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后。
“G65高速长海段,236-241公里处发生连环车祸,现场8车追尾,一车严重侧翻,伤亡人数不详。因应急车道被多车占用,救护车和消防车无法及时赶到,高速交警请求飞狼中队紧急支援。”
“高速交警请求飞狼中队紧急支援。”
“高速交警请求飞狼中队紧急支援。”
北京时间凌晨三点,长海特警值班室连续多条紧急信息传来,值班警察迅速按下警报,同时将电话打给了上级领导。
得到明确指示后,值班特警按下出警铃,再将电话拔给了飞狼中队指挥官。
“骆队,有紧急行动!”
等值班特警说完情况,骆尘骁应了声:“知道了,我马上来!”
骆尘骁刚好今天值班,晚上就睡在飞狼中队的值班宿舍里,听到出警铃的一瞬间就迅速起床穿好了衣服。
挂上电话,骆尘骁领着一起值班的另外两名特警飞奔出了宿舍,来到停机坪。
飞行员齐思凯飞快地坐进直升机驾驶室,一系列训练有素的动作又快又稳地完成后,直升机的螺旋桨由慢及快地转动起来,两分钟后,印有长海SWOT字样的直升飞机缓缓升空,乘着茫茫夜色向南飞去。
直升机先在长海第一医院顶楼停机坪接上三位急救医生和一些装备,然后迅速飞往发生车祸的高速路段。
到达的时候,飞机无法降落,只能悬停。骆尘骁降下绳梯,背起一台AED除颤仪第一个顺着绳梯爬了下来。
三名急救医生也紧随其后爬下绳梯,来到车祸现场。
现场有十几位交警,还有一些民众在帮助救援。见到特警和医生赶到,一位负责指挥的交警过来敬了个礼。
“你好,我是高速交警长海段支队长秦牧,现场由我指挥。”
骆尘骁朝他敬了个礼,再握了下手:“特警飞狼中队骆尘骁。医生只来了三位,设备也有限,现在伤亡情况怎么样?”
秦牧:“已经确定的是四人当场死亡,七人重伤,还有两个人卡在车里出不来。很麻烦啊!”
几位交警领着医生迅速赶去救人了,秦牧把骆尘骁领到靠中间的撞车位置,“刚刚经过疏导,救护车已经靠近了,最快还要二十分钟才能过来,必须把等不了的重伤者先送走。”
骆尘骁前后看了看,连环相撞的大部分是轿车,最前面一辆是发生事故紧急停下的大货车,第二俩是来不及避让直接撞进大货车尾部的越野车,驾驶座和副驾驶当场死亡,后座的人还卡在里面动不了。
第三辆是微型面包车,避让不及撞上后侧翻,车内两人当场死亡。
第四辆是豪华轿车迈巴赫,牌照还是牛掰的长A 00888。
看清楚车牌后,骆尘骁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他认识这辆车,不止认识,还很熟悉这是谁的车。
骆尘骁的瞳孔收缩着,他的心跳陡然加速,呼吸急促起来。强大的职业素养不断在骆尘骁耳边提醒:冷静!骆尘骁,你要冷静!你是来执行任务的,不能冲动。
耳边秦牧的声音响起:“这辆车也撞得不轻,车上两个重伤。
骆尘骁看到医生正在打开的车门前为车上的人判断和处理伤势,因为被挡住了,他看不见车上的人,但心跳是剧烈的。
骆尘骁走近那辆车的时候嘴里还在念着什么,来到车门边时,他从医生让开的间隙里看到了里面的伤者。
那张……他朝思暮想了整整十一年的面孔。
慕风扬半靠在后座上,额上流着血,人已经昏迷了,不知道哪里还有伤。
骆尘骁的心脏陡然一窒,呼吸变得不受控制起来。
“骆队,伤者要赶紧送走。”医生提醒骆尘骁。“我们医院的救护车在高速入口等着。”
特警方宇送来了急救单架,秦牧赶紧叫来了三个交警,在医生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将慕风扬从车里抬了出来,放到单架上。
骆尘骁迅速整理了一下情绪,看着方宇说:“这个伤者我先带出去,你留下来和交警一起把要送走的伤者准备好,十分钟后我和思凯再回来接人。”
“是。”方宇收到命令后应了一声。
同时,秦牧接完电话走到骆尘骁身边:“三分钟后消防的救援直升机也会到。你先走吧,我们加快疏散车辆。”
骆尘骁点点头,从方宇手里接过单架的手柄,深深看了单架上的人一眼,坚定地转向前方:“走!”
