查他，查到了还不让告诉慕风扬？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慕风扬生出一点好奇心。
连亦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没，我就看那人有点奇怪，好像在等什么人，刚刚看你往那个方向看，我以为你认识他。”
慕风扬很轻地笑了一下，心想：应该是我眼花看错了吧！都过了十一年了，那个骗子没来找过我。他去哪儿了？会不会已经……
算算年龄，小绵羊今年也二十九了，所以慕风扬有时候忍不住在想：他会不会在离开自己之后，慢慢发现自己并不是真的喜欢男人，所以后来找了女朋友，结了婚，去过自己的小日子了？又或者，他遇到了更喜欢的人，已经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不管怎样，骆尘骁，我还是爱你，我还在等你。
你看得到我吗？我就在这里。
“今天萧应聪没骚扰你吧？”连亦问。
摸手算骚扰吗？
慕风扬想了想，回答：“没有，公共场合，他还没那个胆子。”
“墨总说，让你以后离他远点儿，这个人会是个麻烦。”连亦提醒。
慕风扬点头：“我知道，所以我今天又拒绝了他一次。”
“他怎么说？”
“他说，他会臭不要脸继续追。”慕风扬说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啧啧”两声：“长得太好看也是一种负担啊！”
连亦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对了，墨总明天到长海，说叫你一起吃晚餐。”
“在家吃吧，我让柳姨做几个好菜。”慕风扬自顾自安排着。不过他知道墨谦向来也不在意在哪儿吃，吃什么，他在意的是跟谁一起吃。
“那你记得给墨总打个电话说一声。”连亦提醒。
慕风扬有些奇怪：“他明天不去公司吗？”
连亦：“他没说。大哥，我是你的助理，不是墨总的助理，他的行程你还是问林蓝吧！”
慕风扬半真半假地哼哼：“哎呀，你不说我还真以为你是墨总的助理，一天到晚打着他的名号欺压我。”
“此言差矣。”连亦挥了挥手指：“我是打着墨总和明医生的名号，明摆着欺负你。”
慕风扬闭上眼睛往椅背上靠了过去，懒懒道：“这位小朋友，我劝你善良点，少在我面前得瑟，否则等我翻身农奴把歌唱的那天，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
“我等着。”连亦冷峻的嘴角泛着笑。
见慕风扬闭着眼睛，估计他想休息了，连亦没再多嘴，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开车上。
自从出院到现在，每天接送慕风扬的工作就被连亦一个人包了。虽然车祸的事已经被交警认定是一起意外，但连亦始终觉得慕风扬身边潜伏着危险，所以对他的安全也比以前更上心了。
墨谦这趟是从北京回来，刚刚跟人谈了一场合作。本来是要回深圳自己的公司，后来想着有将近半个月没见慕风扬了，怕这家伙在公司无法无天，所以还是回了长海。
墨谦到长海的时间没通知慕风扬，但晚上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慕风扬发现了一个细节，这家伙身上有香水味，而且一闻就知道是女士香水。不光如此，他还细心地发现墨谦的西装外套上粘了一根长头发。
装作给他拍灰，慕风扬偷偷把那根头发捏下来仔细观察了一番，排除了他的秘书林蓝。林蓝是离墨谦最近的，也是唯一能天天陪着他的女性，但她是一头干炼的短发。
如果不是林蓝，那就说明墨谦身边还有别的女人？慕风扬觉得可以趁吃饭的机会好好拷问一下他。
墨谦看着慕风扬一脸奇怪的表情，冷冷问：“吃饭时间，你在这儿发什么愣？”
慕风扬把那根头发扬到他面前，一脸奸诈地问：“交待一下。”
墨谦看了看那根头发，扯了张纸巾擦擦嘴：“我需要向你交待？”
“哥，别这样嘛！”慕风扬一秒变乖巧：“我这不是关心你吗？你有了女朋友是好事，我也只是想恭喜哥而已。”
墨谦的第一任女友是大学同班的女生简薰，两人是在墨谦去法国那年分的手。之后在法国斯特拉斯堡大学念书，有几个女生对墨谦表示过好感，也有大胆追求他的，但墨谦都没有接受。
