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呆瓜捂着额头进了洗手间。挂好衣服后,他拿出手机开了机,五个来电提醒,全是老爸打来的。
骆尘骁赶紧回拔了过去。
“爸。”
电话一接通,骆启恒就吼了起来:“骆尘骁你怎么回事?打电话关机!这么晚了,外面又下着雨,你跑哪儿去了?”
骆尘骁:“爸,对不起,之前手机没电了。我现在在同学家,充了电才开机。”
骆启恒松了一口气:“不是跑个步吗?怎么跑到同学家去了?”
“嗯,本来跑着的,遇到同学就聊了会儿。后来快下雨了,他家就在附近,刚好手机又没电,我就去了。”
骆尘骁发现,自己居然也学会说谎了。他举着手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有点可怕,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乖孩子了。
骆启恒都准备开车出来找人了,现在电话通了,知道人没事才放下心来。
“同学家在哪儿,我开车来接你。”
骆尘骁惊恐地在洗手间里转了两圈:“不用了,爸,外面雨太大了,开车不安全。我今晚睡这儿,明天雨停了就回。”
“会不会打扰人家?”骆启恒问。
骆尘骁:“不会,他家只有外婆在,他……人挺好的。”
骆启恒没有怀疑过儿子有没有说谎,他从小就乖巧听话,从来没有干过出格的事,是个让人放心的好孩子。
看了看外面的暴雨,是挺吓人的。于是骆启恒轻叹了一声:“那行吧,你早点休息,明天雨停了早点回。”
“知道了,爸。你和妈也早点休息,别担心我。”
骆尘骁挂断电话后,跌坐在马桶上,偷偷松了一口气。一口气还没缓完,另一个认知又让骆尘骁的脸迅速烧了起来。
我现在在男神家里。
还在他平时用过的浴室。
一会儿我还要穿他穿过的衣服。
骆尘骁的脑子里烧成一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洗完的澡,只知道洗完后又用冷水冲了好久的脸才让温度慢慢退下去。
“小绵羊,你洗完了吗?”慕风扬在外面敲了敲门。
“洗、洗完了。”骆尘骁慌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抹干水便开了门。
“你洗澡可真慢,都半小时了。”慕风扬已经脱了上衣,没等骆尘骁出去,光着膀子就挤了进来。
洗手间本就不大,慕风扬从门口挤进来的时候,手臂结结实实地蹭过骆尘骁,小呆瓜又心跳加速了。
下一秒,骆尘骁逃出洗手间,再反手带上门,呼吸有些重。
很快,他的注意力被这个房间吸引了。这是慕风扬的房间,是这个房子的主卧。虽是主卧,但这个房间并不宽大,此时只亮着一盏床头灯。
窗帘的颜色有些深,陈设很简单,只有衣柜、床和书桌。家具都有些老旧,像是用了很多年了,只有那张书桌看起来与众不同,应该是近几年才新添置的。桌上有一台很旧的笔记本电脑,书和学习资料都分类叠放得整整齐齐,应该是刻意收拾和整理过的。
骆尘骁觉得疯子应该不会这么细腻,想起他说和外婆一起住,所以应该是老人收拾过的吧。
书桌上摆着一个相框,骆尘骁忍不住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相框里是慕风扬和他外婆,这张照片也正是他朋友圈的主页背景,看样子他和外婆真的很亲。
也是在这个时候,骆尘骁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在他已知的慕风扬的世界里,没有出现过有关他父母的零星半点。
不曾有过一张照片,也不曾有过只言片语。
疯子为什么不是和父母住在一起?他霸道和跋扈的外表下究竟包裹着一颗怎样的内心?
骆尘骁好想多知道一些关于慕风扬身上发生过的事,可他不敢问,害怕那是他的伤疤,害怕会看到他疼。
骆尘骁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直到他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水星才发现身边多了个人。
慕风扬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洗手间出来的,他站在骆尘骁身边,使坏地弹了他一脸水。
“疯子,你洗好了?”
慕风扬笑了下:“快吧?十分钟搞定。”
骆尘骁惊恐地瞪着他,这家伙……还是光着膀子,下身穿了条宽松的家居裤。目光不自觉地扫过他光祼的上身,肩膀挺宽的,手臂上可见清晰的肌肉线条,还有……他的腹肌也很漂亮,至少有四块。
骆尘骁意识到自己盯着人家看之后,慌张地收回视线转了身,低低地问:“你怎么……不穿衣服?”