四个人抬着单架一路小跑,骆尘骁按下对讲机:“思凯,下来!”
骆尘骁看了一眼空中,对着探出头的飞行员做了一个手势,齐思凯立刻操控飞机往前飞了一百米,在已经清理出来的空旷位置缓缓停下。
交警把单架送到直升机上就走了,骆尘骁跳上直升机,迅速关上舱门,对齐思凯发布了起飞命令。
飞机再度升空,骆尘骁在单架旁边蹲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握住慕风扬的一只手,眼眶一点点红了:“风扬,我来了。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十一年了,骆尘骁想过无数个跟他重逢的情景,唯独没有想过会是今天这种。
他多想抱住这个人,想亲一亲他,想告诉他自己这些年来对他的思念……可现在他昏迷着,骆尘骁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握一握他的手,短暂地陪着他。
很快,直升机临时降落,救护车在高速入口等候着。
骆尘骁打开舱门,和过来接手的医生一起把慕风扬送上了救护车。骆尘骁的手一直舍不得松开,但他还有任务,不能陪慕风扬一起去医院了。
慕风扬被抬上救护车时,两个急救医生一边帮慕风扬进行紧急处置一边在聊着什么。
“郑医生,这个人看上去好眼熟啊!”其中一个医生说。
被唤作郑医生的年轻医生仔细看了看慕风扬的脸,反应过来:“这不是风扬集团的总裁吗?看到过好几次关于他的新闻。”
“你一说我想起来了,他就是慕风扬,年纪轻轻的,居然发生了车祸。”
……
“老大,还有伤者需要转移。”骆尘骁的通话器里传来了齐思凯的声音。
骆尘骁终于松了手,他看了慕风扬一眼,面无表情地回到直升机上,指挥着再次回到了救援现场。
慕风扬是三天后醒来的,他在撞车的时候断了肋骨,撞伤了头部,内脏都有不同程度的挤压伤,最严重的是断裂的肋骨差一点就刺穿了他的肺脏。
看着守在病床边的墨谦,还有他的助理连亦,慕风扬的目光柔和下来,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
“哥,我还没死啊!”
三十二岁的墨谦脱去了少年的稚气,脸上除了成熟冷静的自信,还多了一丝属于商人的霸气和犀利。
六年前,墨谦和慕风扬顺利从法国斯特拉斯堡大学毕业,双双取得了博士学位。与此同时,墨以晗按照哥哥的遗愿,将他全部的遗产交给了墨谦。
墨谦带着这笔数额不小的遗产,和慕风扬一起回国创业,他们依旧选择回到了长海。这里是他们出生和长大的地方,对这片故土有着深厚的感情。
他们在长海理工大毕业,又去法国进修了这么多年,两个青年对于创业有着非同寻常的信念与执着。
他们之前有软件开发的经验,也积攒了一些关系,便从软件研发和科技革新开始,主要研发的是汽车电脑芯片。慕风扬找来了当年的大学学弟覃勉,他之前就是个科技迷,刚从美国回来,有硅谷的工作经验,慕风扬便把科技这一块的工作交给了他牵头。
墨新宇去世后,按照他的遗嘱,墨以晗将他之前的公司、股份和房产都变卖了,一共给墨谦留下了八百万的遗产。墨以晗在法国也有自己的服装品牌和公司,自己也是时装界赫赫有名的大设计师。知道墨谦打算回国创业,她也大方地拿出两百万美金支持他。
很快,墨谦利用父母和姑姑的各种关系,开始为慕风扬搭建各种人脉,自己也频繁出席各种商务活动,慢慢在投资界混出了名堂。
回国四年后,墨谦在未退出风扬集团的前提下,独自成立了自己的投资公司——禹创资本。一方面可以为风扬集团提供后续的资金支持,更多地则是自己玩投资,在资本的世界里开始打造属于他自己的商业帝国。
慕风扬和墨谦一起,把公司一点一点地做大,从两个人到两千人,从默默无闻到上市公司。
短短六年的时间,慕风扬便在墨谦的帮助下,从当年的毛头小伙摇身一变成了风扬集团的总裁。
风扬集团最开始只做科技和汽车芯片研发、生产和制造,之后收购了两个汽车品牌,开始做生产和销售,再后来又涉足了房地产和智能家电两个领域。