当时慕风扬以为墨谦还爱着简薰，问他的时候被墨谦一句话戳了心：“我不像你那么长情，一段感情结束我就放下了。”
后来慕风扬发现，墨谦是故意那样说的，不是想招他难过，而是在劝他放下。
可是要放下小绵羊……对慕风扬而言太难了！
“不是女朋友。”墨谦简单解释了一句。
慕风扬一听来了精神，眯着眼问：“那是还没追到手？”
应该不至于啊！慕风扬想。
这些年追他的女人就不少，巴巴儿往墨谦身上凑的就更多了，他要是看上哪个女人，只要给个眼神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追。
墨谦这次没回答，而是看着慕风扬的眼睛。他俩认识这么多年，默契早就不只一点点了，墨谦脑子里想什么，慕风扬基本能猜个**不离十，反之亦是。
慕风扬本来还笑嘻嘻地等着墨谦的答案，被他一看，慕风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脑子里顺着自己刚刚的答案转了转，最后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哥，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墨谦收回目光。这回慕风扬用了不到三十秒就想到了正确答案，还不算太笨。
“就是你想的那样。”
自从回国创业到现在，墨谦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了。不对，严格来说是自从他和简薰分手后就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了。
他平时忙得连打个盹的时间都得靠挤，哪来的时间交女朋友？
墨谦很讲究，不可能去碰不清不楚的那种，对他有企图的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如果墨谦身边有女人，而且是能在他身上留下香水味和头发的女人，那就只有被他精挑细选出来，圈养在小金屋里的那种了。
想到这里，慕风扬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那什么……对方是什么人啊？”慕风扬问。
墨谦吃着菜，反问：“你问的是哪一个？”
这么说……不、不止一个！！
慕风扬瞪大眼，吞咽了一下，又问：“有、有几个？”
“长海、北京、深圳。”墨谦平淡地回答。
答案很明显了，至少三个。
事实上也只有三个。墨谦身边从来不缺女人，他愿意养在金屋子里的，三个懂事又听话的就够了。他不喜欢太麻烦的女人，现在的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心思去谈恋爱。
我操！
慕风扬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不过一想是墨谦，好像也……正常。他是个正常男人，如果没交女朋友又没有那什么生活，慕风扬就会怀疑他是不是某些功能障碍。
看到慕风扬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墨谦有些想笑，不过还是忍住了。
柳姨做的饭很对墨谦的味口，他吃完又添了一碗。
“风扬，你安排一下，趁着我这两天在长海，开个董事会。”有件事在墨谦心里一直压着，他也不太舒服，想趁着这次回来一起解决掉。
“你有事要宣布啊？”慕风扬大口扒着饭。
“嗯。”墨谦简单应了一句。
慕风扬瞅了墨谦一眼：“先说说呗，我安排的时候也好有个由头。”
墨谦吃饱了，放下筷子看着他：“我准备退出风扬集团董事会。”
“噗——！”慕风扬一口汤喷了出来。
他慌慌张张擦了嘴，然后一脸震惊地看向墨谦：“哥，我是不是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
墨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慕风扬就自己瞎猜了起来：“是不是因为上次悦华中心项目的事？还是我私下决定收购‘方寸之间’的事儿？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弄了，你别生气啊！”