“热,一会儿再穿。”慕风扬在床边坐下,用手里的干毛巾胡乱擦着头发。
在慕风扬看不到的方向,骆尘骁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很快他便意识到另外一个让人脸红心跳的问题:今天晚上……怎么睡?
刚刚进来的时候虽然匆忙,但骆尘骁还是留意到这是个两室一厅的房子。慕风扬住了主卧,外婆住了小卧,客厅很小,只有一个矮脚的双人小沙发,一张餐桌和几把椅子。
骆尘骁下意识地偷瞄了一眼房间里唯一的床,跟自己房间的差不多,应该是张一米五的床。
难道说今晚他要和疯子挤在这张床上一起睡吗?
擦完头发,慕风扬看了骆尘骁一眼:“你老站着不累吗?坐啊!”
“哦。”骆尘骁呆呆地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
慕风扬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小绵羊,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半了,你还打算学习吗?”
小呆瓜摇头。
“坐床上啊!”慕风扬大声了些,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骆尘骁紧张地吞咽了一下,然后磨磨蹭蹭地起身,再慢慢挪到床的另一头坐下。
和男神同床共枕……这发展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慕风扬没看小呆瓜,也不知道他心里此时是怎样一番波澜壮阔,他起身去柜子里翻找了一会儿,然后拿出来一床厚毛毯,再拿出来一床薄被子。
他先把厚毛毯叠成一人宽,铺在了床边的地上。慕风扬看了看床上唯一的一只枕头,又从柜子里翻了件毛衣出来叠好当枕头,再把薄被铺好。
骆尘骁看着慕风扬完成这一套动作才明白,原来“和男神同床共枕”是自己异想天开了。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然后爬到慕风扬刚打好的地铺上。
“你干嘛?”慕风扬看他。
“睡、睡觉。”难道不对吗?骆尘骁有些奇怪。
慕风扬:“我睡这儿,你睡床。”
“不不不,我睡地上就可以了。”虽然,但是……怎么能抢男神的床?
慕风扬找了件衣服套上,然后打了个哈欠,直接在地铺上躺了下来。“哪有让客人睡地板的道理?你别啰嗦了,快睡吧!”
骆尘骁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堪堪爬回床上,把自己塞进被子里。
床下的慕风扬已经闭上了眼睛,床上的骆尘骁却一丁点儿睡意都没有。五分钟后,他偏了偏头,用极小的声音问:“疯子,你睡了吗?”
原本以为不会有回应的,但是他猜错了。
“怎么,你睡不着?”慕风扬还闭着眼睛平躺着,发出了一个略带倦意的声音。
骆尘骁翻了个身,看着床下的人:“可能我有点认床,睡不着。”
“嗯,小少爷,怪难伺候的。需要给你来一首催眠曲还是讲一个睡前故事?”慕风扬忍不住调侃了他一句。
骆尘骁知道自己为什么睡不着。原本以为他的男神是那样的遥不可及,可这一刻他们又隔得这么近,能睡得着才有鬼了。
“我刚住学校的时候也这样,一个星期都没睡好,一直在跟新床磨合。”这个倒是事实。
“娇气!”慕风扬给出了“认床”这个概念的人话版本。
骆尘骁很轻地笑了一下,以前自己不觉得,现在从慕风扬嘴里听到这两个字,骆尘骁也觉得好像是自己有点矫情。
“你睡地板……凉不凉?”骆尘骁问。
慕扬风打了个哈欠:“垫着毯子,不凉。我这人糙,躺下就能睡着,没那么讲究。”
“我觉得你不糙。”骆尘骁的声音轻轻的。
骆尘骁不喜欢五大三粗的糙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可能是因为自己从小到大的生活都挺精致的,所以看到糙的人就觉得他们活在另一个世界。
刚刚慕风扬说自己糙,骆尘骁不认可。在他眼里的慕风扬虽然有点随意和不拘小节,但离“糙”这个字还是有点距离的。
“我发现你挺有意思的。你好像挺了解我,一会儿说我不会欺负人,一会儿又说我不糙。小孩儿,咱们好像没熟到这个份上吧?你的判断依据是什么呀?”
从某些方面来说,慕风扬觉得小绵羊跟墨谦挺像的。他在墨谦面前是完全掩饰不了任何东西的,装得再像都能被他一眼看穿,慕风扬发现小绵羊好像也有这个功能,他们的眼睛都是火眼金睛吗?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皮下究竟是人是妖?