墨谦见慕风扬醒了,紧咬的牙关里终于松出来一口气,他皱眉看着病床上的人,隐忍着怒气说:“下次想死记得痛快点,别弄得半死不活地折腾人。”
慕风扬凄楚地笑了一下,那笑容无比地惹人怜惜。
“好可惜啊,本来以为这次可以见到外婆了。”慕风扬顺着墨谦的话开了句玩笑。
撞车的那一瞬间,慕风扬也是真真实实地想起了外婆。她已经过世六年多了,当年慕风扬和墨谦急匆匆地赶着回国,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陈玉梅快不行了,他们想赶回来见外婆最后一面。
外婆走的时候很安详,这些年在养老院过得还好,没受什么病痛的折磨,柳姨也一直陪着她,照顾着她,直到最后。
陈玉梅走后,慕风扬给了柳姨一笔不少的酬劳,感谢她这些年坚持照顾和陪伴外婆。葬礼上,柳姨也带着女儿来了,她们也把陈玉梅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慕总,这次如果是我开车,可能就不会发生意外了。”连亦站在病床边,脸上写满了自责。
慕风扬看了他一眼,温和地说:“不关你的事,这是意外。”
连亦是个退伍特种兵,到慕风扬身边快两年了,身份是他的助理。虽然是助理,但保镖兼司机才是他的主要职责。
连亦刚退役回来的时候原本是可以转业进公安系统的特警组,那也是他一直想去的地方。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没去成。连亦等了两个月,最后被安排去人防办当一个公职人员。连亦一怒之下放弃了这个安排,决定自己出来找工作。
两年前,慕风扬因为收购了一家公司而遭人报复,有人找了枪手来取他性命,现场幸好有连亦撞见,他发现了行迹可疑的枪手,当场将人拿下,救了慕风扬一命。
了解了连亦的情况后,慕风扬问他愿不愿意给自己打工,连亦当时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便点头答应了。从那以后,连亦就成了慕风扬的私人助理,既是助理,也是保镖,还是兄弟。
这趟长途原本是连亦开车,但是临时有个紧急商务活动要参加,慕风扬抽不开身,只好让连亦替自己去,结果没想到偏偏这么巧出了车祸。
慕风扬看向墨谦,露出可怜的神色:“哥,我弄成这样,公司的事就要辛苦你了。”
墨谦的鼻子里轻哼了一声,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这家伙骨子里偷懒耍滑的劣根还是在。
“你就好好躺着吧,公司我会看着的。”墨谦说。
事实上,公司虽然叫“风扬集团”,但谁都知道公司当家做主的人其实不是总裁慕风扬,而是副总裁墨谦。
做生意,管公司,慕风扬很认真,也很用心,但他的性格不如墨谦沉稳,也没有墨谦的深谋远虑,更不如他老练狡猾,所以很多大事依旧要靠墨谦来判断甚至最后拍板。
不过,慕风扬从来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他从小依赖墨谦成了习惯,遇到搞不定的事就会找他,墨谦也愿意乐此不疲地为他解决各种麻烦。
几十年如一日,大家都习惯了,不但习惯,还自得其乐,甘之如饴。
墨谦看到慕风扬的神色暗了一下,敏感了起来:“怎么,哪里不舒服?”
“不,没有。”慕风扬说。
他只是好像产生了什么错觉,感觉昏迷的时候,身边出现过一个很熟悉的人。慕风扬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也不知道他是谁,但就是觉得自己好像认识他很久了一样。
应该……只是错觉吧!大概是我还放不下那个人。慕风扬想。
墨谦放下心来,叮嘱道:“好好休息吧,我还要替你管公司,改天再来看你。”
他故意加重了“替你”两个字的语气,是提醒,也是警告的意思。如果再敢瞎折腾,老子就不管你了,任你作死去!