今天没外人在，慕风扬也不介意在墨谦面前做回自己的小怂包，索性面子里子都不要了，他不想墨谦不理自己。
“都不是。”墨谦摇了摇头：“风扬，没有我插手，你可以做得更好。你不小了，别总是依赖我。”
慕风扬换了个委屈巴巴的表情看着墨谦眨眼睛。他以前就喜欢用这招对付墨谦，因为他对这个没有抵抗力。这招还是跟蓝若簃学的，那小丫头片子最喜欢这样卖萌求饶了。
墨谦看着慕风扬，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慕风扬以为有效果了，继续使出下一招，手指伸过去轻轻扯了扯墨谦的袖子：“哥，你最疼我了，别走嘛！没有你撑着，风扬集团就没有了主心骨，他们会变本加厉欺负我的，你忍心看着我受委屈吗？”
撒娇这种事儿，慕风扬这辈子只对三个人干过。一是外婆，一是骆尘骁，再就是墨谦了。
虽然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还撒娇挺肉麻的，但如果有人吃他这套，就不觉得肉麻。
墨谦就是这种人。他这辈子就只对两个人没有抵抗力，一是蓝若簃，一是慕风扬。
不过后来墨谦的生命里出现了乔煜，一切就不一样了。
“慕风扬，外头都说我处处压你一头，是风扬集团的独裁者，还说你其实是个挂名总裁，既没本事又没实权，这些闲话你听着舒服吗？”墨谦冷静问他。
慕风扬把手收了回来，无所谓道：“我不在乎这些。有人吃饱了饭没事儿干喜欢乱嚼舌根，我跟他们一般见识做什么？我只知道，有你在，风扬集团才能站得稳，玩得转。”
“我不在，你一样可以。”墨谦的目光坚定，充满了信任。
说实话，慕风扬心里也这样觉得。这些年他虽然更愿意听墨谦的，让他来主导一切，但不意味着自己不思考，没主意。慕风扬对墨谦更多的是信任和尊重，然后才是依赖。
有墨谦操心公司的事，他自己就可以懒散一点，不用那么精于算计，也不用那么劳神劳力。
慕风扬不是没想过有一天墨谦打算撤退后他要怎么办，毕竟跟在墨谦身边这么久，对他的性格了如指掌，知道他总有一天会离开风扬集团的。
“哥，我知道最近禹创让你挺忙的，所以你没什么心思来操心我这边的事儿，不如这样，你也别急着跟董事们说退出，你忙你的，这边我自己多上心管着，拿不定主意的我再找你商量，好不好？”
墨谦没说话，盯着慕风扬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说：“风扬，我知道你还没有放弃找他。你不是真的需要我帮你管公司，你只是想让自己有多一点的时间和自由，可以去找他是不是？”
慕风扬沉默了，眼底一片浓重的情绪泛滥开来，哪怕再怎么压抑，也无法控制地淹没了他。
墨谦太懂他了，一句话就戳穿了慕风扬的心思，也揭开了他心底尘封的深情。
墨谦无声叹息，伸手从旁边的椅子上拿起一个牛皮纸包递到慕风扬面前。
“这个是我让连亦查到的，本来应该早点给你，但当时你还在医院，身体也没恢复，我怕你激动，所以先收了起来。”
慕风扬有些诧异，他接过纸袋打开，当映入眼帘的是他朝思暮想的那张脸时，他瞬间不淡定了。
那里面除了骆尘骁的一张张照片，还有他从大学到现在所有读过的学校，去过的国家，工作的单位和住过的地方。
慕风扬越看越激动，呼吸也越来越重。
“哥……”慕风扬感激地看向墨谦。
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原来小绵羊没有走远，他就在长海，在自己身边，他甚至还住在他们曾经租的那个小房子里！
慕风扬啊慕风扬，你是有多迟钝，居然不知道回去那里找一找？
资料翻到最后，慕风扬没有看到他结婚成家的消息，照片里也没有出现过第二个人，一直揪着他心的东西，终于能松开了。
墨谦拍了拍慕风扬的肩：“放不下就去找他吧，他应该也在等你。”
慕风扬一阵心绪难平，他放开手上的资料，猛地将墨谦抱住，双手紧紧勒着他：“哥，谢谢你。”
墨谦笑着在他背上拍了几下：“好了，几十岁的人了，也不知道害臊。”
慕风扬抱了一会儿才将人放开，眼巴巴地问：“哥，那你还走吗？”