“我说不上来,可能就是……感觉吧。”骆尘骁回答说。
他和慕风扬见面和聊天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可骆尘骁就是觉得这个人身上有秘密,他的嚣张,他的疯狂仿佛只是为了掩盖他脆弱的内心。骆尘骁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去判断一个人,慕风扬是第一个。
感觉?慕风扬觉得这两个字挺好笑的,这个人也很好笑。
“你可别告诉我,你有一种神奇的第六感,只要燃起了身体里的小宇宙,就能看到别人都看不到的东西。”
骆尘骁顺着他的话想了想:“你说的……好像是阴阳眼,我没有这个功能。”
慕风扬忍不住睁眼看他:“我有时候也有一种神奇的第六感,我觉得你在装傻。”
骆尘骁眨了眨眼,呆萌的眼神看起来很无辜,真的像只单纯的小绵羊。
他真的没有故意卖萌。
“还是说,你们学霸都有这种功能,脑子就是一部超级计算机,里面全是各种大数据、算法和代码,你们看一个人的时候不是用眼睛看,而是从头到脚里里外外把这个人算了一遍,然后得出结论的?”慕风扬继续说。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墨谦这是这种奇材,不管是看人、做事还是学习,他的眼睛和手都没动,脑子就算把答案算出来了。
“我其实挺笨的,不是什么天才型选手,成绩好是自己拼出来的。”就像考明华一样,如果不是拼尽了全力,他大概没有可能成为九中的中考状元。
慕风扬最讨厌这种人了,嘴上说自己笨,考完后发现门门都是满分。他更讨厌墨谦那种人,每天重复着上课睡觉,下课打球,到点吃饭,准时躺平这几个流程,然后考完就是第一名,还是别人追都追不上的那种第一名。
简直无耻!
慕风扬磨了磨牙:“你们就是这种不给我们学渣留活路的人,便宜占尽就算了,回头还要说反话挖苦别人,坏透了!”
骆尘骁不安地把头撑了起来:“我没有说反话。是真的。”
慕风扬看了他一眼,然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逗你的。”
骆尘骁又躺了回去。他试图平静了几分钟,但还是睡不着。他撑起头往床下又看了一眼,慕风扬还是之前那个平躺的姿势,呼吸均匀。
“疯子,你打算考哪所大学?”
慕风扬先前刚有了一点睡意,现在生生被掐灭了,只好闭着眼睛当养神。听到骆尘骁的问话,他答道:“我哥要考理工大,我也争取一下。”
在问之前,骆尘骁在心里猜测过慕风扬可能会考的大学,其中也包括理工大,但骆尘骁没想到慕风扬居然是因为要追随墨谦才选择考理工大。
“你问这个干嘛?”
骆尘骁还没从压抑中走出来,慕风扬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他愣了一下,尴尬道:“我……就是好奇你会考哪所大学。所以,你不会考外省的学校?”
慕风扬:“嗯,我要陪外婆,不会离开长海。”
外婆年纪大了,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慕风扬现在是她唯一的念想,一定不会离开太远的。
这个答案是让骆尘骁惊喜的。如果慕风扬不离开长海,哪怕他们不在一个学校了,骆尘骁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见到他。
“小绵羊。”慕风扬突然叫他。
“嗯?”床上的人应了一声。
“你长大了想干嘛?”