慕风扬笑了笑:“知道了,辛苦墨总了,墨总慢走!”
连亦把墨谦送到门口,看着他说:“墨总放心,我会看着他的。”
墨谦示意连亦关上病房门,走远了几步才开口问连亦:“让你查的事查清楚了吗?”
连亦赶紧汇报:“查清楚了,那小子是骏海集团的公子。”
“萧程远。”墨谦的眼神微变,之前对着慕风扬才有的温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和冷漠。
在商场上,墨谦的冷漠和狠绝是出了名的,他从来不在乎任何人,尤其是他的对手。
骏海集团跟风扬集团确实是对手,但墨谦从来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过,他知道最近有一个富家公子正在追求慕风扬,让连亦一查才知道原来是骏海集团的公子。
墨谦有些不理解,这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萧程远只有这一个儿子,对他百依百顺宠上了天,要星星不给月亮。这小子被惯坏了,看上什么就想要,不顾后果。”连亦继续说。
墨谦:“据我了解,萧程远还有一个弟弟,好像也不是什么善类。”
“他叫萧程丰,在长海经营的都是娱乐和洗浴场所,有□□背景。”这些附加信息,连亦也都查清楚了。
墨谦轻叹了一口气:“这家伙会是个不小的麻烦,你得盯着点,别再让他接近慕风扬。”
连亦点头,心里却有些不安,因为依他的判断,这个人可能不是那么好处理。
“对了,还有车祸的事,记得去查一查。”墨谦提醒他。
连亦一惊:“您觉得车祸有可疑?”
“只是猜测。”墨谦说:“为什么偏偏是你不在的时候遇上车祸?不管是不是巧合,我们都必须查清楚,不能掉以轻心。”
连亦忙点头:“知道了,墨总,我会继续查的。”
墨谦很放心地拍了拍连亦,刚准备走的时候又想起来什么,他看向连亦:“那个人有消息了吗?”
连亦拿出手机给墨谦发了一个文件包:“资料都在这里。”
墨谦点开大概看了几眼,有些惊讶:“怎么能查到这么清楚的?”
连亦轻咳一声,语气中多了些不好意思:“我……找了几个战友帮忙,他们以前是特种侦察兵。”
墨谦笑了下:“行,我知道了。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慕风扬,我会找机会告诉他的。”
“明白。”连亦会意地点头。
墨谦走后,连亦回到了病房里,看到他嘴唇干裂,忙拿起桌上的水杯,用棉签沾湿了抹在他唇上。
“我想喝一口行吗?”慕风扬转动眼睛看他。
“医生说不行,你才刚醒,两个小时后才能喝水。”连亦冷冷地回答。
慕风扬:“你虐待老板,我要扣你奖金。”
连亦又给他抹了些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随便扣,扣光了我就去找墨总,他会给我双倍。”
“你威胁我?”慕风扬眯起眼看着这个吃里扒外的小王八蛋。
连亦给了他一个假笑:“对。你最好老实点,不然我就跟墨总告状。”
以前慕风扬最怕就是墨谦跟外婆告状,所以他在墨谦面前永远是老实又乖巧的,现在外婆走了,但墨谦还像以前一样欺压着他,慕风扬这才知道,墨谦是他的克星这件事,跟外婆在不在没有半毛钱关系。
最可恶的就是这个连亦了,明明是自己的人,却一心向着墨谦,总拿墨谦来威胁自己。
慕风扬愤愤不平地瞪他:“我当初就不该收留你。”
连亦耸耸肩:“是我不该救你,我本来应该找个朝九晚五的工作,安安分分地上班,现在跟着你,害我一天到晚不得安宁。”
说明一下:
骆尘骁离开慕风扬的时候刚考上大学,18岁。
慕风扬和墨谦去法国是他们大学毕业后。慕风扬22岁。
下卷开始的时间写的是“九年后”,这是从慕风扬去法国后算起的。
慕风扬和骆尘骁实际分别的时间是十一年。
再相遇的时候骆尘骁29岁,慕风扬31岁,墨谦32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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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再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