墨谦看着他的样子，知道他现在急着去找骆尘骁，公司的事难免会有所松懈，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放手不管。
谁让你是我弟，我不宠谁宠？
墨谦叹了口气：“我暂时不走，等过段时间再说。”
“我就知道哥你最疼我了！”
慕风扬撒完娇，伸手又要去抱墨谦，这次就被他毫不留情地推开了。
墨谦起了身，又给自己点了根烟。他走到窗边，在慕风扬看不到的地方，一抹愧疚之色慢慢显在墨谦脸上。
对不起，风扬。当年如果不是我去找骆尘骁，也许你们根本不会错过十一年，你也不会……
慕风扬现在没心思想别的，他捧着那包资料满心激动地回了自己房间。
晚上慕风扬一夜没睡着，抱着这些资料反复地看，边看边磨牙：
好你个骆尘骁！胆子肥了！敢跑去读警校，当警察！
还骗我说会回来找我，结果这么多年连个屁的消息都没有！
小兔崽子！现在栽我手里了，看哥哥怎么收拾你！
冷静下来之后，慕风扬看着那一张张照片，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
十一年了，骆尘骁，你丢下我十一年了。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慕风所抱着手里的东西又哭又笑地折腾了一晚上，第二天连亦敲开门的时候，见到的是一只熊猫。
“你怎么了？”连亦看着他发愣。
熊猫举起手里的照片问他：“王八蛋，查到了也不早点拿给我？”
连亦一脸莫名其妙：“我哪儿知道你也在找他？这是墨总让我查的。”
他看着慕风扬这副尊容觉得有点可笑：“你和墨总都在找这个人，他是不是骗过你俩的钱啊？”
“他骗了我这里。”慕风扬指了指自己的心。
还有身体。慕风扬在心里气呼呼地补了一句。
那小兔崽子还真是白嫖了他那么久，嫖完拍拍屁股就走了，走得干干净净。
慕风扬越想越气，他走回沙发上坐下，果断决定今天偷懒不去公司了。
连亦回过神来，跟着过来站到慕风扬身边：“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小骗子？害你等了十一年那个？”
“就是他！”
连亦如梦方醒。
“那天你和萧应聪吃饭，他也在，你没见到？”连亦问。
慕风扬抬眼看他，眨了眨：“你说开棕色SUV那个？”
连亦点头：“他也是从那家餐厅出来的，大概比你早十分钟。然后一直没走，坐在车上一直看着门口。之后你出来，和萧应聪说话，我留意到他一直盯着你看。”
“所以你才问我是不是认识他？”慕风扬也如梦方醒。
“对。”
兔崽子！原来他早就盯上自己了，居然还敢躲躲藏藏地不敢出来。
也是，骗身又骗心，他哪来的脸出来见自己？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连亦问他。
怎么办？去找他？凭什么是我去找？
那小浪货睡他的时候又软又乖，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发信息不回，打电话不接，一走就是十一年，我特么凭什么上赶着去找他？
“凉拌！”慕风扬还是气呼呼的，把照片扔在了桌上。
连亦抱着手臂看他，心里摇头叹气：得了吧，看您这样子就知道凉不了！
连亦看了看安静的厨房，再看慕风扬还穿着睡衣，顿时警觉：“你没吃早饭？”
“没吃。”
连亦气得想揍他：“柳姨不来，你煮个鸡蛋泡个牛奶都不会吗？”
吃不下，气饱了！
慕风扬瞅一眼旁边的人，又是挽袖子又是摘手表的，赶紧抓起沙发上的靠枕作抵挡状：“你干嘛？”
连亦没好气地瞪他：“我能干嘛？去给你老人家做早饭，不然还能是打你一顿吗？”
虽然他真的很想这么干。
“别煮了，我不想吃。”慕风扬赌气。
连亦的身影已经进了厨房，声音飘出来问：“那你想死吗？”
慕风扬被怼得心服口服，自觉闭嘴了。
是的，慕风扬的身体出了问题。
后面的情节会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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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