这个问题,骆尘骁还真没好好想过。
“我好像……还没想好。”骆尘骁有些不好意思。
说完,骆尘骁自己都觉得够傻的。难得有机会可以和男神在这么近的距离聊天,可以聊未来,聊人生,聊梦想,结果自己却这么无趣,跟个呆瓜一样。
“你呢?”骆尘骁很怕慕风扬不继续聊了,赶紧反问。
慕风扬:“小时候我想当飞行员,很羡慕那些可以翱翔蓝天的人。现在……现在只有敢梦,不敢想了。”
“为什么?”骆尘骁很好奇。
慕风扬睁开眼,也转了个身面朝骆尘骁侧躺着:“因为……我后来发现,我有恐高症。”
说完,慕风扬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骆尘骁看着他的笑容,总觉得那里面藏着一丝无奈,好像是在刻意掩盖些什么。他不知道慕风扬经历过什么,甚至不敢开口问他。
直到慕风扬的表情恢复了平静,骆尘骁才开口说:“我小时候想当科学家,因为我认为我可以造一艘宇宙飞船,可以去太空旅游,还可以保护银河系。”
也许是为了安慰慕风扬,所以骆尘骁也说了一个小时候很着迷,现在想想却觉得很可笑的梦。
慕风扬的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个轻浅的笑容:“很多人小时候的梦想都是这样,想当警察,因为抓坏人很威风;想当科学家,因为想自己发明很神奇的东西;想当医生,因为可以救很多人的命;有的还想当兵,因为觉得拿枪很帅。现在想想,小时候的梦想似乎都不是梦想,只是一个荒诞可笑的梦。”
如果父母没有离婚,如果他生长在一个健全的家庭,或许……当飞行员翱翔蓝天的梦想不是那么遥远。可是现在……
慕风扬很轻地叹息了一声,有一些记忆是他永远的痛,一旦被触及就会难以承受。
“其实梦都是美好的,也许我们换一种方式,它就可以实现了。”骆尘骁说。
慕风扬笑了,他觉得小绵羊这句话很戳他,这小家伙有时候挺暖心的。
“是啊,只要我们现在闭上眼睛赶紧睡,梦里就什么都能实现了。”他说。
骆尘骁听出来慕风扬是真困了,不忍心再打扰他,于是温柔地应了一声:“晚安,疯子。”
“晚安,小羊。”慕风扬翻了个身,安心睡了。
骆尘骁伸手摸到床头灯,一拉绳把它灭了。
他一直没闭眼睛,感受着眼前从一片漆墨慢慢变得适应。好像还是睡不着,但不仅仅是认床的原因,还因为……床、被子、枕头都是慕风扬用过的,虽然很干净,但多多少少都残留了一些属于他的荷尔蒙的味道。
这真的很折磨人。
骆尘骁决定闭上眼,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数羊来帮助入眠,不过好像哪里怪怪的。一数的时候,他好像就看见慕风扬站在面前,然后对他说:你就是羊,还数什么?过来让我咬一口。
骆尘骁的眼睛又睁开了,他听到房间里传来微弱的打呼声,是慕风扬在打呼,声音不大,也不吵,平稳而有节奏感,而且……还有一点可爱。
他开始跟着慕风扬打呼的节奏开始呼吸,强行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挣扎了多久,骆尘骁终于沉沉睡了。
半夜的时候,一道闪电滑过,瞬间把房间映得极亮。紧接着又是一声炸雷,慕风扬被惊醒了,他弹坐了起来,缓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地上睡的,床上的人是小绵羊。
慕风扬去洗手间放了个水,回来的时候看到床上那只羊居然没盖被子,整个人不规矩地侧趴着,被子被他压在了身下,T恤被睡乱了,露出一小截细白的腰。因为趴着的这个姿势,小屁股翘翘的。
慕风扬没忍住多看了几眼,突然觉得让一只秀色可餐又软呼呼的小羊躺在自己床上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因为这家伙无意识地勾引着人。
慕风扬的手缓缓伸向小羊的腰,手指捏住T恤的边缘,轻轻拉下来遮住了皮肤。
“小绵羊,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慕风扬很轻很轻地拍了拍床上人的小屁股:“其实,我-是-弯-的。”
床上的人睡沉了,一个字也没听到。
本来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其实没什么,但慕风扬还是选择给自己打了个地铺,主要是他对自己的定力没信心。
现在看着骆尘骁的睡姿,慕风扬更加庆幸自己打地铺的决定是对的,不然自己今晚估计会一直睡不着。
他小心翼翼地从骆尘骁肚子下扯出来一个被子角,然后极轻缓地往外拉,直到拉出来一半被子才温柔地替他盖上。
第二天慕风扬从地上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透过窗帘照了进来。他起身看了一眼床上,羊没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跟豆腐块儿差不多。还有羊昨晚穿过的那套衣服也叠好了,摆在枕头边。
慕风扬匆匆把地铺收拾好塞进柜子里,打开门后发现外婆在打扫卫生。
“外婆,有没有见到……”
“见到什么?”外婆停下动作看他。
小羊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外婆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她向来起得早,难道没有撞见那小孩儿?
“没什么。”慕风扬闷着头回到房里。
小绵羊的胆子也忒肥了,敢不打招呼就跑!下次见面看我怎么收拾你!